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老人的存在，是中国家庭最大的悲哀

01.

这月初回来郑州看房，抽空回家看望年迈的爷爷和姥姥。

也正是这次回家，让我对于“空巢老人”的这四个字，又有了新的理解。

说实话，每次写到“空巢老人”这四个字，我总是会有泪奔的冲动，心里堵的难受，那种感觉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表达清楚的。

因为写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年近七十岁的爷爷。

他孤身一人，白着头发，驮着背，披着大衣，站在寒风中，身影弱小又孤独。一边发抖，一边向我挥手，嘴里念叨着：“你们有空了，就回来啊。”

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会哭出来，我所能给他的太少了，欠他的太多了。

我长大了，他老了。

这次回家，刚好赶上下雨天，风一吹起来，冷到刺骨。

朋友开车把我们送回去，爷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我买了一个表送给他，算是提前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他很开心，知道表是镀金的，一直埋怨我乱花钱，说太贵了，买个几十块的就行。

可他只是嘴上这么说，却掩饰不住的开心，逢人就说，你看，表是念念送的，是金的呢。

02.

他说，他给我留了很多枣，他知道我最喜欢吃枣。

我问在哪里，他说在树上。

我满心欢喜拿着竹竿去摘，就像小时候那样，小时候我们家还没有拆，有两棵特别大的枣树，枣成熟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奶奶会拿一个竹筐，摘给我们吃。

我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都跟那棵枣树有关，后来房子拆了，枣树砍掉了，奶奶也不在了。

这些年，爷爷孤身一人在家里，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意跟我们搬到广州去。

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写写字，爷爷以前当作教师，当过记者，平时就喜欢这些文学类的东西，说起来，我真的不及他半分。他除了看书写字，就是种树，种菜，摆弄花花草草。

其实我知道，他不愿意离开这里，主要是怕奶奶一个人孤单，他种菜的那片田地，奶奶就葬在那里。

现在的这颗枣树是去年种的，但是今天就长出了果实，他很开心，一颗都没有舍得吃，就一直留着，等着我回来。

枣在七八月份成熟，现在马上十月了，北方早就进入了冬天，那些枣整日里被风吹日晒，大多都坏掉了，能吃的屈指可数。但即便这样，摘下来以后我还是一个不剩的吃完了。

爷爷告诉我，自己每天看着这些枣，一颗接一颗的落下，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他希望我快点回来，吃上他亲手种的枣。

我跟他说，这枣真甜，比小时候吃的还要甜。

他嘿嘿的笑着说：“你喜欢吃就好了，还喜欢吃什么水果，就告诉我，我在家里种，等你回来吃。”

我背过身去，眼泪差点滑下来。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种这些果树，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盼头，这样就能有理由打电话告诉我，枣成熟了，你回来吃吧。

他想要的不是枣树成熟，而是我们这些不孝的子孙。

03.

行程匆匆，我这次回家只能待两天，下午还要去看望姥姥，临走的时候，我在他的枕头下塞了一千块钱，可是被他发现了，一直追着我说自己不要。

我说：“我都是被你养大的，你怎么还跟我客气呢？我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的好一点吗？”

他说：“我不要，你经常回来就行。”

走的路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行李箱，在满是泥浆的路上艰难的走着。风很大，吹进衣领，特别的冷，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转身就哭了。

但是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一回头，我再也不忍心走。

临近拐角的时候，我下下意识转身，发现他还站在那里，目送我的背影。爷爷老了，头发白了，背驼了，裹着大衣站在寒风里，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瘦小。

我摆摆手让他回去，别冻着，他说：“没事，我看着你。”

当时我内心觉得一阵悲凉，心想：趁我现在还没有拐弯，您还能多看几眼，如果我走了，漫长的时光里，岂不是又会只剩下等待？

爷爷快七十岁了，又能再等我多久呢？

04.

离开家赶往姥姥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凄风冷雨里，我远远便看到姥姥拿着手电筒在为我照明。她说，知道我要来，提前几天就买好了菜，全是我喜欢吃的。

我小时候，经常住在姥姥家。

那时候我姥爷还没有去世，他总是会给我们买很多零食，就是为了姥爷的零食，我曾经特地转学，在他们家附近读了小学四年级。

在我八岁那年，姥爷因为肝癌去世，九岁那年，奶奶因为胃癌去世。

前后相隔不到半年的时间，那时候的我尚且对生死没有什么概念，如今懂了，跟他们却再也无法相见了。

姥姥跟爷爷一样，也是常年一个人在家生活。

舅舅和舅妈去了北京，我妈妈在广州，小姨在乌鲁木齐，姥姥在家照顾舅舅家的三个孩子，孩子上学走了，她就一个人在家里绣十字绣，做些简易的手工，赚些零花钱，一天一天的打发时间。

我跟她埋怨，我说：“你也是，我爷爷也是，你们又不缺钱花，没有钱就告诉我嘛，我给你转，为什么那么大年纪了不好好休息，还要工作呢？特别是我爷爷，你看他上次去帮人挖山药，好弄伤了腿，挣得钱还不够买药呢。”

她说：“我们哪是为了钱啊，我们只是想做点事，有人可以说说话。”

只是一句话，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05.

这些年，我每次想他们的时候就会打钱，以为这样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好一些。

可事实上，他们想要的是钱吗？不是的，他们想要的是陪伴。

本来打算今晚跟她住一晚，好好陪陪她。但是我朋友说明天有事要去郑州，不能过来接我了，看下能不能今晚走，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去洛阳。

但我不敢告诉她，我今晚要走。

因为她提前一周就帮我铺好了床，满心期待我能回来陪她一会。但我实在是没办法，行程太赶了，只能跟她说了。

她很生气，说我忙着工作连命都不要了。

我着急解释，她叹了口气，说：“算了，工作要紧，我一个人也习惯了。凡是被我养大的孩子啊，都不恋家。但是你们有出息了，混出成就了，我也开心。”

那一刻，我特别想抱抱她。

当时是晚上八点，我匆匆吃完饭拎着行李箱离开，她一直跟在我后面为我照明，直到我坐上车才离开。

车子发动以后的很久，我都能看到路边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撑着伞，拿着灯，为我们的车照明。

雨很大，风也很大，车里不冷，但是她站在那里，很冷，冷的不只是人，更是心。

06.

我今年24岁了，常年忙于追求梦想而忽略了家人。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查过很多关于空巢老人的资料，也做过很多相关的采访和调查。特别是这两年，我走遍全国各地，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情，但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像如今这般迷茫过，怀疑过。

我怀疑的不只是我的工作，还有我这个人。

什么是空巢老人？我的爷爷，我的姥姥，都是空巢老人。空巢老人的存在，才是现如今中国家庭最大的悲哀。

或是为了谋生的中年人，或是为了追求梦想的年轻人，生长在四线城市以下的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家乡，前往北上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酸过往，也都有自己的成功和成绩，成年人的世界是残忍的，也是公平的，有得到必然有失去。

比如，我们在拼命努力，他们在拼命老去。

我怀疑我努力工作的意义，我怀疑我追求梦想的意义，因为在我前进的过程中，错过了家人的后半生。

或许我的事业是成功了，但是身为子女，我输的一败涂地，因为在他们逐渐老去的时候，我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起。

07.

我们国家存在着很大的贫富差距，很多人被迫谋生或者追梦，离开了家乡。这是大环境所致，想要有所得，就必然有所失。

我回到我们村庄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了，房子盖的很漂亮，但是家家户户都空着，只有些许老人。

爷爷说，年轻人都不愿意待在家里了，都去大城市打工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这才会热闹一些。

我想起一句话来：“我爸躺在地上，我却在通讯录里。”

这是前段时间很火的一篇文章，我没敢点开，只是看标题心就被扎的不行了。

如果可以，我不要只是待在通讯录里，不要让他们在想我们的时候，只能看着名字，但是电话却从不响起。

如果不能时常陪在身边，就教会他们用微信吧，时常视频聊天，分享一下自己的工作，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这样至少会让他感觉，我们没有远在天边，一直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