【世界帕金森病日系列访谈】张运克：帕金森病中医如何治疗和康复

　　前言：每年的4月11日为“世界帕金森病日”，近年来，中国的帕金森患者不断增加，这一疾病威胁着大众健康。为了向大众传递权威知识，帮助大家了解和防治帕金森，在世界帕金森病日来临之际，河南广播电视台健康大河南邀请省内各大医院知名专家，做客健康大河南演播室，为大家传播医学知识，助力健康中原。

　　今天我们邀请到 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二级主任医师，河南中医药大学康复医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张运克教授做客演播室，为大家讲讲帕金森病中医治疗、康复的问题。

　　本期要点：

　　问题一：张教授，目前全球帕金森病患者数量超过500万，其中近300万的帕金森病患者在中国。在西医中，它属于神经系统疾病，那么帕金森在中医上的定义是什么呢?

　　答：帕金森病属于中医“颤证”范畴,又称“振掉”、“震颤”、“颤振”。是以头部或肢体摇动颤抖，不能自主克制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类病证。轻者仅头摇或手足微颤;重者头部震摇大动,肢体颤动不止,甚则有痉挛扭转样动作,或兼有项强,四肢拘急,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颤证亦称“振掉”“颤振”“震颤”。帕金森病主要发病人群为中老年人，以60岁以上人群多发。

　　中医学对于颤证的认识有着久远的历史,早在《黄帝内经·素问》中即有记载,如《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素问·脉要精微论》曰:“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则振掉,骨将惫矣”, 《素问·五常政大论》则有“其病摇动”、“掉眩巅疾”、“掉振鼓栗”等描述,阐述了本病以肢体动摇为主症,属风象,与肝、肾有关,为后世对于颤证的认识奠定了基础。早在金元时期,著名的医学家张从正在其所著的《儒门事亲》中报道了1例震颤麻痹的患者,其云“病大发,则手足颤掉,不能持物,食则令人代哺,口目张啖,唇舌嚼烂,抖擞之状如线引傀儡”。 明代孙一奎《赤水玄珠》中提出了以震颤为主要表现的疾病曰“颤振”,并指出“颤振者,病人手足摇动如抖擞之状,筋脉约束不住,而莫能任持,风之象也”。 王肯堂《证治准绳·颤证》指出“此病壮年鲜有,中年以后乃有之,老年尤多。夫老年阴血不足,少水不能制盛火,极为难治”,提出了本病的发病特点及阴虚的发病机制。

　　问题二：很多患者都觉得自己平时身体好好的，怎么就查出了患有帕金森病呢?张教授，导致帕金森病的中医病因有哪些?

　　答：内因：年老体虚：中年之后，脾胃渐损，肝肾亏虚，精气暗衰，筋脉失养;或禀赋不足，肾精虚损，脏气失调;或罹患沉疴，久病体弱，脏腑功能紊乱，气血阴阳不足，筋脉失养，虚风内动。

　　情志过极：情志失调，郁怒忧思太过，脏腑气机失于调畅。郁怒伤肝，肝气郁结不畅，气滞而血瘀，筋脉失养;或肝郁化火生风，风阳暴张，窜经人络，扰动筋脉;若思虑太过，则损伤心脾，气血化源不足，筋脉失养;或因脾虚不运，津液失于输布，而聚湿生痰，痰浊流窜经络，扰动筋脉。

　　内外因：

　　饮食失节：恣食膏粱厚味或嗜酒成癖，损伤脾胃，聚湿生痰，痰浊阻滞经络而动风;或滋生内热。痰热互结，壅阻经脉而动风;或因饥饱无常，过食生冷，损伤脾胃，气血生化乏源，致使筋脉失养而发为颤证。

　　劳逸失当：行役劳苦，动作不休，使肌肉筋膜损伤疲极;或房事劳欲太过，肝肾亏虚，阴血暗损。虚风内动;或贪逸少动，使气缓脾滞而气血日减，筋脉失于调畅而不得任持自主，发为颤证。

　　问题三：刚才您提到了帕金森病与年老体虚、情志过极、饮食失节、劳逸失当这些因素有着一定的关联，那帕金森病具体的中医发病机制是什么呢，您和大家讲一讲吧?

　　答：颤证病在筋脉，与肝、肾、脾等脏关系密切。上述各种原因，导致气血阴精亏虚，不能濡养筋脉;或痰浊、瘀血壅阻经脉，气血运行不畅，筋脉失养;或热甚动风，扰动筋脉，而致肢体拘急颤动。

　　本病的基本病机为肝风内动，筋脉失养。“肝主身之筋膜”，为风木之脏，肝风内动，筋脉不能任持自主，随风而动，牵动肢体及头颈颤抖摇动。其中又有肝阳化风、血虚生风、阴虚风动、瘀血生风、痰热动风等不同病机。

　　肝肾乙癸同源，若水不涵木，肝肾交亏，肾虚髓减，脑髓不充，下虚则高摇。若脾胃受损，痰湿内生，土不栽木，亦可致风木内动。

　　本病的病理性质总属本虚标实。本为气血阴阳亏虚，其中以阴津精血亏虚为主;标为风、火、痰、瘀为患。标本之间密切联系，风、火、痰、瘀可因虚而生，诸邪又进一步耗伤阴津气血。风、火、痰、瘀之间也相互联系，甚至也可以互相转化，如阴虚、气虚可转为阳虚，气滞、痰湿也可化热等。颤证日久可导致气血不足，络脉瘀阻，出现肢体僵硬，动作迟滞乏力现象。

　　颤证的病理因素为风、火、痰、瘀。风以阴虚生风为主，也有阳亢风动或痰热化风者。痰或因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而成，或热邪煎熬津液所致。痰邪多与肝风或热邪兼夹为患，闭阻气机，致使肌肉筋脉失养，或化热生风致颤。火有实火、虚火之分。虚火为阴虚生热化火。实火为五志过极化火，火热耗灼阴津，扰动筋脉不宁。久病多瘀，瘀血常与痰浊并病，阻滞经脉，影响气血运行，致筋脉肌肉失养而病颤。

　　问题四：我们知道，一旦疾病来临，身体往往也会有一些“警告”，那么在中医上，诊断帕金森的依据有哪些?

　　答：1、帕金森病诊断主要根据临床症状进行诊断

　　① 头部及肢体颤抖、摇动，不能自制，甚者颤动不止，四肢强急。

　　② 常伴动作笨拙，活动减少，多汗流涎，语言缓慢不清，烦躁不寐，神识呆滞等症状。

　　③ 多发生于中老年人，一般呈隐袭起病，逐渐加重，不能自行缓解。部分病人发病与情志有关，或继发于脑部病变。

　　2、帕金森病临床辩证论治

　　颤证首先要辨清标本虚实。肝肾阴虚、气血不足为病之本，属虚;风、火、痰、瘀等病理因素多为病之标，属实。一般震颤较剧，肢体僵硬，烦躁不宁，胸闷体胖，遇郁怒而发者，多为实证;颤抖无力，缠绵难愈，腰膝酸软，体瘦眩晕，遇烦劳而加重者，多为虚证。但病久常标本虚实夹杂，临证需仔细辨别其主次偏重。

　　问题五：其实帕金森是一个很严重的疾病，早期的治疗尤为重要，但是目前单纯服用西药对于控制疾病进展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那么通过中医药治疗帕金森病的治疗方法及原则都有哪些?

　　答：本病的初期，本虚之象并不明显，常见风火相扇、痰热壅阻之标实证，治疗当以清热、化痰、息风为主;病程较长，年老体弱，其肝肾亏虚、气血不足等本虚之象逐渐突出，治疗当滋补肝肾，益气养血，调补阴阳为主，兼以息风通络。由于本病多发于中老年人，多在本虚的基础上导致标实，因此治疗更应重视补益肝肾，治病求本。

　　颤证病在筋脉，与肝、脾、肾关系密切，肝风内动、筋脉失养是其基本病机。肝藏血主筋，脾为气血生化之源，主肌肉，肾藏精生髓，肝、脾、肾亏损，则阴精不足，筋脉失养而致肢体震颤，因此，养肝健脾益肾是治本之法。痰浊瘀血阻滞经脉，气血不畅，筋脉失养者，据“血行风自灭”之理，临证当用养血活血、化痰祛瘀通脉之品，对提高治疗效果有重要意义。

　　年高病久，治宜缓图。因老年体衰，加之震颤日久，脏腑气血失调，病理变化复杂，往往难以迅速收效，欲过分求速反易招致诸多变证，故治疗只宜缓缓图之，慎用耗伤气血阴阳等攻伐之品。如能减轻症状，控制发展，则应坚持治疗。

　　问题六：近年来，中医药作为帕金森病的辅助疗法，在临床治疗上取得了一定进展，特别是中药复方在治疗帕金森病的作用优势日益凸显，请问张教授治疗帕金森病的中药复方的代表方药有哪些呢?

　　答：①风阳内动

　　肢体颤动粗大，程度较重，不能自制，眩晕耳鸣，面赤烦躁，易激动，心情紧张时颤动加重，伴有肢体麻木，口苦而干，语言迟缓不清，流涎，尿赤，大便干。舌质红，苔黄。脉弦。

　　证机概要:肝郁阳亢，化火生风，扰动筋脉。治法:镇肝息风，舒筋止颤。

　　代表方:天麻钩藤饮合镇肝熄风汤加减。前方具有平肝息风，清热安神作用，适用于肝阳上亢，震颤，烦躁，眩晕者;后方具有镇肝息风，育阴潜阳，舒筋止颤作用，适用于水不涵木，阳亢化风，风阳扰动筋脉之颤证。

　　②痰热风动

　　头摇不止，肢麻震颤，重则手不能持物，头晕目眩，胸脘痞闷，口苦口黏，甚则口吐痰涎。舌体胖大，有齿痕，舌质红，舌苔黄腻，脉弦滑数。

　　证机概要:痰热内蕴，热极生风，筋脉失约。治法:清热化痰，平肝息风。

　　代表方:导痰汤合羚角钩藤汤加减。前方祛痰行气，后方清热平肝息风，二方合用，清热化痰，平肝息风，适用于痰热内蕴，扰动肝风之颤证。

　　③髓海不足

　　头摇肢颤，持物不稳，腰膝酸软，失眠心烦，头晕，耳鸣，善忘，老年患者常兼有神呆、痴傻。舌质红，舌苔薄白，或红绛无苔，脉象细数。

　　证机概要:髓海不足，神机失养，肢体筋脉失主。治法:填精补髓，育阴息风。

　　代表方:龟鹿二仙膏合大定风珠加减。前方重在益气，填补精髓，适用于肾精亏损，神机失用，肢体震颤伴有智能障碍者;后方增液滋阴息风，用于热盛耗伤阴津，或肝肾阴虚筋脉失养，虚风内动证。

　　④气血亏虚证

　　头摇肢颤，面色觥白，表情淡漠，神疲乏力，动则气短，心悸健忘，眩晕，纳呆。舌体胖大，舌质淡红，舌苔薄白滑，脉沉濡无力或沉细弱。

　　证机概要:气血两虚，筋脉失养，虚风内动。治法:益气养血，濡养筋脉。

　　代表方:人参养荣汤加减。本方益气养血，补益心脾，用于气血不足，心脾两虚，虚风内动之颤证。

　　⑤阳气虚衰证

　　头摇肢颤，筋脉拘挛，畏寒肢冷，四肢麻木，心悸懒言，动则气短，自汗，小便清长或自遗，大便溏。舌质淡，舌苔薄白，脉沉迟无力。

　　证机概要:阳气虚衰，失于温煦，筋脉不用。治法:补肾助阳，温煦筋脉。

　　代表方:地黄饮子加减。本方主要补肾助阳，以温煦筋脉，用于肾阳衰微，筋脉拘挛，颤抖不止。

　　中医辨证治疗其精髓是因人、因病、因时不同，个性化精准治疗，针对性强。另外我们提出了“减毒增效”的理念，中西药合用，减西药的毒性，增加西药的效果。如中药与美多芭合用，减轻美多芭胃肠不良反应及开关现象。

　　问题七：对于疾病的治疗用药也是大家格外关注的话题，那么中药治疗帕金森的代表药物有哪些呢，您给大家详细的讲解一下吧?

　　答：颤证属“风病”范畴，临床对各证型的治疗均可在辨证的基础上配合息风之法，而清热、平肝、滋阴、潜阳等也常与息风相伍，常用的药物有鳖甲、钩藤、白蒺藜、天麻、珍珠母、生龙骨、生牡蛎、全蝎、蜈蚣、白僵蚕等。其中虫类药不但息风定颤，且有搜风通络之功。正如叶天士所言:“久病邪正混处其间，草木不能见效，当以虫蚁疏通逐邪”。运用虫类药物，以焙研为末吞服为佳，人煎剂效逊。临床证明，羚羊角粉在颤证的治疗上有肯定的疗效，久颤不愈者可配合应用，但其价格较贵，临证可用山羊角代替。

　　问题八：人们常说“是药三分毒”， 所以很多患者对于西药治疗有着很大的抵触心里，担心出现肝肾损伤等副作用，而中医学对帕金森病也有很好的治疗作用。尽管不能治愈疾病，但是可以显著改善症状。那么帕金森病是如何通过中医进行调理的呢?

　　答：首先，增强人体正气，避免和消除导致颤证的各种致病因素。①注意生活调摄，保持情绪稳定，心情舒畅，避免忧思郁怒等不良精神刺激。若发现患者暴躁、愤怒时，要进行劝慰。②在生活起居方面，应尽量使环境保持安静舒适，居处通风良好，避免受风、受热、受潮，生活有规律。③饮食宜清淡而富有营养，忌暴饮暴食或嗜食肥甘厚味，戒除烟酒等不良嗜好。④此外，避免中毒、中风、颅脑损伤对预防颤证的发生有重要意义。

　　其次，注重运动疗法，加强锻炼。运动疗法是指综合运用各种措施，通过主动或者被动活动让患者重新获得运动、感觉、认知、言语等方面的功能，帮助患者早日重新回归家庭和社会的一种疗法。帕金森患者积极地进行运动训练，对于改善协调、平衡、甚至认知功能都有一定的作用。

　　颤证患者平时注意加强肢体功能锻炼，适当参加力所能及的体育活动，如太极拳、八段锦、内养功等。对颤证较重者，应帮助患者做适量被动运动，按摩肢体，以促进气血的运行;下地行走时，应注意走路姿势、技巧和速度，注意安全。对卧床不起的患者，注意帮助患者翻身，经常进行肢体按摩，以防发生褥疮;一旦发生褥疮，要及时处理，按时换药，保持创口干燥，使褥疮早日愈合。护理应注意详细观察病情，予以辨证施护。

　　问题九：帕金森病起病比较缓慢，不会很迅速地一下子变严重，在帕金森病逐渐恶化的过程中，会引发很多其他的病症，那么关于帕金森合并病，在中医上是如何进行论治的呢?

　　答：帕金森综合征患者除特殊的运动功能障碍外,还并发一些非运动症状,如抑郁、焦虑、便秘、尿频、精神障碍、认知障碍、睡眠障碍、流涎、体位性低血压、不安腿综合症和幻觉等症状,称为非运动症状，这些症状是导致残障的主要原因,在临床治疗中，对于兼加病的治疗，应秉持辨证论治思想，究其根本，总体把握。中医药在治疗并发症、合并症方面有独到的优势，讲究整体治疗、个性化治疗。

　　问题十：帕金森病症状复杂，而且针对帕金森病的治疗手段，无论药物或手术，只能改善症状，不能阻止病情的发展，更无法治愈。这让很多患者困扰不已，那么对于帕金森病在未来会不会出现新的治疗可能?

　　答：帕金森病是一种以黑质多巴胺能神经元丢失为主要病理特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其病因不清且发病机制复杂。目前药物和手术治疗还难以根治PD。细胞治疗为PD治疗提供了新的策略，细胞移植治疗是替代退化的中脑多巴胺能神经元并恢复失神经支配的黑质纹状体通路多巴胺传递，通过移植胎儿腹侧中脑组织至患者纹状体，能够使患者运动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证实细胞移植具有治疗帕金森病的作用;干细胞，包括多能干细胞、神经干细胞和间充质干细胞通过定向分化为多巴胺能神经元，为临床应用提供了可再生的细胞来源，进一步拓展了细胞治疗的前景;诱导神经元治疗帕金森病避免了建立体外干细胞库的高成本，有望实现神经元原位再生。此外，基因治疗能够通过引入遗传物质以延缓多巴胺能神经元退化，恢复多巴胺能信号转导;基于神经营养因子的基因治疗及其递送方式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在未来也具有临床研究意义及前景。我们开展了多项实验室研究，有望将来在临床应用。

　　本期嘉宾：

　　张运克

　　医学博士，中国中医科学院流动站出站博士后，河南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博士后合作导师，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二级主任医师。曾任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党委副书记，现任河南中医药大学康复医学院党委书记、副院长。为河南省人民政府学术技术带头人，河南省中原英才-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河南省科技创新杰出青年、河南省科技创新杰出人才。任中国民族医药学会骨病养护分会副会长;河南省免疫学会第三届理事会副理事长、中医免疫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河南省卒中学会副会长、河南省卒中学会中西医脑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中国博士后基金、河南省高校创新团队项目、河南省高校创新人才工程项目各1项，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1项，获得河南省科技进步二等奖4项，出版专著3部，发表论文80余篇。

　　长期从事中医药防治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擅长治疗脑血管疾病、帕金森综合征、血管性痴呆、多发性硬化及重症肌无力等常见及疑难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