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五市模拟联考的状元。
高考前一天,被送入抢救室。
我失忆了。
后妈逼我辍学打工。
“我忍你,是看我爸的面子,今天开始,走着瞧!”
1
戴着呼吸机,身体毫无知觉。
只隐隐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惧感。
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脱离危险了!”模糊中,看到白色的人影俯身靠近我。
另一边,学校的论坛炸了。
《五市模拟联考状元,我校的希望,高考前畏罪自杀了》的贴子上了热搜。
我的遗书被公之于众。
纷纷唏嘘。
没错,主角是我
而我却一无所知。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转入病房。
警察、医生、还有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围在床边。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趴在我病床哭泣,指责我为什么怎么傻。
她喊我孩子,应该是我妈妈或者姨姨?
“病人身体无大碍了,但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部分记忆丧失和错乱。”
这位女子欣喜若狂,“真的吗?太好了,人没事就好。”
“民警现场勘测有轻微拉扯痕迹,没有打斗挣扎迹象,电脑里发现一封遗书,初步判定是自杀,您在这确认签字。”
这位警察样貌清秀稚嫩,言行却透露出一副老练成熟。
“我们是拉扯了,她非要跳下去,怎么可能不拦着!”
这女子半嗔怒地看着我。
我明明是主角,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对眼前的一切陌生又莫名。
医生耐心劝导我,“记忆丧失是暂时的,只要你配合治疗,有可能慢慢恢复的。”
我只想静静。
人群退去后,打开手机,指纹解锁。
手机里面照片、视频、信息让我记起来零碎的片段。
我发现我朋友圈也发了封遗书,不知道是不是和警察说的那封一样。
看完懵了,原来我是“畏罪自杀”?
我的成绩都是作弊抄袭得来的,平时抄到全校前几就算了,谁知竟抄了个联考状元,高考在即,面对家人的嘱托、学校的期盼,负罪感袭来,无颜面对父老乡亲,只能以死谢罪。
这和我微弱的记忆、手机里大量的学习笔记、和朋友们的聊天记录不一致啊?
在医院的治疗下,我想起很多。
我有一个爱我的爸爸和偏心的后妈。
妹妹与我同父异母。
后妈合乎常理地对妹妹宠爱有加,对我百般刁难。
多亏了爸爸的袒护,我才能屡次免遭毒打,不至于心理扭曲。
我加倍的努力学习,想证明自己,想丰满我的羽翼早日逃离。
我有限的记忆中,作弊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只是我完全想不起自杀那天的事。
医生说是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后的选择性失忆,加上从三楼摔下引起的脑震荡,估计半年才能恢复。
“王语恬,你还要在这赖多久?医院有人伺候,舒服呢?”
没人的时候,我妈就露出这副刻薄的模样。
伪善的面具揭戴自如,堪比京剧变脸。
“我们家可没钱给你呆下去,怎么不摔死,搞个半死不活,拖累人!”
我现在记忆混乱,她说什么只能忍着。
好在我没有大碍了,三楼不高,二楼还有挡雨棚缓冲了下。
我这么一心寻死,怎么不从三十楼跳下来?
家里条件不太好,爸爸一个人赚钱很辛苦。
出事的时候爸爸出差在外,疫情封控到现在还没回来。
妹妹和同学聚会去了,现场只有我和我妈,我只能问眼前这个冷眼相待的母亲。
“妈,我记不清那天的具体情况,能和我说说吗?”
“你作死呗,自己偷鸡摸狗没脸,还丢我们全家人的脸,害的果果在学校都抬不起头。”
果果就是我妹妹,比我小一岁,家里的公主。
她的衣服都是我手洗,作业都是我帮做,家务、烧饭都是我包干,做的不好就挨打。
我默默忍受,因为爸爸工作忙,很少在家,不想他知道了担心。
2
爸爸结束隔离,接我回家。
没有责怪我,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还是很困乏,一到家便进房间睡觉了。
迷迷糊糊地听到爸爸在我床头的抽泣声。
爸爸平时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每次问他他总摆手说没事。
但不妨碍我看到他抽屉里的抗抑郁药。
后妈对果果花钱从不手软,我知道爸爸养家很不容易。
我就尽可能地节约开支。
我睡不着了,一思考头就裂开般疼。
突然客厅传来争吵声。
“你怎么能让她从楼上跳下去?”爸爸刻意压低了恼怒的声音。
“她比我高一截,我拉的住吗?”后妈委屈地哭起来,这是她的惯用招式。
“你是不是对她不能释怀?”
“是啊,看到王语恬那张狐狸精般的脸,就想到她妈!但我还是用我的母爱去温暖她,就这样你还不满意!”
我不敢相信,爸爸口中的她,就是我生母。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我生母的讯息。
如果不是我发现血型和我爸还有养母都不一致,拿着报告找他们询问。
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还有个生母。
他们只淡淡地告诉我生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便再缄口不提。
“小点声,别让语恬听到了。”
像是做错了什么我逃也似地蜷缩进被窝。
从小习惯了这样,宛若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地生活。
晚饭,气氛很凝重,连平时一贯欢脱的果果也不说话。
我更是心不在焉地握着筷子,想着原来后妈厌恶我的生母,只是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而已。
“语恬,你爸被派去新疆的办事点了,要去好几年,明天出发,怕你伤心受刺激,一直没告诉你。”
后妈打破了沉默。
“本来爸爸平时也很少回来,搞得她会多伤心一样。”果果朝我翻了个白眼。
“果果,怎么和姐姐说话的?”
爸爸转而心疼地望着我叹了口气,“语恬,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从小品学兼优,爸爸不相信你会作弊,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好好恢复身体,想起什么第一时间告诉爸爸。”
“爸爸你放心吧,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绝不是作弊的人,我会好好复读证明给大家看的。”为了不让爸爸担心,我提高嗓门,刻意表现得活泼又精神。
不出所料,第二天爸爸前脚才出门,后妈就发飙了。
她一把拽过我的头发,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的天,你还想复读,继续作弊让我们出丑?”
“给我去上班!赚钱!不然没你好日子过。”
说完对着我头就是一巴掌。
这次,我没再让她,我用肘部把她抵在墙上,似笑非笑,“我只是部分失忆,有没有作弊不是你说的,这么多年我忍你是看我爸的面子,今天开始,走着瞧吧!”
我回头瞥了一眼愣在墙角的她,给她一个示威的眼神后摔门而去。
他们昨天的对话让我再也抑制不住对生母的好奇。
我去了警局。
接待我的还是那天那个年轻民警。
“想起来什么了吗?”他偏着头严肃地看着我。
“我想知道我生母的情况。”
他眉头微锁,似是不太理解地抿了抿嘴。”
“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他快速地回过神,点了几下头。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警察,无亲无故,唯一能帮我的只有警察了。
“我叫魏良,回去等我电话。”
他抬头一看,天黑了,“小朋友等等,我收拾下下班了,送你回家吧。”
魏良连奔带跑地去了里间,看着他阳光活力的背影,真好。
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一个这样的人,而不只是表面上的坚强乐观。
3
一路上,我望着窗外,想到我的养母怨恨着我的生母和我,想到十八年来不明原因的屈辱生活,想到错过了改变命运的高考,想到那个冰冷的家。
“警察哥哥,我没有家了。”我声音颤抖着。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他语气中的坚定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魏良答应我可以在他家暂住后便送我回去收拾行李。
看着十几个果果的未接来电,不想接,因为对我颐指气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王语恬!我到家了,饭呢!”
“你去哪潇洒了,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不知道省点钱啊?”
果果和后妈一段段的微信语音催命一样。
推开家门,果果叉着腰正和后妈发脾气。
“她敢不做饭就再也别想踏进家门!”
我大步走过去,一米七的身高俯视着一米五八的她。
“好!胡静文!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这个屋子脏了我的脚,和你们也再无瓜葛。”我威慑地和她四目相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愕和恐惧。
养母一如既往的拿起扫把就想打我,我一把握住,反向别住了她的手,她手一松,扫把重重打在她身上。
她一边疼得直跺脚,一边大喊,“果果报警呀,王语恬谋害亲母啊!”
“不用报了,警察已经到了。”
只见魏良笔直地站在门口,还是那副严肃威严的模样。
不知何时他也跑了上来。
“不需要证词,我就是目击者。你先打她,她正当防卫。” 魏良不紧不慢铿锵有力地吐出每一个字。
有了魏良助阵,我气势更足了,“走呀,去警局正好验验我身上这些陈年旧伤是怎么弄的。”
后妈一眼认出了魏良,慌了神。
“警察你快看,这个不孝女就这样欺负我。”她老一套伎俩,坐在地上撒泼地哭了起来。
“别演戏了,胡静文。你这张虚假的脸我看够了。”
对她,我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俩自然唧唧歪歪地假装受害者。
魏良也没搭理她们,埋着头帮我收拾行李。
“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张恶心的脸!”在我出门之际,果果重重摔了一张一百块在地上。
抱着膀子,趾高气昂。
我面色阴冷地回望着她,放心吧,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心。
到了魏良家,他的家比想象中还要干净,一尘不染,东西规规整整。
我答应他找到兼职就搬走。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份商场化妆品店的销售工作,主要看在包吃包住,还免费培训化妆。
不想问爸爸要钱,爸爸为我操碎了心,帮我安排了复读,插班到下一届。
我利用暑假攒点生活费,能替他分担点也好。
我想到爸爸那个抗抑郁药的药瓶。
总是那一个,药的颜色不断变化。
药瓶的日期判断,从我出生没多久就开始了。
脱离了那个阴霾密布的家,心情倒是畅快了许多。
这天,我正在整理柜台。
“我要她给我试妆。”那个刺耳又熟悉的声音。
后妈和果果傲慢地撇了撇嘴,假装不认识我一样,“就你吧,给我拿个粉底试试。”
我不情愿地去照办,不想在这和他们发生矛盾,更不想影响我的工作。
我拿着粉扑的手还没落下,后妈就用力拉住我的胳膊,斜着眼威胁,“弄疼我我可不会客气哦。”
她冷笑着看着镜子里的我和她,从嘴角挤出一句,“终究还是为我服务的下等命。”
话音未落,“哎呀,指甲刮我脸了!”
后妈捂着脸佯装的样子真可笑,五官变形扭曲在一起。
果果见势拽着我的经理,“阿姨,她不会把我妈弄伤了吧。”
后妈捂着脸的那只手指甲飞快地在脸上用力一划拉,我来不及制止。
“一道划痕!”果果尖着嗓子夸张地捂住嘴。
这一唱一和,我简直怀疑是彩排过的。
“别装了,为了抹黑我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
我也不想再演了,索性彼此捅破,想让大家看笑话,那就来呗。
“呀,我以为是哪个呢,人模狗样地在这装白领呢?”
果果张大嘴指着我,搞得像才认出我一样。
“果果,你太不了解她了,她捣鼓成这样准是想勾引男人,骨子里和她妈一样。”
后妈嘴里再次冒出我妈的时候,怒火压不住地灼烧着我。
我一巴掌扇了上去,谁叫她迎着脸给我机会。
经理怔住了,而后赶紧拉开我,“语恬,不能这样!”
结果显而易见,我被开除了,但我一点儿不后悔。
反正也快开学了,我就在魏良家再暂住几天好了。
毕竟后妈仰着头给我扇的机会不能不珍惜啊。
但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真相,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4
在魏良告诉我事实的那天,我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要不惜一切代价,复仇!
那天,魏良这个再晚下班都会自己下厨,哪怕下碗面条的养生达人,拎了一袋子外卖回来。
一向沉稳的他,很是拘谨,一步三挪地靠近我。
“直接说吧!”我猛地站了起来,和他面对面。
我知道我想问的事,他一定了解清楚了,只是有话说不出口。
他按着我坐了下来,“你别激动啊,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魏良告诉我,生母在我一岁半的时候出国旅游,从悬崖失足坠落海里,搜救了几天几夜,无果。
“她怎么会去悬崖?”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我要掘地三尺。
“她是去海边旅游的,也带了你。”
“还有谁?”
“你父亲和……”他顿了下,舔了舔唇角,犹豫不决的样子。
“和谁啊,你快说啊。”我急得攥紧了衣角。
“你后妈。”魏良齿间快速掠过这三个字,然后带着压抑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