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请人来做一个讲座,大家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要去参加。”二〇〇一年,江苏的一个公司里,老板正在对员工宣布一个消息。“主讲人是非常有名的专家沈安娜,她的讲座大家听了一定会有所收获。”
这个专家的名字不少人应该会觉得熟悉,她就是我党曾经的王牌特工,潜伏在国军高层十数年,被称作“按住蒋介石脉搏的人”。
沈安娜有一手极其精湛的速记本事,再加上周总理的特意安排,于一九三八年打入了国民党中央党部,并很快成为了国民党特别党员。
她出现在国民党的种种高层会议上,进行会议内容的速记,而后这些内容就会很快传回后方。
有这样一种说法,说因为这个女子,我方才能够在下午就获得蒋介石上午做出的决定。
沈安娜在革命战争时期深入敌营,为党和军队立下了赫赫功勋;
曾先后得周总理和中共中央嘉奖,建国后进入国安部任职,直至退休后仍任国安部咨询委员。
毋庸置疑,沈安娜的一生就是一部传奇,而当传奇中的主角突然出现在眼前,公司职员姚一群心中颇为欣喜和激动,那场讲座自然听得十分认真。
听着听着,姚一群有些疑惑,怎么沈安娜说的不少代号,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的听过。在哪儿呢?一直到讲座落下帷幕,他还在回想。
及至下班走到家门口,姚一群突然间想起来了,那些他觉得熟悉的代号,是父亲姚子健许多年前偶尔提起的。
姚一群顿时意识到,已经八十六岁的老父,年轻时应该是有一些精彩故事的,他绝不会只是如自己所了解的那般平凡。
姚一群立即去找到父亲,询问关于这些代号的事儿;
可父亲只是说自己当年确实是为党秘密做过一些事儿,具体隶属于哪个部门就不知道了,至于做过什么事也语焉不详。
姚一群希望能够将此事粗略了解下,这是他作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
他便通过单位特意再联系上沈安娜,说明了事情的始末,希望沈安娜能抽空见父亲姚子建一面,将当年的事情理出一个大致的头绪。
沈安娜欣然同意。于是,一场特殊的会面,在不久后发生在了北京;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一起追溯过往,姚一群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时有大波澜惊起。
谈毕,沈安娜竟还郑重表示:我会立刻将姚子健同志的情况汇报给中央国家安全部委!
这让姚一群特别惊讶,他带父亲前来,只是想找人大致了解一下父亲当年所做的事情,却没想到需要惊动中央。
几天后,中央部委正式发出公函,将姚子健的真实身份解密,将他那些年的革命功绩陈诸于世,给了这位曾经的地下功臣以应有的交代。
至此,姚一群才知道父亲姚子建不仅不平凡,还是与沈安娜一般的传奇人物。
本文,便带大家进入姚子健的生命中,去看看他到底有怎样的非凡经历,能值得沈安娜和中央国家安全部委如此重视?
年少有雄志
1915年,江苏小伙姚子健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了,他从小就在父母开的茶馆里长大,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也比大多数贫苦阶层的家庭强多了。
姚子健顺利从小学毕业后,被父母送去的上海读书。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时,他16岁,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
他痛恨政府的无能,为那些丧失的国土和尊严而深感痛心,为那些身处苦难的东北人民而同情怜悯,他想要为之做些什么。
上海是当时爱国进步思潮最盛的城市之一,有太多人如姚子健这般,以各种方式为之抗争;
而属于学子的就是游行请愿,他们以这种轰轰烈烈的方式来唤醒民众的抗日热情,来呼吁政府必须有所作为。
姚子健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他所在的学校亦是搞得最红火的一所,不过学校后台并不多硬。
当局无法坐视学生们如此闹,就要各个学校严加约束,可基本上都约束不住,而他们学校后台不硬,直接被当局给关闭了;
算是一种杀鸡儆猴吧,尽管并没有多大效果。
学校都关门了,姚子健只好意兴阑珊的回到老家,靠着父母的帮助好歹还读了些书,在当地谋了个小学教员的差事。
那个年头,当老师是很体面的工作,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父母便屡屡劝说,要他不能再闹腾了,好好保住这个体面的饭碗,不然以后要像爹娘这样受苦受累还要受气。
姚子健口头上答应好好好的,可心中却还在想着往昔上海的种种,他发现自己的心依旧还在上海,还在那一场场爱国运动里。
于是,他每天工作之余,都想尽办法去打探外国的消息,希望能够再次走出去。
找到机会为国效力
1933年初,姚子健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他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中央陆地测量学校宣布对外招生,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姚子健劝得父母同意后,再次踏上了革命的征程。
姚子健顺利通过了该校的入学考试,选择了印刷测绘专业。
之所以选这个,是他以前干学生运动时搞过印刷,革命事业需要这个,他就要学这个,而且一定要学精;
测绘方面虽没有涉猎过,可是却觉得很有意思,且一定是有大用的。
姚子健本来的打算是,在学校刻苦学习,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以便学成后能够为这个国家做更多的事。
如此想他便如此做,直到一个“贵人”的出现,让他踏上了以前从未想过的报国之旅。
这个贵人名叫舒曰信,两人早年有过一段交集,此时乃是我党的一名地下工作者。
对姚子健近年来的种种了解后,舒曰信对其爱国信念以及所付出的实际行动颇为认可,便向他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姚子健听说后颇为激动,对中国共产党他可是神往以久,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中共党员就在自己面前,他连忙向舒曰信请求:
“我什么都可以做,能不能加入你们!”
舒曰信只是中共党员不假,可他却是属于秘密战线上的,而且还是刚刚入党不久,无法直接作为介绍人,只能先答应姚子健会去向组织反映。
舒曰信将姚子健的详细信息汇报给了他的上线鲁自诚,鲁自诚是我党隐秘战线的骨干成员,有着长期的斗争经验,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了;
对于舒曰信汇报的情况颇为重视,让他先安排自己与姚子健见一面。
在舒曰信的安排下,姚子健颇为忐忑的来到了双方见面的所在地。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进步青年,而鲁自诚却是久经革命的老前辈,心中很是紧张与激动,还有一丝担忧,是害怕自己不被认可。
事实却是,鲁自诚很快就认定这个小伙子将来大有用处:其一,他是技术性的高级人才,是国民党当下迫切需要的;
其二,他脑子灵活,行事极其注意细节;其三,他对国家和人民有很深的情感,与我党的宗旨相契合;
其四,他受父母的影响,在为人处事方面颇为老道。
如此的人才,正是党的秘密战线所迫切需要的。
及至两人初步谈定,鲁自诚便答应做姚子健的入党介绍人,并亲自为他将来的去处做了粗略计划:
毕业后,去国民党的有关机构工作,为我党秘密查探情报。
19岁成为我党隐蔽战线战士
1934年春,姚子健以优异的成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被分配至专业对口的南京国军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制图科第四股,成了一名很普通的测绘员。
这算是如愿以偿了,姚子健那段时间颇为兴奋,每天都想着赶快要为组织捞点有用的情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所在的那个部门只是负责一些普通的测绘工作,几乎没有什么情报价值。
而到了当年秋天后,我党和红军却在遭受着重大灾难,每天都有无数同志牺牲,组织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
身处敌营腹心的姚子健,心里焦虑异常,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要疯掉了,不过他却并没有丧失理智。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后,姚子健有了这样一个决定,向上级申请调去有可能接触到重要情报的部门,且要不着痕迹;
那么制图科第五股就是最好的所在,这个部门负责收发、保管军用地图,是他们这儿最为“清水”的部门,往往就是一些混日子的人才去。
经过一番上下打点后,姚子健以自己身患眼疾为由,成功从第四股调去了第五股。
或许,大家还不大清楚,地图在那个年代的珍贵,尤其是有军用价值的地图。
那时候,整个国家测绘人才与设备都极其有限,国民党方面还好一些,毕竟掌控着国家机器;
而我们那时与之在这方面的差距还很大,大多数都靠战场缴获,可这却极其有限,给我军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哪怕是在国军方面,军用地图也是极其珍贵的资源。
正常情况下,某作战单位需要用到某些地图时,才拿着有关文件来参谋本部领取,而这领取记录是“绝密”,不允许泄露出去。
这很好理解,一旦这领取记录泄露出去了,就等于把某部队的作战目的地给泄露出去了,还不给了敌人提前准备的机会,到时候主动权尽在敌手,这仗还怎么打?
姚子建调入第五股后,正好就是经手这事的,军用地图的领取记录在他这儿唾手可得。
每当他负责的那一部分地图,有国军某部来领取时,他就会暗暗记下该部的番号,以及取用了哪些地图,过后他会找机会再将这些地图复制一份带走。
等到周六休息时,趁晚上乘坐火车从南京出发,及至第二天早上赶至上海,将消息还有地图一并交给上线。
考虑到被查的可能,他每次都身穿国军军服,这样列车上的乘警便不会来查了,每次都能顺利将东西送去。
从1934年到1938年,姚子健就是利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负责那部分地图的调取记录,源源不断的送出去;
及至最终送样高层,让我党和军队多次掌握了先机,从而避免了许多危险,也趁机歼灭了不少敌人。
频繁更换上线
这四年间,姚子健的上线并不固定:
第一个是舒曰信,两人知根知底,但是每次就是情报交接,再互相关怀问候一下;
舒曰信不会再说更多的,诸如自己的上线是谁,他们又隶属于哪一条线。
对此,姚子健自然知晓轻重,谨守着他们的工作纪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也不听。
第二个是舒曰信的妻子,是一位姓沈的女情报员,舒曰信有事不能来时,就由沈氏来取情报;
而文初所述的沈安娜,其实正是这位沈氏的妹妹,而沈安娜正是因为姐姐才确定了姚子健的身份归属。
第三个是“熊先生”,对方只给了这样一个称呼,至于其他的从来没有说过,而姚子健也不会多问他什么,双方都谨慎着组织纪律。
“熊先生”是在舒曰信夫妇离开后,才代替来与姚子健接头的,至于对方是否真的姓熊,在组织内还负责什么,他是一概不清楚的。
舒曰信夫妇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姚子健不知道,只是“熊先生”出现在了接头的地方,以特定的方式与他对了暗号,然后就成了他的上线。
自始至终,姚子健都不清楚自己属于哪条线,自己探来的情报最终去到何处,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国内的斗争形式有了极大的改变,开始一致对外,建立起了统一战线,姚子健的存在就变得有些鸡肋了;
而八路军方面又急需他这种技术性人才,如果去到后方应该会有更大的作用。
1938年秋,某次接头时“熊先生”传达了组织的最新指示,姚子健的任务发生改变:“前往我军驻香港办事处!”
姚子健很激动,终于可以结束这种黑暗中的使命了,给工作了数年的测绘总局打报告请了假,就火急火燎出发去了香港;
至于局里到时发现他失踪了会如何,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在八路军香港办事处,姚子健领了两张内容一致的便条,内容是:“姚子健有抗日热情,已经为党工作多年。——小开”
姚子健知道,这“小开”应该也是代号,具体是谁他则不清楚,直到许多年后才知道,这个“小开”是我党隐蔽战线的代表性人物潘汉年,而且还是他的宜兴老乡。
至于为何是两张,是要送去不同的地方,准备来说是去到延安后,分别交给陈云和林彪这两位军政领导。
当时,这两位身份都很高,一个是组织部领导,一个是军政大学校长,前者是确认姚子健的组织关系,后者是接纳姚子健在抗大继续深造。
一切都很顺利,姚子健辗转来到了延安,交出了两张便条后,便顺利进入了抗大;
毕业后又在中组部学习了一段时间,便正式踏上了工作岗位,以自己所学为革命事业添砖加瓦。
建国后,姚子健进入电子工业部雷达局工作,一直干到退休,退休前升为了纪委书记。
自1938年后,姚子健便由暗转明,对于过往的那段特工经历,出于保密纪律从未向人说过。
许多年后,新中国成立,可关于他的那段历史并未真正解密,许多人并不知晓他曾经为组织隐藏在敌营,并且作出了难以想象的贡献。
退休后,加之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姚子健心中的弦稍微松了点,时不时想起那段特殊经历,就会念叨“熊先生”“小开”等让儿子姚一群莫名其妙的词汇;
待儿子询问时却仍保密,直到沈安娜开了那个讲座,姚一群隐约觉得沈安娜道出的那些光荣代号似曾相识,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与沈安娜在北京见面后,得知那时候的事情已然不用忌讳什么;
姚子健便道出了舒曰信夫妇、鲁自诚、“熊先生”、“小开”等名字或代号,以及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儿。
舒曰信的夫人沈伊娜乃是沈安娜的姐姐,对姐姐和姐夫的种种她是知晓内幕的,鲁自诚同志与“小开”潘汉年同志此前的过往都已经解秘。
据此,沈安娜亲切而又郑重的道出了她的第一个推测:“你当初应该属于中央特科!”
“中央特科”这四个震得姚家父子两个有点晕,那可是由周总理一手创建的、我党最核心的情报机构,在革命战争年代出了太多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们共同为党和军队在暗中保驾护航,这才能让革命事业得以更快更好的走向胜利。
周总理主持成立起的中央特科,在很短时间内就深入到了国民党的各个方面,而姚子健便是其中的重要一子,他所在的那条线也是极重要的一条线。
如此,倒可以说姚子健是周总理麾下的一员无名战士,且是幸运活到了革命胜利的那种。
随后,经过有关方面详细确认,姚子健确实属于中央特科,是由鲁自诚领上路的,且在那十年鲁自诚还曾亲自保护过姚子健。
对他那段时间的工作,组织上曾多次给予肯定,他对党和军队是有大功的。
同时,姚子健与姚一群也从沈安娜这儿,知道了沈家姐妹是怎样的奇女子。
沈家姐妹出生于江苏泰安的一个书香门第,家中曾要给沈伊娜包办婚姻;
这让接受过新式教育崇尚自由恋爱的沈伊娜十分反感,便决心离家出走到上海继续求学。
沈安娜也是新式女性,担心姐姐走后自己也会遭受这样的对待,便跟着姐姐一起去了上海;
两人都在不久后加入了党组织,且都在隐秘战线工作;
尤其是妹妹沈安娜,竟一度混到了国民党中枢所在,成为了我方的一把直插蒋介石的利器。
至于姐姐沈伊娜,嫁给战友舒曰信后,一起负责着多条情报线,其中便包括姚子健那条;
比较遗憾的是,舒曰信和沈伊娜夫妇在后来都暴露了只得选择离开,联络姚子健的人被换成了“熊先生”。
至此,所有问题基本都清晰了,唯独“熊先生”的事情不清楚。
姚子健离开南京后,“熊先生”会何去何从,有没有活到革命胜利的时候,关于这些始终没有答案;
这成为了姚子健晚年的一大遗憾,直到他18年去世,也还是没得到解答。
其实,像“熊先生”这样的情况很多很多。
在而今北京西山的无名英雄广场,花岗岩筑成的碑上铭刻有846位红色特工的名字;
却仍留下了很多的空余,似乎本该还有200多人的名字。
事实确实如此,这个广场铭记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为解放中国台湾而牺牲的1100多位光荣牺牲的潜伏人员;
我方想尽办法也只弄清了其中846人的名字,其他的实在没有办法。
每当有游客询问那五分之一的空白时,工作人员的回答总是这样回答:不知他们的姓名,无法刻字。
留白是方便随时增补,所有工作人员一直在为此努力。
之所以如此,有以下原因:
当时的环境又十分恶劣,为了安全往往都是单线联系,情报人员出问题的概率极大;
上级突然联系不上下级,下级突然联系不上上级,断了线的情况到处都有,往往许多代号背后的东西就被掩埋掉了。
工作纪律的要求。为了把“安全”这两个字做到极致,特工们往往只以代号和暗号联系,从不过多探听其他,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上线和隶属;
一日没被组织允许,红色特工们是不会向人透露自己过往的,哪怕是家人亦如此。
2018年,时年103岁的姚子健病逝,曾经的中央特科失去了最后一位战士,有文字工作者如此评价:
“他留下的精神,将永远被人们记住。”
这大抵就是对所有有名和无名的隐蔽战士最好的铭念。
-完-
编辑 | 阿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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