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火：亚东昔日农奴的刑场，今天是翻身农牧民的粮仓！

1975杨星火工作笔记5（亚东草场变粮田）

杨星火

时 间：1975年9月20日

地 点：亚东乡林马塘岗古公社

被采访人：采访亚东县乡镇领导及县委书记

整 理 ：刘光福 雪松

（一）采访上亚东乡林马塘岗古公社党支部书记旺堆

珠峰脚下，雅江之源，海拔3800多米的日喀则市上亚东乡林马塘古岗公社，解放以前, 是一片草场(亚东县城距林马塘13公里)。这里的草场土地肥沃, 青草茂盛, 草质很好, 牛羊吃了长得膘肥体壮。所以, 这片草场被旧西藏的三大头人霸占着。三大头人是指：一是指住地执行刑罚的头人；二是指住地的头人；三是指亚东的头人。同时，林马塘草场也是劳动人民受压迫的场所、刑场。

那时，头人若发现谁去草场边割了一把草, 就会遭到三大头人手下的人用司布司暴打(长荆刺的一种藤条，这种荆刺藤条打在身上比皮鞭还厉害)。执行刑法手下的人打了60藤条后；又送往住地头人手下打60藤条；最后送往亚东头人手下再打60藤条。打得人遍体鳞伤，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所以，谁也不敢偷偷摸摸的在草场边割一根草。

在割草时期, 领主给每人每天规定的割草任务必须完成,完不成任务者, 同样遭到三大头人用荆刺藤条的毒打。所以，群众称林马塘草场过去是劳动人民遭受三大头人毒打的场所、群众饱受折磨的刑场。

（二）采访区委书记曲妮

区委书记曲妮：解放以前,我们藏族人民当牛做马,沒有一寸土地, 沒有一根草, 沒有一棵树, 过着家徒四壁,暗无天日的岁月。多数人给亚东领主当佣人,上山砍柴禾,当背夫,昼无定居, 夜无住所,流浪乞讨,衣不遮体, 食不饱腹，人民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有的乞讨者亡于荒郊野外，有的尸体被飞禽走兽啄食。

民主改革后, 人民当家作主, 把林马塘这块肥沃的土地从三大头人手里夺过来了,从此这片土地属于劳动人民的土地。据爷爷那代人传说：“一百多年以前，林马塘是个湖泊，后来干涸了，成为草场” 。

1962年, 政府决定对林马塘草场实施开垦种粮,让人民有土地耕种, 自耕自种粮食, 解决口粮问题,把过去的草场变成粮仓。为了忘却林马塘草场曾经是刑场的地名，现在群众把林马塘改称为：尼玛塘。

1962，在驻亚东人民解放军的大力支持帮助下, 军民一道 掀起了开垦尼玛塘草场的高潮 。开荒时，政府给住尼玛塘农（牧）民每户救济一至二百个大洋不等。当时流传着：“一垛草,一块罗马表”，群众辛勤劳动，政府补偿给大洋，受到农牧民欢迎。

民主改革时, 一个乡, 国家供应14万斤粮食。互助组成立后,开垦了尼玛塘草场种粮, 年供应粮食9万斤。成立人民公社以后,国家供应粮食逐年减少。去年（1974年）供应粮食3万斤，今年要自给自足。尼玛塘从国家供应粮食14万斤发展到自给自足，这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一九七三年十月份,我们拟定在亚东河岸修一条引水渠, 解决人畜饮水, 灌溉农作物。当年沒有设计员、施工员, 就召集社员群众大会讨论修渠引水之事, 群众积极响应, 并各抒己見。原计划水渠宽度为1米, 渠深为70公分。部队的领导带领战士们来帮助修水渠时, 部队领导察看了我们修渠线路的地形情况, 针对方案进行了修改, 渠底部宽度为2米、深度为1.5米、水渠口宽度为4米。

驻亚东县城部队机关、直属连队等单位,每天来四、五百人, 他们扛着园锹、十字镐、钢钎、二锤、爆炸物资来到工地。在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 战士们冒着严寒, 迎着北風凜洌, 举镐挖沟甩土, 抬石砌渠堤, 填土夯实堤坎, 举锤打炮眼, 劈石凿渠。部队不论是晴天还是刮风下雪天, 星期天都不休息。群众看到部队战士脱下鞋袜，撩上裤子，下到刺骨的水里，不一会儿，他们的脚冻得紫红紫红的，仍坚持劳动。群众也不甘落后,他们向解放军学习，不怕冻、不怕苦, 跟着解放军下到水里劳动，你追我赶,干劲十足。

预计两个月的工程, 在部队带动下,军民共同努力, 一个月就竣工了,提前一个月, 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引水修渠的施工任务。

一九七二年, 一克(亩) 地产粮食130斤。修起了引水渠后, 今年一克(1亩)地产粮食约300斤。去年粮食自足,今年1400克(亩﹚耕地, 总收成粮食42万多斤。岗古公社属于边境公社，虽然不上交国家公粮，但今年储备1万斤余粮。

今后,我们要坚持在上级党委正确领导下,认真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在驻军部队支持帮助下, 掀起“远学大寨, 近学列麦”热潮，军民共守边防，建设美好亚东。

（三）采访亚东县委张书记

亚东县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堆拉、帕里海拔4300米，属高原牧区。南部海拔2900米。密林峡谷。通外道路34条，骡马道6条。沿山沟行走或翻越山口可通向境外。

县辖两镇三区：下司马镇、帕里镇（现有人口1000多人）。上亚东、下亚东, 堆纳区。十七个公社；三个居委会。全县现在1593户（1959年2500户），全县人口7604人（1959年9361人）。其中：贫苦农（牧）民1198户，人口5189人。中农288户,1939人。领代25户,98人。领代中上层喇嘛23人。外侨22户,88人。其中：不丹3户, 尼泊尔17户, 钖金2户。下康布197人、春培塘201人；人口最多的是下司马644人。

全县有耕地22000克（亩）（1959年8299克耕地）。总产粮食产量2997385斤（1959年为997000斤）。牲畜77859头（只）（1959年为42000头（只）。

下司马(下亚东) 过去主要是搞商业；帕里主要是搞騾马帮、背夫, 沒有什么农业。草场改地以后, 以农业为主。过去帕里只有2000多克耕地, 現在有6000多克耕地种粮食。

尼玛塘，有人说：“此地是神地, 不能开荒种地, 如果开了荒种地, 就要涨水淹亚东。”

1962年我们开始开垦14000多克(亩)耕地,1967年开荒20000克耕地。

原来全县需要国家供应粮食100万斤, 現在需供应70万斤。除堆纳区以外, 其它四个区都不交公余粮。

去年农业产量与1959年相比增加1.92倍, 今年310万斤, 增加两倍。牧业去年比1960年相比, 增加1.63倍。

帕里，过去的噶厦政府不让群众种荘稼(帕里海拔4400米), 宗政府通知种粮食才能种粮食。宗本搞迷信, 说“帕里种了荘稼, 拉萨的粮食就不长了”。土地只能种草, 农业无人搞。1960年, 由种草到试种青稞, 从不种青稞到种青稞, 从低产量到高产量, 去年（1974年）产青稞50万斤 ，今年产青稞55万斤。拉萨的青稞同样获得丰收, 事实对造谣迷信者当头一棒。

在历史上，亚东是个消费地方。吃粮靠进口，收入靠骡帮，穷人当背夫，富人搞经商。帕里土地只种草，农业无人搞。群众吃的大米、白面，都是从不丹、印度进口来。

亚东过去种点青稞是喂牲畜的。直到现在有少数人，还背着不愿种粮食的包袱。下司马每月每人现在还供应6斤大米，群众两顿吃糌粑吃不习惯。原来下司马没有土地，现在才开荒种粮食。

亚东是运输要地,朗生少 。朗生跑来当背夫。出国的人多, 沒有出国的人少。经济收入靠骡马帮,主要是搞运输, 跑甘托, 噶伦堡, 把物资从亚东转运到拉萨, 有的物资转运至西康, 需要大量的骡马帮运输。所以，穷人逃到亚东来当背夫或当骡马帮，有点钱的人搞经商。

現在亚东由原来一个消费的地方，逐渐转变为粮食半自给，到自给有余粮的地方。全县农业稳定了,去年有五个公社粮食自给，今年还要增加几个公社。原来只有300多株果树, 现在有12000多株果树(包括钖金品种)。由消费地方转变为以农业为基础的地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的突飞猛进，这是个了不起的变化。粮食基本解决了,去年有五个公社自给, 今年还要多些。

从封建农奴制、半殖民地到社会主义。1952年我进入亚东，二十三年来，经历沧海桑田，飞跃前进。上、下亚东首席头人联合会议，共商事宜，解决问题；还有寺庙喇嘛参政议政。

到目前为止, 除堆拉区以外, 其它区都修建了水电站, 绝大多数农户都是电灯照明,队里有面粉加工房, 木材加工厂。

全县医疗卫生有所改善, 现有赤脚医生45名, 区有卫生所, 县有医院。群众小病在生产队治疗, 大病到县医院就诊。

文化教育。公(民) 办小学21所, 各社(队) 孩子都能就地上学。公办学校五所,下司马镇成立了亚东中学, 中学生50名。辽宁省来了三名教师人,来培养中学师资。中学师资从小学教师中培养, 以教课代训, 数学、藏(汉) 语文、地理、政治、农业、工业基础课、体育、音乐、军训等等。两年制两个班；下面有附属小学。在校学生1258人, 适龄入学率达78.9%。教师47人, 正式15人, 代理15人, 其余为民办(有一汉族代课老师)。

1955年开始办第一所小学校。文化大革命以前, 学校较少, 现在常年办。下司马小学办得好,14个教师,315名学生。以前沒有粉笔,就用白土当粉笔。老师和学生一道,自力更生, 艰苦奋斗,通过开荒种莊稼、疏菜、伐木等多种渠道,寻找经费收入,勤工建校。

堆纳区吉鲁小学办得较好, 该校根据住地自然环境、冬春季节气候,农闲农忙时间制定开学、放假(含农忙假)时间, 适龄小孩入学率达100%。

（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