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铁幕演说”？

——“日本安保政策转向”系列解读之四

◆王志军

1月5日，华盛顿，日本经济产业大臣西村康稔与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举行会谈，就所谓扩大经济安保领域的合作达成共识，将在半导体、生物科技、人工智能等重要技术领域强化对中国及俄罗斯等国的出口限制，推动“拉帮结派”，进一步与中国“脱钩断链”。

日本成为响应美国“脱钩”策略最积极的盟友，似乎并不令人意外。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西村随后在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发表演讲，西方“民科界”的浅薄观点，竟从贸易大国的贸易大臣嘴里郑重其事、大言不惭地“娓娓道来”，倒是真的令人惊愕，大跌眼镜。

下面，让我们顺着西村的演讲框架，依次了解一下其演讲的核心内容，看看它究竟谈了些什么“好东西”。

“1.序言”

首先，西村介绍了一下他与安倍非同寻常的关系：

“在我初次当选议员以来的二十年间，陪伴了安倍首相的所有政治活动。……对我来说是千金不换的资产。”

接着，西村不吝赞美之词称赞起了安倍与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达成的《日美共同宣言》：

“由于总理的英明决断而与总统达成的共识……对我来说，这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日美共识。”

“2.超越幻想的新世界”

西村提到冷战结束之后的一个所谓“假说”：“所有国家都富起来，提高经济相互依存度，世界就一定和平。”

接着，西村话风一转，叙述了“假说”在他眼里的进程和结局：

“按照这个假说，我们在2001年同意中国加入世贸组织，随后俄罗斯也加盟进来。冷战终结已经三十多年后，经济上的相互依存非但没有给世界带来和平，反而提高了世界的风险。那个假说就是一个‘明确无误的幻想’，我们现在深感痛心。新冠大流行和入侵乌克兰，在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里相继发生的两大世界性危机，毫无疑问已经将我们唤醒。”

尊敬的读者朋友，读到这里，您是否感受到丘吉尔的影子若隐若现？是的，笔者的感觉就是，一个奇幻的“经济铁幕演说”开始了。

随后，西村以充满意识形态偏见的基调，总结出了所谓“三个教训”。

第一个“教训”：“威权政体通过自由贸易体制将经济发展变为可能，提高了威权政体的‘正统性’。”

第二个“教训”：“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充裕资金和先进技术，在威权统治之下被用于加强外交影响力，甚至被用于增强军事实力和军事现代化。”

第三个“教训”：“经济相互依存被部分国家以胁迫的形式用于外交安全保障方面的武器。我们前所未有的深切体会到，对特定国家过度经济依赖存在风险。”

西村的重点是后面的表态：

“由于强制技术转让和贸易不当措施，而牺牲我们的产业基础，我们不能对此再视而不见。非法窃取技术用于军事目的的做法，我们也决不会容忍。”

从以上所谓“三个教训”，西村抛出一个“药方”——“三个强化”：“强化经济安全保障，强化志同道合国家在所有领域的合作，强化威慑力。”

3.强化经济安保

西村不点名表态日美等国联手对中国实施技术出口限制：

“为了应对恶意者将重要技术用于歧途以及新兴技术的不当转让，强化出口管理合作极为重要。日本将与美国等相关国家密切交流意见，在国际协调之下实施严格的出口管理。”

接着，西村颠倒黑白开始抨击中国：

“今天，拥有巨大市场份额的供应国，明天，或许就将停供。我国曾因某国限制稀土出口而深受其害。拥有巨大市场的国家，或许会禁止从特定国家和地区进口商品。中国停止进口台湾的菠萝，停止进口澳大利亚的红酒，这些经济胁迫就是现在发生在那里的现实危机。”

一番铺陈之后，西村开始露骨地公布了自己的对抗方案：

“我们要提前把握试图进行胁迫国家的短板软肋，在需要的时候采取对抗措施。在国际协调之下，我们如果能够采取集体应对，将会取得更好的效果。”

西村另外透露：“对于经济胁迫的有效应对，在今年的G7峰会上将会成为一个主要议题。”今年日本主办的G7峰会，大概率会是一场反华大合唱的基调。

4.强化志同道和国家的合作以及产业政策合作

西村提到日美针对中国的经济版“2+2”会谈：

“去年7月在华盛顿举行了第一次日美经济版‘2+2’会谈，我们在经济安全保障相关的广阔领域里达成了具体行动计划。……为了准备今年的第二次会晤。日美合作正沿着行动计划所指引的方向，以肉眼可见的形式不断推进。”

5.强化威慑力

西村倒打一耙，为把日本强化军力正当化，渲染了一番“中国威胁”：

“中国军机侵入台湾空域的事件急剧增加。去年8月，众议院佩洛西议长访问台湾之际，中国向台湾周边发射了九发弹道导弹。我们在新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将中国表述为‘前所未有的最大战略挑战’，我们绝不容忍在东海、南海依靠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尝试。”

6.结语

作为安倍的忠实弟子和信徒，以及目前安倍派“七王爷”之一，西村再次花了较大的篇幅颂扬起安倍：

“十年前第二次执政后，作为第一个海外出访地，安倍总理来到美国，也在CSIS进行了演讲。开头他这样说道:‘Japan is back.’日本又一次回到了世界的中央，并与民主主义的旗手美国携起手来，为世界和平与繁荣发挥更大责任。”

“安倍首相还对大家讲到：‘请信赖日本！’自那之后，安倍首相促成了CPTPP协议，提出了‘自由开放的印太’理念，倡导了‘四方安全对话’，在这个地区发挥了巨大的领导力。”

接着，西村向美国发出了“诚恳的”呼吁，表起了“坚定的”决心：

“我也想说：‘今后也请继续信赖日本！’为了自由开放的印太，为了构筑和平繁荣的世界，日本决心与美国一道，今后继续发挥强大的领导力，我深信这才是符合安倍首相遗志的道路。”

“今年日本将举办G7峰会，美国将担任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东道国，G20峰会将在印度举行。日本，美国，四方安全会议成员的印度，没有比今年更适合直面世界各种课题挑战的年份了。日本决心在我们的合作中发挥重大的责任！”

连续16年，中国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2022年中日贸易额在日本贸易总额中的占比是20.3%，远高于日美贸易额（13.9%）。

作为一个与中国有重大共同利益的贸易大国的经济产业大臣，西村确确实实是在不辞辛苦地从事“与其身份不符的工作”。西村先生不但把经济安保大臣高市早苗、日本防卫大臣滨田靖一的活儿捎带着也给做了。甚至还吃起当年美国留学时的老本，搞起了“冷战”“铁幕”的传销，真的是一个不多拿薪水却偏要多干活儿的“当代日本活雷锋”。

西村始终没有忘记在美国学习的“国际政治”专业，意识形态对立看来已经深入其骨髓。以“民主国家”和“威权主义国家”粗暴划分阵营，建立排他性同盟的主张，堪称二十一世纪的“经济冷战”倡议，西村的这番演讲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视为“经济铁幕演说”。

只是，和很多日本政客一样，西村只看到了眼前的政治利益却没有看清世界的大势，日本的这一战略“押宝”根本不可能会实现。

可能有的读者会问：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天道使然。

不管美日再怎么勾连，经济冷战和排他性的产业链终究是不符合经济客观规律和市场经济原理的。日本是否还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狠命打压当时如日中天、世界市场占比50%的日本半导体产业。这和今天限制对华半导体及芯片出口完全是一个思维，就是为了维持霸权，而不是什么捍卫意识形态。

近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达沃斯论坛上表示，为了应对美国的《通胀削减法案》，欧盟将提出一项新的净零产业法案，同时启动财政补贴。冯德莱恩指出，欧洲企业很可能因为美方的补贴计划将产业链转移到美国，欧盟内部对此非常担忧。

最终，日本、欧洲乃至全世界都会发现，美国的“霸道”积重难返，只会抑制不住地打压所有人，根本不在乎政治制度的同于不同。只要符合美国的利益，它可以继续仗着二战之后形成的军事优势和美元地位，来收割全世界的“韭菜”。但是，这种“霸道”既不符合客观规律，也不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最终只有一个结局——失败。

近年来，许多日本企业既受到美国、欧洲企业压制，又被中国、韩国企业追赶，处境非常艰难。日本配合美国强行要求这些企业放弃中国市场，重建没有中国参与的供应链，势必让日本企业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另外，岸田政府的“强军增税”，势必挤压日本的经济发展、社会保障、教育科技等事关国家前途、人民幸福的合理预算。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1年10月的数据，日本国债GDP占比为262％，远高于其他主要经济体——意大利151％、美国137％、加拿大113％、法国113％、德国69％。显然，日本的财政状况已经非常糟糕。

2022年，日本贸易逆差19.97万亿日元（1.05万亿人民币），这是日本连续2年出现贸易逆差，也是有可比数据的1979年以来的历史最高额，大幅超过随着东日本大地震后核电站停运而于2014年创下的12.82万亿日元的纪录。

2022年，中韩贸易额达3622亿美元，同比增长0.1%；中日贸易额为3574亿美元，同比下降3.7%。韩国取代日本成为中国第四大贸易伙伴，日本则下滑至第五位。

日本自我设限一味拥抱美国，或许将逐渐淡出潜力巨大的中国市场。一味追从美国，甚至表现得比美国还极端，只会给日本的未来发展带来更多负面因素和不可预测的结果。

西村先生，可不慎欤？

附打油诗一首：

《赠西村先生》

东瀛西村经产相，

米国演讲把幕张。

丘吉有灵闻知后，

失急慌忙出墓仓。

当年我已铸大错，

竖子莫再把人伤。

时过境迁今胜昔，

自由贸易慨而慷。

人类命运共同体，

世界大道恁咋挡？

恁咋挡，恁咋挡？

（作者系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