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你快来,你爸突然晕倒时,快喊台车送你爸去医院,晚了怕来不及了!”我正在给老公熬药,我妈打来电话,大嗓门直刺耳膜。
晕倒?我心里一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我看了一眼沙发上病恹恹的老公,再看看汩汩冒着热气的药罐,一咬牙把围裙一扯,跟老公说了句就回,抓起电瓶车钥匙冲了出去。
娘家离得不远,我在乡村公路上疾驰,15分钟就到了。
我爸已经醒了,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坐在桌边,我妈给他倒了杯热水:“老头子,先喝口水缓缓。西洋参吃完了,小芳这死丫头也没说买点,这女儿啊,就是靠不住……”
“爸,你怎么样?”见我进来,我妈立马切换话题:“怎么才来啊?这要是等你送终,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对了,你叫车没?快送你爸去医院!”
“小芳,我好多了,不用去医院,别瞎花钱!”我爸虚弱的摇了摇手。
“不去怎么行!万一有什么毛病呢?你别管了。小芳你快叫车,顺便收拾下东西,看要带些什么?”我妈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指挥得我团团转。
我怕救护车找不到这犄角旮旯,只好叫了村里跑网约车的司机。
我问我妈给哥嫂打了电话没?我妈眼一瞪:“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他们那么忙,还隔得千山万水的,你爸又不会死,告诉他们做什么?不是让他们白担心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在我面前说的吓死人,怎么到我哥那边就没事了呢?
可看看我妈头上的白发,我还是把话咽下去了,一边给老公发信息说明情况,一边要我妈找我爸的身份证。
到了医院,我扶着我爸下了车,我妈也跟着下来,回头跟司机说:“你先回吧,车费我女儿转给你。”
经过检查,医生说我爸是低血糖昏迷,但是同时也查出他有糖尿病、冠心病、颈动脉硬化等毛病,需要住院疗养。
爸爸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还强撑着种田作土,养鸡喂猪,说是要抓点收入,减轻哥嫂的负担。我说过多次要他去做个检查,他总说没事。
我知道,他是怕花钱。
自从我哥说要在广州买房,爸妈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半花,好省下来支持我哥。谁知这一拖,拖出了更多的毛病。
“那就住院,小芳你去办手续!”我妈朝我一挥手,要我赶紧去。
我爸急了:“不住!别听医生瞎说,他们一贯打死人少,吓死人多。我就是晕了一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住什么院呀?又要花钱!”
“老头子,这钱小芳会出,先把身体养好再说,你不是说明年要养鱼塘吗?这个样子叫儿子怎么放心?”我妈果然厉害,知道我哥是我爸的软肋,这一说,我爸就低头不做声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去交了费,等我爸吊上水准备回家。
我妈追上来:“小芳,你这就走啊?等下有什么事怎么办?我可搞不定!”
我做了个深呼吸:“妈,这里有医生护士,有事你叫他们就是。再说,你女婿还等着我回去熬药呢。你要真搞不定,给我哥打电话吧。我走了,你去照看我爸吧!”
“那怎么行!你哥不赚钱的啊?来回的车费都不少呢,你可别大嘴巴告诉他们哦!”我妈的声音蛇一样追来,“他不是还能动吗?熬个药又累不着,都是你个傻子惯的,什么事都自己扛,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我鼻子一酸,没再理她快步走了。
我叫刘芳,42岁,湖南人,在县城超市做理货员,每月工资加绩效将近3000元。
我有个大我两岁的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广州打工,过年都要大年三十才回家。
因此,年前有什么事,我妈都是找我,不是今天要收稻子,明天要收豆子,要我快去帮忙做事;就是缺了这个,少了那个,要我帮忙买回来。
说是帮忙买,可我妈一次都没给过钱。
我想着是自己爸妈,没必要分什么你的我的;而且我女儿上大学了,老公也能赚钱,手里从没缺过钱,也就没计较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老公去年春天查出骨癌,一路手术、放化疗治疗,到后来的中药调理,医药费流水一样花了出去。除了医保,自己还花了几十万。
可即便这样,我妈还是什么事都找我,她的理由是:“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是我女儿,你不帮我谁帮我?”
记得老公手术前,我妈多次背地里劝我:“你个死脑子,他这病是治不好的,何必这样把辛苦钱丢河里?不如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我不听。老公才45岁,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怎么可能就这样等死?
别说钱主要是他赚的,就是没钱,我砸锅卖铁也得给他治啊。
老公在省医院做手术前,很多亲友都去看望了,拿钱拿物的安慰我们鼓励我们。
只有我哥没回来,只打电话问了几句,说在忙就挂了。
我就纳闷了,他一个打工的,又不是什么大老板,下班后有那么忙吗?连打电话的工夫都没有?
手术那天,女儿因为疫情封控在学校,公婆不在了,娘家没人来,我一个人在手术室外坐立不安,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想哭都没个肩膀依靠。
好在手术顺利,老公在重监室住了5天,就转普通病房了。
后来我妈说:“你知道你哥为什么不回吗?他是恨你太蠢了!我告诉你,到时候人才两空,可别回来哭!”
“你们要我怎么做?让他自生自灭吗?他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啊!”我红了眼眶。
我妈推了我一下,抱怨道:“说你蠢还不服气,真是蠢到家了!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吧。”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妈所指的所谓明路,居然是要我把一部分钱偷偷借给我哥买房子,到时候跟老公说没钱治了,这钱就是我后半生的备用金了。还说这么做神不知鬼不觉,他们都是为我好。
我没听他们的,依旧尽心尽力给老公治疗。我觉得老公在,我和女儿就还有家,还有依靠。
从医院回来,老公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把我爸的情况告诉了他,他说还是告知我哥比较好,毕竟是两兄妹的爸,我哥也有知情权。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给我哥发了信息。
直到第二天,我哥才回信息,说问了我妈没什么事,他就不回来了。
至于我出的力花的钱,他只字未提,也没说接下来要我多费心的客气话。
想想是他爸也是我爸,这都是应该的,我忍了。
可我妈不想忍。她指责我不该告诉我哥,说我是自己不想照顾,故意“扰乱军心”;又要求我负担我爸以后每个月的药费。
她苦口婆心:“你哥负担重,现在娶个儿媳妇又要彩礼,又要房要车的,多难啊!你只生了个妹子,没压力,就帮你哥分担点吧!”
我有点不服气:“可我家里还有个病人,也要花钱呢!”
话音刚落,我妈的手指头戳到了我的额头上:“那是你自找的!早说了治不好,要你别治了,你偏不信,活该受苦!”
我有点恼火,心想我妈真双标,说句大不敬的,我爸快70岁,我老公只有40多岁,怎么就不能治了?再说,我哥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爸妈辛苦一辈子不是都给了哥吗?什么时候想过我?
可气归气,看到他们斑白的头佝偻的腰,我还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们。而且如果我有事耽搁了没去,我妈的夺命连环呼也会把我呼死。
我爸有时也劝我妈:“别总为难小芳,她也不容易,我们不能帮她就算了,还要问她要,不应该啊!”
我妈嘴一撇:“儿女平等,我养了她的小,她就该养我的老,她给的这点算个什么!”
我爸只好摇头叹息。
老公在病痛的折磨下,也变得敏感了。
他总说我娘家人没把他当女婿看,要不怎么没去医院看过他?
我帮衬娘家的事本来一直瞒着老公。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老公耳里,他气呼呼指着我:“你脑门被门夹了吗?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啊,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你哥只是要买房,我这是要命,哪头轻哪头重你分不清吗?”
我想想也是,以我妈的性格,只会嫌弃我给少了,哪里会怜惜我好不好过?
看着家里的钱越来越少,我也慌了。
这以后,我妈要我买什么,我就问她要钱。她不给,下次我就不给她买。
我妈气得到处说我不孝,说我见钱眼开,买一块钱的东西也要跟她算账。
我哥更是打电话来:“爸妈花的钱你先记着,年底我回来跟你算!几个钱嘛,还天天追着要,丢不丢人!”
我笑着问:“那你把上次爸住院的钱,和每个月买药的钱先给我,我都是微信付款,有记录的。”
一阵沉默过后,我哥骂了句“守财奴!”挂断了电话,至今没见他拿钱。
经过这一闹,我和娘家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了。
我妈逢人就说:“女人哪怕到了八十岁,也都需要娘家人撑门面,我倒要看看这蠢货以后怎么过!”
今年秋天,我爸突然病情恶化,糖尿病引发了严重的并发症,脚上开始溃烂,需要每天清洗。
我哥没在身边,我妈视力不好,我怕她搞不好,从超市下班回来,总是先去娘家熬了草药水,给我爸清洗了再回家。
可无论我怎么尽力,我爸的病还是越来越严重。
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我哥一家终于回来了。
看到我爸这个样子,我哥哭了,我爸也留下了眼泪。
我妈却在一旁酸溜溜地说:“老头子,还是儿子好,都心疼得哭了。这女儿啊,就是泼出去的水,没用!”
我冷笑:“是,我没用,不知道这几个月是谁在照顾爸?现在这大孝子回来了,回来给谁看呢!”
一星期后,我爸撒手而去。
因为全面放开,农村也大面积爆发了疫情,很多人感染了,都在家躺着,丧场上显得有点冷清。
按照当地习俗,老人过世,女儿家里是要叫响器班子来送葬的。
现在叫响器送葬并不便宜,一套就要大几千,还是中档水平的。
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还是想叫套响器送我爸最后一程。
可我妈觉得丧事不热闹,要求我叫三套响器,一套西乐,一套龙灯,还有一套本来该主家叫的中乐锣鼓,也要求我叫。
还要我买烟花爆竹,花圈冥纸等物。再加上份子钱,一共得两万了。
如果是以前,这钱我能拿,也该拿。可上个月,老公查出癌症转移,家里不多的钱我想留着给他治病。
我妈却不管这些,当着亲友邻居的面提了这要求,完全没想过我能不能承受。
我知道,我妈是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了口,我不好驳她的面子,只能接受。
可这一次,我想想老公,不想忍了。
我扬起脸,直视我妈和哥嫂:“我只叫一套西乐,其他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的钱要留给我老公治病的,讲不起这排场了。”
“你敢!”我妈一声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吧,你尸骨未寒,小芳就要跟我唱反调了,我这活着还有什么劲?你不如把我一起带走好了……”
我哥把我拉到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钱多吗?还治什么治?听我一句劝,再砸钱也是打水漂,别犯傻了!爸就这一回了,你不能这样抠门!看把妈气的,要有个什么你负责!”
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的家人,什么时候都是想着他们的利益,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感受。
他们巴不得我老公早死,我把钱都给他们才好。
我妈还在干嚎着数落我,哥嫂斜着眼睛看着我,几个本家叔伯无奈地望着我,等着我的答复。
“我只叫一套西乐,其他你们自己安排吧。”我吐了口浊气,到我爸灵前烧纸去了。既然都撕破脸了,我还要什么面子里子?
我妈为了给我哥省钱,最后只让他叫套中乐,说人死如灯灭,我哥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没必要浪费了。
她转脸又一直在抱怨我做得不到位,说我又蠢又坏,我爸白疼我了。
安葬完我爸,我在我妈的唠叨中爆发了:“你也别念了,我已经尽力了。你心里只有儿子,没有我这个女儿,以后有事找你儿子去,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
我把孝布一扯,大步走了,把他们的叫骂摔在脑后。
对得住也好,对不住也好,亲情这笔债,就此两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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