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永不眠｜加勒比海的“骗子之王”诠释何谓“富可敌国”

提起加勒比海，我们第一时间会想到的可能是海盗、财宝、朗姆酒，脑海中也许还会出现一个涂着黑眼圈戴着三角帽、出场还自带BGM（背景音乐）的形象。但事实上，加勒比海地区更出名的是发达的离岸金融体系和“避税天堂”的名号，是全球富豪们投资、度假、移民的热土，当今世界许多公司的注册地动不动就是开曼群岛、多米尼加、维尔京群岛、圣基茨、巴哈马等地。

而热钱涌动之下，总会有另一面的故事。

大家好，欢迎来到金钱永不眠系列的第六期。本期的主角有些“厉害”，不仅仅因为他一手打造了仅次于伯纳德-麦道夫（也是我们金钱永不眠系列的第一期）的史上第二大庞氏骗局，20年敛财70亿美元，也因为他的姓氏着实有名，他就是艾伦-斯坦福（Allen Stanford）。

虽然并没有证据证明艾伦-斯坦福的祖上是不是和斯坦福大学创始人利兰-斯坦福（Leland Stanford）有亲戚关系，但至少当1950年3月艾伦在美国德克萨斯州梅西亚市出生时，斯坦福一家在当地的名声还是不小的：艾伦的爷爷白手起家，把一家理发店干成了将房地产和保险业务综合在一起的金融公司；艾伦的爸爸则积极投身政治，担任了15年的市议员和两届市长。

年少的艾伦继承了祖辈的商业天赋和勤勉，13岁时就做成了人生第一笔生意：为一家地产商清理一块地，回报是这块地上砍下的树，随后艾伦将这些树当柴火卖，赚了400美元。中学毕业后，艾伦选择入读离家不远的韦科市的贝勒大学（Baylor University），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融专业，还依靠教同学潜水解决了自己的学费。

1974年，刚刚完成大学学业的艾伦并没有回到自家的金融公司，而是选择在韦科市创业，开了一家——健身房。凭借自己1米93的健美体魄和商业头脑，艾伦的健身房很快成为了当地的行业领导者。开分店，买豪宅，开豪车，30岁时艾伦的小日子已经过得相当滋润。

在过完30岁生日后，春风得意的艾伦决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压上了全部身家进军休斯顿，开一家更大的健身俱乐部。然而这一次，由于彼时油价大跌，美国的经济大环境实在不好，健身市场急剧萎缩，仅仅一年后，艾伦就不得不申请破产。

不过人才总是能赚到钱的。经济的衰退使得休斯顿到处都是抵债的房子，艾伦便联手父亲大抄一波底，并在几年之后房价回升之时出手，大赚了一笔，获利数以千万美元计。

进军加勒比

随后，艾伦瞄上了加勒比海地区利润丰厚的离岸银行业务。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政府一直在鼓励其许多海外领土发展独立的金融服务业，以在财政方面减少对伦敦的依赖。而这一政策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使这些地区成为了饱受全球富豪们青睐的避风港和避税天堂。

于是，带着房地产上赚到的钱，35岁的艾伦来到了英属蒙特塞拉特岛，创立了嘉德国际银行（Guardian International Bank，GIB）。由于不满本国繁琐的监管手续，墨西哥、委内瑞拉、中美洲的很多富人与大公司都急于将资金转移到境外，而宣称回报高出美国银行两个百分点的GIB则迅速获得了富人们的青睐。

不过，艾伦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方。自80年代中期开始，英国开始在自己的海外领土打击非法离岸银行业务，艾伦的钞票还没数多久，就被英国警方认定为洗钱，GIB的营业执照也被吊销。

富可敌国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尝到融资甜头的艾伦没有回家，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安提瓜和巴布达，一个刚刚于1981年从英国独立出来的小岛国。这个刚刚独立的国家除了自由什么都没有，于是急于搞钱的当地政府走上了弯路：打着国家的名义，安提瓜专门为不法分子提供庇护，并提供官方的洗钱服务，更以10万美元明码标价本国的护照。

在艾伦看来，虽然安提瓜和巴布达当时人口还不足10万，经济严重依赖旅游业，但是却不在伦敦的监管范围内；而且也正因为地方小，政府穷，反而更好掌控，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帝国”。

1990年，兰斯特-伯德接过父亲的权杖，成为安提瓜和巴布达的第二任统治者。彼时的安提瓜因为被美国指控为洗钱中心，国有安提瓜银行遭遇挤兑，已经陷入破产境地。就在焦头烂额的伯德正在为安提瓜银行寻求买家时，艾伦以救星之姿出现了。

脚踩着粉红沙滩，艾伦接过了安提瓜银行的烂摊子，而且还开设了一家新的银行：斯坦福国际银行（Stanford International Bank，SIB），旨在以定期存款的形式继续吸收急于隐瞒资产的国际富豪们的存款，并依旧宣传自己能给出比美国银行更高的回报。

同时，艾伦还致力于与安提瓜政府搞好关系，不停借钱给该国政府发放工资和养老金。到2004年时，安提瓜政府共欠艾伦8700万美元，几乎相当于该国一年税收的一半。

巨大的投入也给艾伦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艾伦位列安提瓜政府银行顾问委员会，在政府支持下买下了当地仅有的两家报纸之一，还收购了一条进入安提瓜的定期航线。仅在进入安提瓜的第三年，SIB所拥有的存款就高达3.5亿美元，支撑艾伦在委内瑞拉、巴拿马、秘鲁、厄瓜多尔、墨西哥等国的20多个城市开设分行。此外，安提瓜的很多小岛也都被改名为斯坦福。

纵观世界金融史，都很难找到一个像艾伦-斯坦福这样一个人就足以左右一个国家经济命脉的银行家，即便这个国家确实有点小。他既是安提瓜最大的投资者，也是最大的雇主——全国10万人口有1.3万人为他打工。安提瓜全年GDP也就只有15亿美元，而艾伦的个人资产就已高达22亿美元，称他富可敌国一点都不为过。

2006年，鉴于艾伦为安提瓜和巴布达做出的杰出贡献，在当地政府的请求下，艾伦-斯坦福被英国爱德华王子授予爵士头衔，成为第一个被英国授予此等殊荣的美国人。

与此同时，艾伦还通过大量政治献金打通了美国政府上层。资料显示，从1989年起，艾伦为美国民主党提供了超过240万美元的政治献金，同时还斥资近500万美元用于游说国会议员。于是，2000年美国国会对反洗钱法案的讨论戛然而止，2002年《金融服务反诈骗组织法案》胎死腹中，2004年《禁止利用税收天堂避税法案》也无疾而终。

新晋的“艾伦爵士”过上了现代贵族的生活。他拥有着由6架私人飞机组成的机队，还有一艘112英尺长的游艇；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对其大加褒奖，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与他交臂拥抱；在伦敦马球锦标赛中查尔斯王子与艾伦并肩而坐，哈里王子也与他亲密合影。而这一切都成了艾伦-斯坦福彰显自身财力和人脉的助力，帮助他更好地吸引富豪们来他这“定期存款”。

此外，艾伦还大手笔赞助诸如高尔夫、马球、网球、帆船等体育项目，从而寻找具有潜力的富豪客户。投入最多的则是在板球上，每年豪掷2000万美元奖金，打造斯坦福超级20联赛。

身败名裂

2008年2月20日，时任美国总统乔治-布什用白宫的信纸给艾伦-斯坦福去了一封信，恭喜他的斯坦福金融集团在美属维尔京群岛扩大业务。在这封信之后不到一年，布什离开了白宫，而艾伦也收到了另外一封特别信件。在这封信中，美国证交会指控他策划了70亿美元的投资欺诈，就规模来看为史上第二大的庞氏骗局，仅次于伯纳德-麦道夫的惊天骗局。

在整个骗局中，SIB一直在用新客户的资金来偿还老客户的赎回请求。在2008年之前，全球经济蓬勃发展，这种做法很有效。美国FBI后来描述了SIB如何应对客户咨询资金去向的要求：“SIB声称将客户存款投资于高度保守、且高度流动的证券，这意味着可以随时出售并迅速偿还存款人；SIB还表示其资产分布在全球，由顶级金融机构的基金经理管理，并受到SIB资深分析师的监督”。

但是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富豪们的赎回请求急剧增加，戳破了这个骗局。

如果说安提瓜政府的监管机构是太过轻信，那么美国监管机构则是不作为。调查显示，美国证交会最早在1997年可能就已经知道艾伦-斯坦福在经营一个骗局，审查员在1997年、1998年、2002年、和2004年都对斯坦福进行了尽职审查，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类似庞氏骗局的欺诈行为，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是欺诈规模正在逐年扩大。

但是，SEC也承认，一直到2005年末，执法部门都没有做出有意义的行动，来调查SIB潜在的欺诈行为，或提起诉讼来阻止艾伦。甚至在2006年，美国国务院也只是警告美国驻巴哈马大使馆，称SIB“据传从事贿赂、洗钱和政治操弄”，敦促使馆工作人员不要与其来往而已。

直到2009年2月17日，美国联邦执法部门才采取行动，在弗吉尼亚州艾伦的一处豪宅中将其逮捕。后来发现，他当时正打算搭乘私人飞机前往安提瓜和巴布达，但没有成功。

面对SEC的指控，艾伦还发下了“说谎就下地狱”的毒誓。然而其大学同学、SIB的首席财务官詹姆斯-戴维斯受困于“囚徒困境”，很快承认了他们共同伪造文件和财务报告，将SIB的存款转入艾伦的瑞士银行私人账号的事实。

2012年，联邦法院判处艾伦-斯坦福14项刑事指控中的13项成立，涉及电信和邮件欺诈、妨碍SEC调查、共谋洗钱等等，总计判处其110年的刑期。在艾伦-斯坦福这场经营了20年的庞氏骗局中，全球140多个国家3万多名客户总计被诈骗了70亿美元之多，大多数都被挥霍一空，其中可以被追回的只有大约10%。事实上，法庭也判决没收了艾伦59亿美元的个人资产，但因为他根本身无分文，所以该判决仅仅只有象征意义。

现在，72岁的艾伦-斯坦福正被关押在佛罗里达州具有高度安全性的Coleman II联邦监狱，预计将于2103年3月13日被释放。

至于财务上高度依赖艾伦-斯坦福的安提瓜和巴布达政府，除了剥夺他的爵位外什么也做不了，至今仍未从他的欺骗带来的损失中恢复过来。

参考资料：

1. 艾伦-斯坦福：镶嵌在光环中的超级巨骗，张锐

2. Wall Street Crime and Punishment: Allen Stanford's Caribbean Ponzi Scheme Nightmare，Phil Hall

3. 美“金融巨骗”艾伦·斯坦福获刑110年，参考消息

4. 一个政府带头洗钱的国家，华人的“秘密花园”，华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