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通泊之战是清王朝建立以来最惨痛的一次失败,更是雍正皇帝执政生涯的最大遗憾。
众所周知,北方游牧民族历来是中原王朝的大患,从秦汉时的匈奴、隋唐时的突厥,再到宋朝的蒙古,草原上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长城边上的烽火从未间断。
清朝作为从关外入主中原的政权,其在北方的边患压力相对较小,但蒙古人依然是很大的威胁。彼时蒙古分为三大势力,科尔沁蒙古、喀尔喀蒙古以及卫拉特蒙古,即历史上常讲的漠南、漠北、漠西三部,其中漠南蒙古早在清军入关前,就已经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征服。
漠北和漠西蒙古为了抵御满洲的征服浪潮,双方组建了喀尔喀-卫拉特联盟,实力强大。清朝方面由于入关南下,重心逐渐转入中原,北边的军事资源有限,遂与蒙古达成和解,清朝北方边境形势趋于缓和。
然而,随着噶尔丹统一卫拉特蒙古,建立准噶尔汗国,北方的局势又逐渐紧张起来。噶尔丹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的目标不只是统一卫拉特,更想在重建成吉思汗“五色四夷之国”,恢复祖上的荣耀。于是,噶尔丹撕毁盟约,挥兵东进,意图征服喀尔喀蒙古。
喀尔喀蒙古不是准噶尔汗国的对手,但却又不想臣服,于是选择南下归清。当时清朝的康熙皇帝,不仅接纳了喀尔喀部众,还三次亲征漠北,击败了噶尔丹。时至康熙三十六年,康熙皇帝完成了爷爷皇太极的夙愿,成功“全收北边喀尔喀”。蒙古三部,已归其二,唯有准噶尔汗国拒不附清,不时袭扰清朝边镇。
为了征服准噶尔汗国,彻底平定边患,康熙皇帝于1715年再度开启北方,大军云集喀尔喀草原,于察罕叟尔筑城,于乌兰固木建北路大营,并以此为基地,进攻准噶尔汗国。然而,北路大营还未建功,康熙便驾崩了,平定准噶尔一事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过新继位的雍正皇帝也是一代雄主,对于这个父亲尚未完成的遗志,他也是很有想法的。拿下准噶尔,不仅意味着北方边境无忧,更代表着蒙古的再度统一,这可是努尔哈赤开国以来历代清朝君主的毕生目标。
公元1726年,即雍正继位的第四个年头,准噶尔汗国大汗策旺喇布坦去世,策旺喇布坦的长子噶尔丹策零与次子罗卜藏舒努,为了争夺汗位,大打出手。最终噶尔丹策零夺得汗位,罗卜藏舒努则逃亡土尔扈特。雍正收到这一消息后,认定准噶尔汗国政局不稳,正是出兵的好时机。于是雍正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征伐准噶尔。
公元1729年,雍正皇帝任命岳锺琪为宁远大将军,统率西路大军;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统率北路大军。意图双管齐下,一举荡平准噶尔。然而,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草原大漠是蒙古骑兵的战场,清军虽然兵力占优,但却无地利优势。噶尔丹策零采取劫掠马匹,袭扰后勤的方式,令出征的清军顾此失彼,损失惨重。
于是雍正改变战法,利用清军的后勤优势,以及准噶尔军队缺乏重火力的特点,选择采取筑城进逼,步步为营的打法。这种打法虽然进度缓慢,但却胜在稳健。
因为有了城池的存在,首先清军的粮草有了囤积之处,而附近蒙古部落的牧民和牲畜也有了避难之所,准噶尔的骑兵过来不仅什么都捞不到,还要面临清军的打击。此外,城里的清军还可不随时出击,去劫掠准噶尔的牧场,攻守形势一下就反过来了。
而且清军分为两路大军,筑城的主要是北路大军,西路军则伺机而动。只要准噶尔的主力前来进攻,西路军便可以趁势出击,在乌鲁木齐一带筑城,将准噶尔汗国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从战略计划角度而言,清军的安排几乎是无懈可击,但是在实际操作执行方面却出了问题。毕竟北路大军筑城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期间,其需要西路军牵制准噶尔的主力。但是,噶尔丹策零并没有将目标放在西路军上,他看重的只有喀尔喀草原上的牧场和牲口。
公元1731年五月,当靖边大将军傅尔丹正于科布多筑城时,噶尔丹策零已经纠集了三万人马,开始奔北路军大营而来。傅尔丹收到消息之后,鉴于己方之前面对准噶尔骑兵的被动形势,决定主动出击,趁准噶尔大军尚未齐集时,利用优势兵力,给予其重创,为接下来的战斗缓解压力。这不仅仅是为了袭击准噶尔,更是为了保护保护科布多城。
臣思贼人尚未全至,乘其不备,正宜速迎掩杀。臣等拣选京城、各省兵一万名,轻装由科布多河西路,于六月初九日起程。
于是在当年六月,傅尔丹领兵万余,主动进攻准噶尔,这便是和通泊之战的起因。
傅尔丹此次出征,虽然兵力不多,但却全是精锐。其中不仅有着京旗、盛京驻防的精锐还有黑龙江驻防的鸟枪骑兵,称得上是八旗武力的天花板了。此外,随傅尔丹出征的将领,大都是曾经曾随傅尔丹征伐准噶尔的宿将,经验丰富。
然而,毕竟是在兵力劣势下冒险进击,主帅傅尔丹又错误地估计了准噶尔大军的集结速度。当十八日在博克托岭与准噶尔兵交战时,一场针对清军的围歼战其实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六月二十一日,狂风骤起,大雨滂沱,清军移营至和通泊。集结完毕的准噶尔主力趁着清军移营,凭借机动优势,将清军分割包围。当时清军主要分为三部分,一个是索伦兵为主的黑龙江兵,一个是科尔沁、土默特等蒙古兵,还有就是八旗驻防主力。
交战前两日,黑龙江大营与蒙古大营先后被击破,逃的逃,降得降,唯有傅尔丹率领的清军主力,凭借装备优势,苦苦坚守。然而,傅尔丹手中不足五千人马,且大都是步兵。而准噶尔方面则是三万铁骑,双方兵力太过悬殊。为了寻找机会突围,清军不得不被迫丢弃行装,以吸引准噶尔兵掠取,从而缓解压力。不过,敌军人数太多,清军依然无法突围。傅尔丹只能选择弃车保帅,将大军分为两队,一队由他率领突围,另一队则由副将军巴赛率领阻击。最终傅尔丹成功抵达科布多,巴赛则全军覆没。
此役,清军损失惨重,折损官兵超过7000人,战损率超过70%,侥幸脱出的2000余官兵亦多带伤。包括查弼纳、巴赛、达福、马尔萨等诸多八旗将领战死,以至于京城八旗家家戴孝。
当然,比起伤亡情况,更关键的是战场形势的扭转。准噶尔大军因为和通泊之战的胜利,成功进军喀尔喀蒙古。他们获取了北路战场的主动权,切断驿站,四处抢掠,清军根本不敢出战。而雍正皇帝苦心经营的筑城进逼战略由此成为了空中楼阁,甚至于都开始想着修筑长城,打算同准噶尔谈和了。
和通泊之战被认为是八旗军自万历二十一年与蒙古交兵以来,首次真正意义上的败仗,美国中亚史学家斯塔尔甚至认为此役是19世纪前清军最大败绩。
总结来讲,和通泊之战的失败,使得雍正皇帝平定准噶尔汗国,一统蒙古的美梦破产。不仅如此,康熙皇帝在喀尔喀蒙古苦心经营三十年的局面也不复存在,清朝此后不得不在喀尔喀采取战略收缩,忍受着来自准噶尔的边患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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