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战争大多是陆战,其次是江河湖泊的水战,海战甚少。究其原因,一方面由于海上长时期内并未出现强敌,另一方面,则因为当时低下的生产力水平不足以开发和利用海洋。发生于1161年(宋绍兴三十一年,金正隆六年)的宋金胶西海战,便是世界上首次使用火药兵器的大海战。
一、战争的背景
金朝皇帝完颜亮于1149年(金天德元年)发动宫廷政变,夺取帝位后,一直盘算着灭亡南宋,混一南北。他曾写诗云:“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此诗气魄颇大,但他对自己的军事实力却并无清醒的估计。
当女真族勃兴于白山黑水之间,建立金朝,灭辽破宋之初,兵锋所至,堪称锐不可当。此后与南宋断续进行了15年的战争,屡遭挫败,其军事实力盛极而衰,以至主战甚力的都元帅完颜兀术此后也不得不转而主和。
在宋金和议后的20年和平生活中,金朝的军事实力并未增强。与此同时,金朝连年征战给社会造成的破坏,大兴土木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又使其内部的各种矛盾更形激化。尽管完颜亮面临着诸多困难,他仍不听一些有见识的臣僚劝阻,决意发动大规模对宋战争。
完颜亮下诏自称亲将500万兵,而实际攻宋兵力仅约31万人。由于兵力有限,故完颜亮只能实行重点进攻。在其军事部署中,西蜀和汉南道只起牵制作用,而淮南和浙东两道则配置了大约四分之三以上的兵力,成为金军的两个拳头。
从宋金双方的兵力配置看,金朝各战区的兵力配置是突出重点、有所侧重的,而南宋各战区的兵力却大致平均。除四川外,京湖和淮南战区的诸军又是各自为战,两战区的主帅实际上成为空名,并未起到协调诸军、统一指挥的作用。
宋廷尽管得到金朝舰队准备沿海南下的情报,但其军事部署的重点,还是照顾三个陆地战区,特别是淮南战区。为对付金朝之浙东道水军,宋廷并未动用12支大军中之任何一支,却委派了一员优秀的将领——李宝。
二、胶西海战的经过
李宝是山东乘氏县人,原为北方抗金义军首领,又先后充任岳飞和韩世忠的部将,当时他以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的身份,防备海道。他认为,在海上与金朝舰队交锋,即使战胜,也很容易成为击溃战,沿海各地都可能受敌败军之袭击。唯有乘敌舰队“未离巢穴”,“掩出不意”,实行奇袭,方可一举全歼。这确是个大胆而又深思熟虑的军事方案。
宋廷调拨李宝的兵力,是浙西各州府和浙东衢州、婺州的禁兵弓弩手,仅3000人,还有120艘可以在狂风恶浪中行驶的海舰。
南宋禁兵的地位与北宋不同,北宋禁兵是军队的主要战斗力量,而南宋军的主要战斗力量是前述9支御前诸军和三衙军,禁兵沦为“非正兵”,即不算正规军。与金朝浙东道水军7万人相比,李宝兵力无疑居绝对劣势。
但是,李宝对此次航海远袭信心十足。绍兴三十一年八月,李宝从临安来到江阴后,命其子李公佐和部将边士宁先往北方侦察自己率舰队随即北上。当时北风甚劲,航行三日,舰队竟被吹散。
李宝不得已率舰队退泊明州(今宁波)关澳,重新集合散失的舰只。边士宁从北方回来,说有魏胜率领民众起义,占领海州(今连云港一带),李公佐已留在魏胜军中。李宝大喜,于九月督促舰队乘机进发,战胜了如山一般的海涛,在阴历十月一日直抵海州。李宝率军登陆,会合魏胜,击破攻城的金军,解除了海州之围。
李宝在海州令军队作短期休整。当时山东一带的汉族人民,为反抗金朝的暴虐统治,纷纷发动武装起义。李宝与赵开、王世隆、明椿、刘异、李机、李仔、郑云等部取得联系,并补充了兵力。
自直沽寨人海南下的金朝舰队,驶至密州胶西县附近海域的陈家岛(或说是唐岛、松林岛),因遇海上风浪而暂时停泊。李宝率舰队北上后,驶至与陈家岛相距仅30余里的石白岛上停泊。一场海上搏战已迫在眉睫,势不可挡了。
二十六日深夜,宋军舰队以击鼓为号,于黎明前起碇开船。当时的船只尚无铁锚,而以石碗为锚。宋军舰队乘着南风,向北疾进。金军虽已得到宋舰队停泊的消息,却认为两军相距尚远,而未作认真的防备。
二十七日早晨,曹洋率前锋舰队首先向敌军发起攻击,放射火箭、火炮,焚烧敌舰。金军舰队起定张帆,仓促迎战。其时金军海舰都以油绢为帆,张帆之际,如绵亘数里之锦绣,虽十分壮观,却成为最好的引火之物。强劲的南风将金军海舰挤蹙在一起,正便于烈火的延烧,一时之间,烟焰蔽天,数百艘金舰大多被烟火吞没。
数万金军将士,特别是不会洇水者不是被烧死,即是投水溺亡。
部分未着火的金军舰船迎战宋军,企图顽抗。李宝指挥壮士们登上敌舰,双方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战,有3000多汉军解甲降宋。宋军在当晚二更时,“杀至胶西县港口”,结束了此次战斗。
另有金军残余舰只数艘顺南风北遁,被宋军舰队追击百里,得以逃脱者所剩无几。
在此次海战中,金朝将领中只有浙东道水军都统制苏保衡死里逃生,而水军副都统制完颜郑家,神锋军总管、副总管,威震军总管、副总管等将领都被宋军斩首。宋军俘虏女真军官兵300余人,被宋军焚毁的、俘获的舰只达600艘,由约700艘战舰组成的金军庞大舰队基本覆灭。
在此次宋金战争中,尽管淮南战区宋军主力打得一败涂地,但由于胶西海战中金朝浙东道水军的被歼,又因完颜亮亲征军在采石之战中,遭宋朝文臣虞允文指挥水陆军的阻击,渡江失败,金军接着发生内讧,完颜亮、李通等被部属杀死,金军的大举进攻遂以失败告终。
三、宋军何以以少胜多?
胶西海战宋军胜利的原因的分析:
在胶西海战中,宋军兵力为3千至7千人,金军兵力为7万人,双方兵力虽相差悬殊,但劣势兵力的宋方居然获得大胜。纵观此次海战的全过程,宋军的胜利和金军的失败都非偶然。
第一,李宝在战前,对此次航海远袭,全歼金朝海军,有一个大胆的、正确的、果断的决策,并且以很大的决心和毅力,克服各种困难,全力以赴地实施其军事计划。相反,金朝浙东水军将领麻痹大意,并无对付宋军奇袭的准备。
第二,宋军将士擅长水战,又经历了航海途中狂风恶浪的锻炼,士气旺盛,斗志顽强。金军本来就不习水战,勉强拼凑面成7万人,实际上是乌合之众,其中有相当比例的女真陆军,原是准备南下后登陆作战之用。由于金朝实行民族压迫和歧视政策,用于水战的汉军士气低落,临阵倒戈。故金朝的舰队虽然庞大,却并无进行激烈海战的能力。
第三,李宝率宋军舰队北上后,依托海州基地,兵员有补充,给养有保证,并得到北方抗金军民的支援,加之金浙东水军中大批汉军的投降,对敌情了如指掌。相反,金朝浙东道水军内部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十分尖锐,金军统帅们实际上处于相当孤立、闭目塞听的境地。
因此,在此次大规模的海战中,虽有激烈的鏖兵,却无艰苦的对峙,宋方一开始就掌握主动,居于压倒优势,直至最后取得全胜。
四、关于火药兵器的使用
火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宋代火药已开始广泛用于军事领域。
到南宋初期,水军中已装备了火炮、火箭等火药兵器。当时的火并非后世的管状火炮,而是以人力抛石机抛射的火药球之类,尚无准确的抛物线。火箭是箭头装上火药,用弓弩发射,以引燃他物。两者都是原始的燃烧性火器。在宋时的水战中,北宋初年攻灭南唐时,也进行大江水战,却无使用火器的明确记录。
在200年后的胶西海战中,宋金双方的典籍中均有宋军使用了火炮、火箭等火器的准确记载,而这无疑是世界海战史上最早使用火药兵器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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