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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前,穷到吃不上饭的地下党员,为何每月要花30大洋租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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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上海。

这天一早,在小沙渡路(今西康路)合兴坊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衣冠楚楚的清瘦男人从一座小洋楼走出来,开始做饭。

饭很快做好了,男人找出一条咸鱼干,盖在碗上,又施施然地上了楼。

合兴坊15号

男人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附近那些家庭主妇们的“法眼”,等到男人进了屋,她们便聚做一堆,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哎,听说住在15号的那个人,好有钱的!”

“是的呀是的呀,那座小洋楼,一个月租金要30块的!”

“可我瞧他脸色苍白得很,不像那些有钱人,都是红光满面的。”

“哎呀,人家做木材生意的,每天坐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谈谈生意,就大把大把地挣钞票,脸色当然要白净些。”

“有钱人就是厉害,不像我屋里那个人,一点用都没有!”

对于这些背后的议论,男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进门,他迅速将那片咸鱼小心地包了起来,藏在怀里,等到晚上,他还得把咸鱼悄悄放回原处——家里只有这点可以称的上是菜的东西了,不能让街坊四邻看出破绽。

被咸鱼干盖住的碗里,只是几个煮熟的红薯。他把碗递给三个饿得眼巴巴的孩子,自己慢慢地在桌边坐下。

他开始咳嗽。

腥热的液体又一次涌了上来,男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口中的鲜血咽了下去。

缓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找出一根萝卜,慢慢吃起来——这是他唯一吃得起的药。

这个男人,名叫陈为人。

此时此刻,他是繁华的大上海里,最孤独的一名共产党员。

陈为人

01 “天才儿童”

1899年,陈为人出生在湖南省江华县(今永州市江华瑶族自治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里。

陈为人的降生,并没有给家人带来过多的喜悦。在父亲看来,不过是又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唯一能够盼望的,就是陈为人快点长大,好跟着他一起下地干活。

位于五岭中的江华县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为人终于长到了能做农活的年纪。然而,干了没几天,父亲就发现不对了——在干活的间隙里,陈为人居然在读书!

原来,天资聪颖的陈为人,早早就经常跑到村里的私塾外“蹭课”,很是识了几个字。随着年纪增大,他又从同乡手里借到了课本,开始自学起“洋学堂”的知识来。

看着儿子渴求知识的眼神,父亲只能叹口气,默许了陈为人的“怠工”行为。

清末民初的湖南农村

就这样,陈为人靠着自学,硬是读完了初小课程,又在族人的资助下,考进了县里的高等小学读书。

1918年,从高等小学毕业的陈为人,考上了位于衡阳的湖南省立第三师范学校,成了大家眼中的“大文化人”。

衡阳第三师范近照

作为湘南重镇,衡阳的一切,都让从小生活在大山里的陈为人感到新鲜,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很快成了班级里的佼佼者。

然而,旧中国纷乱的时局,终究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1919年,“五四”运动的狂澜席卷中国,作为一名热血青年,陈为人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在这一年,陈为人加入了“湘南学生联合会”,配合学联领导人夏明翰、蒋先云等人,进行了多次游行示威、抵制日货的行动。

湘南学联旧址

在“五四”运动中表现积极的陈为人,自然很快就被军阀政府盯上了。1919年底,陈为人在参加了驱逐湖南督军张敬尧的运动之后,就被学校开除了。

从“优等生”一下子变成了“无业青年”,这让陈为人很是苦恼了一阵。这时,有人告诉他,蔡元培吴稚晖等人正在上海组织青年赴法国勤工俭学,不妨去试试。

然而,当1919年底,陈为人千里迢迢地赶到上海,打听赴法国勤工俭学的事宜时,得到的回复让他傻了眼——最新一批赴法国的青年已经出发了,至于下一批什么时候走,还没有消息。

无奈之下,陈为人只得留在上海,开始苦苦地等待消息。

蔡元培组织的留法俭学会

即使在旧中国,上海的消费水平也远不是衡阳可比的。没过多长时间,陈为人就花光了盘缠,而一口浓重的湘南口音,又使得他在上海找不到固定工作,只能在街头打零工维生,几个月下来,几乎弄得要讨饭了。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陈为人困窘难当的时候,1920年初夏,他结识了一位江华县同乡——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成员李启汉

在李启汉的介绍下,陈为人进入了共产主义小组开办的劳工学校工作。在此期间,陈为人与俞秀松、刘少奇、张太雷、李启汉等人一起,建立起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成为了共青团最早的创立者之一。

俞秀松 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首任书记

1920秋天,为了给即将成立的中国共产党培养骨干人才,上海共产主义小组在上海法租界里开办了一个“外国语学社”,挑选了包括陈为人、刘少奇、任弼时在内的20多名优秀青年在这里学习俄语,准备派他们赴苏联留学。

在这个“突击学习班”里,陈为人的“学霸”本色尽显,很快就能用俄语进行日常对话了。正因如此,1921年3月,陈为人作为“开路先锋”,从上海出发,一路辗转抵达了莫斯科,并与随后赶到的同学们一起,进入了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学习。

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旧照

也正是在这里,陈为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中国最早的一批共产党员之一。

加入共产党后,陈为人兴奋不已,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誓言——“自有我身,受尽艰难,几因环境压迫,痛哭伤神。然不牺牲奋斗,何以能解决本身问题?何以能战胜黑暗社会?今敢先自誓:此今惟愿以乐为苦,以苦为乐,若因困难思退,不待他人谴责,则自当愧死矣!”

02 临危受命

1921年底,按照党组织的命令,陈为人启程回国,先后在北京、山东、上海等地组织开展工人运动,忙得不可开交。

在忙碌的工作中,陈为人也收获了甜蜜的爱情——1927年,他结识了在北京市委工作的共产党员韩慧英,不久后,两人就结为了夫妻。

韩慧英

此后,在党组织安排下,陈为人、韩慧英夫妇前往东北,秘密筹建中共满洲省委,陈为人也成为了第一任满洲省委书记。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1928年底,陈为人在奉天(今辽宁沈阳)被捕,坐了近8个月的大牢,才被党组织营救出来。

出狱后的陈为人,又按照党组织的安排,与妻子一起回到了白色恐怖正浓的上海,在地下继续坚持着战斗。

在这一段时间里,陈为人先是参与组织了中央军委的军事干部训练班,又和妻子一起,承担起了中共特科的交通掩护任务,也正是从这时起,他成为了周恩来的得力助手之一。

周恩来总理

然而,好景不长,1931年春天,陈为人外出执行任务时,被法租界的巡捕以“政治嫌疑犯”的名义拘捕,随后,又被移送到了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大牢里。

在这里,陈为人受尽了严刑拷打,但他始终咬紧牙关,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为人被捕后,韩慧英心急如焚,她按照中央的指示,四处奔走,通过各种关系,终于在1931年的秋天,将陈为人营救了出来。

当韩慧英在龙华监狱门口看到久违的丈夫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大牢中,陈为人被打断了两条肋骨,还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只要多走几步,就会咳嗽不已。

龙华监狱遗址

考虑到陈为人的身体情况,中央暂时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只是让他在家休息养病。

在妻子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陈为人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然而,这段短短的日子,将是他最后的闲暇时光。

1931年12月的一天晚上,陈为人的家门突然被敲响了。

打开门,陈为人吃了一惊,连忙将来人拉进屋里,又警惕地在门口观望了一阵,才小心地关上了门。

这位突兀的深夜访客,正是周恩来。

向忠发

由于顾顺章、向忠发等人的先后叛变,中共中央在上海的活动步履维艰,中央离开上海,转移到苏区,已经迫在眉睫。

“转移”两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是极难——且不说为数众多的人员和家属,单单是存放在中央机关里的大量绝密档案,就绝不可能从国民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运出上海。

既然运不走,建立一个秘密文库,将档案就地隐藏起来,就成了党中央唯一的选择——周恩来此次冒险前来,就是来向陈为人夫妇托付这份极为沉重而危险的任务。

按照周恩来的部署,陈为人夫妇需要寻找到一处独立的住处,作为档案的存放地点,并且不能参加党的一切活动、会议、集会......一切事宜,只能与中央秘书处的文书科长张唯一单线联系。

换言之,一旦接下了这个任务,陈为人夫妇,就成了一只孤零零的风筝。

听完周恩来的讲述,陈为人没有过多考虑,便重重地点了头,接下了这份重担。

看着陈为人瘦削而坚定的脸庞,周恩来的眼眶湿润了。他站起身来,紧紧握住陈为人的手:“担子很重......你多保重!”

说完,周恩来转身打开房门,消失在了茫茫黑夜当中。

这时的他们,谁都不会想到,这次分别,竟是永诀。

03 孤军作战

在接受了这一任务后,陈为人夫妇马上开始了筹建秘密文库的行动。

经过商议后,他们决定,既然陈为人是湖南人,就在上海租一栋三层小楼,开一家经营湘绣绸缎的店铺,一楼当做店面,二楼居住,三楼收藏文件,这样既合情合理,也能够减少外出,确保安全。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1932年秋天,陈为人的绸缎铺开业了。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党中央还专门为陈为人夫妇准备了几身体面的行头,两人打扮起来,站在绸缎铺里笑脸迎客,活脱脱就是一对“绅士夫妻”,引得不少路人啧啧赞叹。

然而,一到夜里,这对夫妻就变成了“搬运工”——他们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地将整整20余箱、20000多份绝密文件,运送到了自己的家里。

就在他们搬运完成之后不久,1933年1月,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撤离上海,陈为人夫妇真正开始了孤军作战。

陈为人夫妇存放文件的皮箱

望着三楼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陈为人夫妇在感到责任重大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担忧:如果敌人真的发现了蛛丝马迹,这么多文件,怎么才能及时转移呢?

考虑良久,他们做出了决定——压缩文件!

白天,他们在店里正常接待顾客、安排货物,到了晚上,陈为人爬上三楼,拉紧窗帘,用蝇头小楷,将一份份文件转抄在薄纸上;珍贵的原始资料、手稿,则剪去空白部分,做成剪贴本,尽量压缩文件体积;簒抄过后的多余复件,全部烧成灰烬,再倒入下水道中,确保不留痕迹......

就这样,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陈为人夫妇将20余箱宝贵资料,压缩成了6个大皮箱,确保可以及时转移。

即使这样,陈为人夫妇仍然不放心。他们在三楼的角落里放了一个火炉,火柴和煤油随时放在一边,两人商议好,如果敌人闯进来,即使放火烧楼,自己葬身火海,也要确保文件不落在敌人的手里。

在之后的2年里,为了避人耳目,陈为人夫妇搬了好几次家,但无论到哪里,这个火炉都一直跟随着他们。

虽然陈为人夫妇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残酷的地下工作,决定了危险时刻会向他们袭来——

1935年2月,由于叛徒告密,上海地下党组织的8个联络点在一夜之间遭到破坏,其中就包括陈为人夫妇的上线张唯一。

由于敌人的行动非常突然,张唯一没有来得及将表示报警的窗帘拉起来,就被抓捕了。随后,敌人便在这几处联络点里埋伏下来,准备守株待兔。

张唯一

过了两天,不知情况有变的韩慧英,按照事先的联络计划,前来给张唯一送文件,然而,当她敲响大门时,一个凶神恶煞的警察便一把将她拖进了屋里。

看着满屋凌乱的样子,韩慧英瞬间反应了过来——这里暴露了!

一瞬间,她急中生智,开始大叫大嚷起来:“你拉我干什么?!我是来走亲戚的!”

警察被韩慧英的气势吓了一跳,再看她一身光鲜打扮,生怕惹上麻烦,便命令她在屋角站好,开始给上级打电话汇报情况。

见警察转过了身,韩慧英悄悄地将手伸进随身的坤包里,一点点地将文件撕成碎片,又将碎片塞进了堆在屋里的一本书中,消除了最大的危险。

随后,警察虽然没有在韩慧英身上搜出什么证据,但还是将她当做嫌疑犯,押送到了上海警备司令部中关押审问。

上海警备司令部旧址

妻子没有按时回来,陈为人感到巨大的危险即将到来。他当机立断,带着文件和3个孩子,离开了住处,来到提前勘察好的备用住址——小沙渡路合兴坊15号,伪装成一名木材商人,以一个月30块银元的高价,租下了这栋二层小楼。

根据民国上海名医陈存仁《银元时代生活史》记载,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滩,雇佣一名黄包车夫,每月花费不过8块;一担大米,售价基本在4块上下,足够5、6口人的家庭吃一个月......可见,陈为人找到的这套房子,在当年绝对属于豪宅。

有人可能有疑问,为什么不能租一栋便宜点的房子呢?其实原因很简单——

第一,为了保密起见,文件必须存放在独立建筑中,绝不能有合租人;

第二,便宜的地段,人口密度、流动性都很大,人多眼杂,很容易走漏消息;

第三,存放文件的大皮箱,很有可能被小偷误认为存有贵重物品,万一失窃,损失根本无法估量。

正因如此,陈为人才会硬着头皮,花高价租下了这栋小楼。

然而,妻子被捕、联络中断,使得陈为人完全失去了生活来源,而身边的3个年幼的孩子,又让他根本不能外出工作挣钱,只能靠着仅有的一点点积蓄,一边维持着自己的“伪装”,一边艰难的生活着。

而这也正是本文开头那一幕的原因所在。

在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后,陈为人的积蓄已经见底,无奈之下,陈为人给妻子的妹妹,正在保定教书的地下党员韩慧如写信,请她来上海协助工作。

接到来信,韩慧如第一时间赶到了上海,然而,她工作以来所攒下的全部财产,也只有300块钱,满打满算,只够交10个月的房租,更别提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了。

为了维持生活,陈为人留韩慧如在家中照顾孩子,自己出去找了一份工作。然而,为了保持“大老板”的形象,他不仅要随时衣着整洁,还得坐着黄包车来回,扣除这些花销,一个月根本剩不下几个钱。

上海黄包车夫

根据韩慧如的回忆,在那些日子里,他们过得极为拮据——二楼上能变卖的东西,都悄悄拿出去当掉了,可每天仍然只吃得起两顿红薯;孩子的衣裤穿不下了,只能拿包文件的包袱布做衣服;晚上孩子饿得直哭,怕引起邻居怀疑,他们让孩子把手指头塞在嘴里,生生让孩子养成了咬手指的习惯......

与家徒四壁的二楼相比,一层楼板之隔的一楼,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在客厅里,摆放着一尘不染的高档家具、座钟,甚至在橱柜中,还时刻存放着招待客人的小点心。

上海旧式洋楼

放在一楼的这些物件,随便拿出去变卖一件,就能解决陈为人一家很长时间的生活困难,然而,为了保住党中央的机密文件,陈为人就像一个捧着金饭碗的乞丐一般,咬牙坚持着。

1935年底,由于韩慧英始终坚称自己只是走错了路,身上又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敌人终于将她放了出来。

当韩慧英按照约定,急匆匆地赶到合兴坊15号时,看到面色苍白的丈夫和妹妹,还有3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她禁不住泪如雨下......

上海培明中学

为了补贴家用,韩慧英来到上海培明女中(今培明中学)教书。在这里,她意外地发现,这里的教育长罗叔章,也是一名地下党员。

经过谨慎地反复确认,韩慧英向罗叔章表明了身份,并通过他联络到了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报负责人徐强

1936年秋天,在租界里的一个小茶楼中,陈为人见到了徐强,当他与徐强确认了接头的暗号后,陈为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终于不再是孤军作战了。

1936年底,在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安排下,陈为人和韩慧英将保存完好的所有档案资料,送到了法租界恺自尔路的一处建筑中,将它们郑重地交给了新一任的保管人。

当两人回到家中,陡然卸掉重担的失重感,让陈为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他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04 尾声

为了给陈为人治病,上海地下党组织当即将他送进了医院,并专门嘱咐韩慧英:“只要能保住为人,需要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然而,没过几天,陈为人就挣扎着出了院,他对党组织说道:“要钱的地方多着呢,不要再为我花钱了。”

然而,陈为人的病还是越来越重,1937年3月12日,陈为人病逝于上海,年仅38岁。

在临终之前,他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要怕,不要紧的,你不要怕......”

在陈为人所保存的20000余份文件中,有中共一大到六大期间的各种会议纪要、决议;有中央发给各地党组织的指示和各地党组织的汇报;有党务、工运、农运、学运等各类文件;有苏区和红军的军事档案;更有瞿秋白、澎湃、恽代英等烈士的遗书、遗稿、遗像......

换言之,没有陈为人以及之后所有保管人的努力,整个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绝不会像如今这样清晰。

正因如此,如今我们在翻看一页页历史时,更不应忘记陈为人——这个用生命为党留下记忆的伟大先烈!

历史虽然无声,英雄不可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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