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ladies and 乡亲们,我想死你们了!”
一听这话。
得,冯巩来了。
这话之于冯巩吧,就相当于车的牌,人的脸,一瞅,哟,是这人呐,认出来了。
就这么又热络又亲切。
大前天,他登上北京春晚的舞台,一开口
,“我......”
还没等他说出来,观众已经帮他接了,“想死你们了。”
就有这样深入人心。
有人说,老这么一句,年年说,烦不烦呐?
还真不烦。
这叫啥?
这叫“年年岁岁话相似,岁岁年年情更浓”。
随着冯巩33次上春晚,这话已成他的标签、识别码、个人IP密码......比身份证还好使。
有一年,朱军和冯巩搞了个节目《笑谈人生》。
朱军让冯巩对观众说两句。
大概也怕冯巩又飚那句著名的口头禅,所以话峰一转,马上制止:“不许说‘我想死你们了!’”
冯巩憋了一脸坏笑。
行,不来就不来。来了啥呢?
“你们让我想死了!”
还不是一样儿。嘿~
也就是在这个节目里,冯巩将自己的家事,也当成了包袱,一个接一个抖给大家听。
2
冯巩家世不凡。
祖荫极旺。
曾祖父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人。冯国璋。北洋三杰之一。做过代总统。
祖父冯家遇是一代实业家;
父亲冯海岗,辅仁大学高材生。
母亲刘益素,同为辅仁大学高材生,也是人称“几何刘”的教育家。
外婆家做实业,开商行。
就问你牛不牛。
但因种种原因,到了1957年他出生,家道中落。
童年堪称惨淡。
全家人住在仅12平米的小屋,没窗,没阳光。全家人仅靠母亲一月79.5元的工资。
就这点钱,还要处处扣除。
20块要寄给在农村的父亲,15块要用来交租,还要接济在甘肃和内蒙下乡的其他孩子,照顾瘫痪的叔叔。
困窘可想而知。
在《笑谈人生》里,他说,幼年得去捡煤核,手烧得通红。
不是冻的。
烫的。
因为“煤核刚运来的时候都很热,有的还在燃烧,但再热你也得去捡,你不捡别人就抢去了。”
如此艰苦,但母亲不怨。
她说,我们很幸福,“监狱里没有咱家的犯人,医院里没有咱家的病人,这就是幸福。”
家有贤母,是为福。
她为整个家庭,注入乐观基因。
冯巩回想起来,只觉得贫,不觉得苦。
他说:“未曾清贫难成人。”
他早早扛事,11岁做木匠,弄了一把二胡,学吹拉弹唱。
16岁时,他在天津,带着自己的节目,登上舞台。
之后,一个不素之客登门。
此人戴口罩。
很神秘。
来头不小。
谁?
马季。
当时的相声大师,马东他爸,相声界一代大佬。
他对冯巩说:
“做我的徒弟,以后跟我学相声怎么样?”
再之后的故事,就是我们知道的,冯巩成了马季的弟子。
他开始学习相声。
20岁时,他进入天津纺织机械厂当钳工,后成了文艺骨干。
再之后,他和搭裆刘伟,创作了一系列相声作品,在天津文艺汇演中获表演一等奖、创作优秀奖……
1980年,他开始北漂。
从天津前往北京,追自己的相声之梦。
当时,马季已经担任中央广播说唱团团长,将冯巩领进了中央广播说唱团。
这里荟萃了一大批相声泰斗,侯宝林、马季、姜昆……
有名师引路,
有大佬提携,
冯巩如鱼得水,进步飞快。
他自己的时代,终于慢慢来了。
3
1986年,冯巩29岁。
有一天,黄一鹤找到他:“你愿不愿意参加春晚审查?”
黄一鹤是那一年春晚总导演。
机会终于来临。
他首次登上春晚舞台,表演相声《虎年说虎》。
次年,他再登春晚,表演了两个作品。
一个是《巧对影联》;
一个是《五官争功》。
他创下连续32次登春晚的奇迹。
这个纪录,迄今无人能敌。
到了1989年,冯巩的搭档换成了牛群。
两人搭档10年。
合作多个经典作品,流传至今。
1995年春晚,冯巩、牛群和倪萍合作《最差先生》时,第一次说出了那一句经典口头禅。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从此,“我想死你们了”登场,成了他的标志性语言。
之后,两人还合作了《坐享其成》;
《瞧这俩爹》。
但牛群因另有职业规划,没办法,冯巩只能换搭裆。
2000年,冯巩带着一个新面孔,出现在春晚舞台。
他就是郭冬临。
两人说学逗唱,十八般武艺,恨不得样样拿出,也算热闹圆满。
但从千禧年后,冯巩再没有固定搭裆。
从牛莉。
到周涛。
从朱军。
到王宝强。
从闫学晶。
到傅园慧。
始终在变。
铁打的冯巩,流水的搭裆。春晚一年一年地上,身边人一年一年地换。
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固定CP。
但他找到了一帮非常出色的弟子。其中一个,叫贾玲。
4
2001年3月,中戏成立喜剧表演大专班。
冯巩是主讲教师。姜昆、侯耀文是代课教师。
对于办成什么样,他不抱幻想。
“甭说两年培养出一个侯耀文、一个姜昆,就是培养出半个冯巩也算大获全胜。”
但他不会想到,第一届喜剧班里,就会出来一个火遍全国的女喜剧人。
贾玲。
当时班里40人,女生10人。女生在喜剧界的地位可想而知。
但慢慢地,冯巩发现,贾玲有戏。
他反复鼓励她。但毕业以后,残酷现实令人透不过气。贾玲根本接不到活儿。
她去酒吧串过场。
接过7块钱一场的演出。
租着非常糟糕的地下室。
终于有一天,地下室也租不起了。
她卖了值钱的东西,熬过一星期。
但以后呢?
姐姐要她回家,说帮她找了一份工作。
贾玲每次都说:“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过了一年,依然说:“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拖到实在拖不下去了,她给老师冯巩打电话。
冯巩一听,马上请贾丹来到北京。第一句话就说:“你别让贾玲回,你没有看过她演出,她真是干这一行的料。”
至于贾玲的生活问题,他全部揽在身上。
“要是孩子吃不起饭,我管着,孩子找不到地方住,我给找,孩子想学这一样,你就让她试试,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带出来。”
之后,他正式收她为徒。
到处带着她演出。
3个月,她就赚到了10年的房租。
有了钱,她换了房子,给自己买了一台电暖气。
冬天过去了。春天总算来了。
2010年,贾玲和白凯南的《大话捧逗》,入选了央视春晚。
在最后一次彩排中,因超时被拿下。
导演组请冯巩通知贾玲。
冯巩想了想,对贾玲说:“孩子,人生是短暂的,艺术是漫长的,你明年好好干,抓精品。有一种胜利叫撤退。”
第二天中午,导演组告诉他,贾玲的节目又可以上了。
冯巩开心到飞起,马上给贾玲打电话:“孩子啊,你们的节目又可以上了,年轻人,要敢于拼搏,时不我待,机不再来,迎头赶上,不辱使命。有一种胜利叫前进。”
贾玲开玩笑:“老师,您说得真好,昨天可没今天说得好啊!”
《大话棒逗》播出后,贾玲成了。
再之后,她在喜剧圈大放异彩。
拍电影。
演小品。
上综艺。
红得发指。
2016年,贾玲成立大碗娱乐,签了张小斐、许君聪等艺人,事业四通八达。
而《你好李焕英》播出后,她成为中国影史票房最高女导演。
如此种种,都离不开关键时刻,冯巩的那一把提携。
贾玲铭记于心。
她特地请师父在电影中客串。
“师傅,给你30万,能来客串一下么?”
冯巩听了,有点生气:“你怎么跟我谈钱?师父全力支持你,不用给我片酬!”
之后,他0片酬出演。
只为助徒弟一臂之力。
5
这些年,他帮助过的人,数不胜数。
为了帮白凯南,他上春晚,上节目,多次带着他。
他帮还未成名的冯小刚拉投资。
帮牛群争机会。
为了让更多老百姓,看到真正的艺术,他多次无偿义演。
有一回,他赴西藏义演。
因高反,发烧到40多度。
领导说:这次你就别上了。
他说:“我是来西藏演出的,不是来这躺着的。1985年上老山前线慰问,我连遗书都写好了,高原反应发个烧算个啥。”
之后登台。
演出近20分钟,下来后,嘴唇发白,脉博下降,非常危险。
但他不以为然。此后多年,他赶赴多个灾区、贫困地区、山区,义无反顾,为百姓说相声。
他曾经说过,演员这一行,
“没有天赋干不了。
没有勤奋干不成,
没有文化干不大,
没有人格干不长。”
做艺人,先得做人。
这是他的格言,也是他的行事准则。
一直以来,他都不在乎名利,不接广告,不上综艺,不当嘉宾,不摆谱,不把自己当腕儿。
亲切得不像个名人。
有一回,冯巩一组照片被传出。
当时他在一家路边摊吃饭。
被人认了出来。对方带着孩子,过来求合影,他二话不说答应了。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对夫妇敬酒。
饭,很难顺利吃完了。但冯巩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放下手上的筷子,连忙起身,干完了杯中酒。
之后,又来了几拔人敬酒。
他次次起身,倒酒举杯,笑容满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友问冯巩:“烦不烦?”
冯巩说:“千万别烦,那是咱的上帝。”
这是他的一贯为人。
从艺40多年,他从没把自己当明星。
有一年,他和老婆一起,带着儿子上动物园。也是被认出。游客也来求合影签名。
他一直有求必应。
妻子也说:“你烦不烦啊?”
他立马说:“千万别烦,有朝一日观众不理你了,你更烦。”
这么多年,他一直走在人民艺术家的路上。
不为盛名所困。
不因利益所扰。
始终低调,一直真诚。
冯巩有一本传记,叫《冯巩与家族》。
他送给好友一本。
在书中题签时,冯巩写了一首“藏头诗”:
“光芒照我,楷模一生。雅心化雨,正气如风。”
第一个字合起来,是“光楷雅正”。
这四个字,是他一生追求,也是他人格写照。
或许,有人因他这几年未在央视春晚露面,而深感遗憾。
但对于这一点,冯巩早已看开。
2015年,他接受央视采访。
记者问他,岁月如流,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
他说,“当下场的掌声,不如上场的热烈,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遗憾吗?
“不遗憾,如果有人能记得,有一个演员说过‘我想死你们啦’,就够了。”
这几年,他没在央视春晚舞台上“想死我们”。
但我想,没关系,我们也可以大声对他说:
“冯巩老师,我们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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