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了,麦子依然倔强,不肯吃东西。
只喝了点凉水。
余下的时候,就把头转向一边,无声地流泪。
那傻子时常透过门缝来看麦子,一边看一边嘿嘿地笑。
从门缝中隐约透进的光,让她看见傻子模糊的影子,和他挂在嘴边长长一条的口水。
这家的女主人也时常来劝,苦口婆心,仿佛真为了麦子好。
那是个絮絮叨叨的女人,似乎有点精神病,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疯。平时还好,但她男人总打她,一打她,女人就疯了似的在院子里打傻子。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个废物,扫把星!”
傻子被打得嗷嗷直哭,但是也不躲,硬生生受着母亲的怒火。
偶尔,男人打女人的时候,傻子会尖叫着扑上去打男人,嘴里呜呜直叫,最后又会被男人打个半死,可怜兮兮地缩在桌子下面。
这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麦子被关在茅房里,一言不发。
但她耳朵灵,听着外面的动静,差不多把这个家摸了个干净。
这家明显的重男轻女,男人不作为,女人传统,只有傻子上过学。
麦子被卖到这来,也是因为他们想给傻子找媳妇,生个正常的孩子传宗接代。
乡下的房子不隔音,夜晚,麦子听见男人和女人咬耳朵。
“我们家小允也是健康的孩子,要不是生了场病……现在只希望小允快点和那丫头圆房,生个健康孙子,趁我们年轻,还能养个十几年……”
麦子闭上眼,心里十分沉重。
女人一天来三趟,在茅房外劝着麦子。
“丫头,女人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你早点跟了我儿子,生个小孩。我家里存款不多,但只要你生个儿子,我们也愿意给你补偿……”
她来的时候就给麦子送饭,麦子一口未动,怕饭里有东西。
麦子隐约记得,自己今年大概是十七岁。
具体是十七还是十八,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小时候就是被拐卖走的,之后兜兜转转,又被卖到了这户人家做儿媳。
记忆里的日子苦涩,冰冷,穿不暖吃不饱,在别人家里做苦工。好不容易以为熬出来,能从苦日子里逃出来,没想到是进了新的深渊。
麦子知道,除非自己一头撞死了,不然就得一直待在这里。
她手无缚鸡之力,即使侥幸逃过一劫,也会被这家男人再想办法抓起来。
而且她一个孤儿,逃出去了,世界这么大,她又能去哪里?
麦子想活,她不敢死。
送到茅房的饭食麦子终于动了几口,明明只是农家最普通的饭菜,在麦子嘴里也有了别的几番滋味。
女人见麦子肯说话肯吃饭,高兴得直乐呵,说这下日子有了盼头。
傻子却急得不行,在房门口,嘴里呜噜呜噜,不知说些什么。
“杨梅,你过来。”
男人叫着女人。
饭桌上,一点幽暗的灯光。
傻子捧着碗吃得正香。
“不把正事办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今晚去癞子头那里整点药,咱今晚就让他们洞房!”
杨梅的办事效率很高。
她心里惦记着小孙子,既激动又紧张。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这是害人的事。
把一个黄花大闺女,活活糟蹋了。
可转念一想,女人这辈子不还是要结婚生子的嘛,嫁给谁不都一样嘛。
杨梅自己当年也是被男人强占了的,村里风言风语难听得很。她心一横,索性嫁人了。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困了半生。
把这药拌在水里给傻子喝了,杨梅嘱咐着儿子:“你等会茅房,就脱裤子……”
“之后的事,不用妈教你,你也懂得吧?”
傻子满脸通红,摆着手连连摇头。他不是真的傻,能听懂人话,也能理解,知道母亲是让自己做“违法”的事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杨梅只当他不喜欢麦子。
“咋的,你还挑上了,不喜欢这个?我也没办法,花了三万块钱把她买回来……要是她肚子里的不是男孩,那妈再给你买个新的女人回来!”
杨梅说着,手上动作未停。
她在剥笋,准备着晚餐。
傍晚,麦子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房门上一把小锁被轻轻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傻子缓缓走进来。
他背着光,眼睛瞪得很大,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任谁看了也觉得害怕,何况麦子被关了这么久,对命运的安排表示抗议。
她的手伸到身后,牢牢抓紧那根小臂粗的木棍。
只要这傻子敢来。
她想,她就一棍敲在傻子的关键部位,让这家人绝后。
不怪她心狠。
总不能这一生都毁在傻子身上吧?
出乎意料的,傻子站在麦子身前一米外,不再前进了。
他看起来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嘴里却念叨着一串听不懂的话,见麦子没反应,忍不住上来推了她一把。
麦子打心眼里恶心这男人的触碰,正欲挥棍时才听清了傻子的话。
“走,走……走小路!”
“快走!”
傻子推搡着她,看不清脸上是哭还是笑。
麦子腾地站起来,在屋里与他周旋。
万一这是这家人新想出来的计谋呢?
麦子不敢大意。
傻子却急了,站起来把麦子往外推,边推边哭。
麦子怔了几秒,不敢置信。
傻子竟然会帮着自己?
回想起前几天傻子的所作所为,比如他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来撬锁,也许是因为智商问题,撬了这么久也撬不开。那时麦子只当他心怀不轨,却没想到,是为了放自己走?
想通了这事,麦子不再犹豫。
她怕再拖延,就误了自己逃跑的最佳时期。
麦子不认路,只能凭直觉,哪儿人少往哪跑。
出了茅房才知道,这家子比她想的要阔气些,还是个大房子,有个小院子。
院子里鸡鸭成群。
没等麦子跑出院子,男人从房间里冲出来,拎着大扫帚,狠狠往麦子身上抽去。
男人喝了酒,大着舌头,洋洋自得。
“老子就知道你要跑,特意在这等你呢!”
麦子恶狠狠扭头,盯着追上来的傻子,咬牙切齿。
“你骗我,你们合谋好的!”
傻子急得上蹿下跳,试着为自己辩解。
他不理解,他是看着父亲出门的,怎么父亲又中途折回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屋里亮着灯,男人和女人都坐在凳子上争吵。
麦子手被绑了起来,宛如鱼肉任人宰割。
她近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了女人身前,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
“我有手有脚,愿意给你们家做牛做马,只要你们肯放过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不是再把我绑起来逼我生孩子……”
麦子一个劲儿地磕着,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先服个软。
说个恶毒的,要是这家真不放她走,她就只能先苟活着,等这家人放松警惕后再在饭里下毒,毒死他们狗娘养的。
“我从小没爹没妈,我愿意把你们当我亲生爸妈一样看待……小允他以后就是我弟弟,我有一口吃的,绝不饿着他!”
麦子磕得头都流了血,仍不知痛,咚咚咚的声响,仿佛脑袋是个木鱼。
傻子在一旁又叫又哭,竟也扑上来学着麦子的样子朝爹妈磕头。
麦子心一横,反正自己没爹没妈,啥也不怕,他们要是强逼自己给傻子生小孩,今晚就把傻子那啥咬断!
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爹,你是我爹!妈,你就是我妈!爸爸妈妈,求你,求你们放我……”
也许是麦子说的让人动容。
也许是她那一声妈让杨梅心里有了触动。
再也许,是傻子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嘟囔着让爸妈放她走这一幕。
不过是个陌生人,还是个傻子。麦子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一切都是因傻子而起啊!如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卖到这来当儿媳?
麦子也不记得自己磕了多久,鲜血都糊进了眼里,傻子头上也磕出了大包,晕晕乎乎去拿纸巾给麦子擦血。
他嘴里一直嘟囔。
“姐,姐姐……姐姐不哭……”
杨梅抹着泪。
村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买个媳妇,花了几万块,一开始那媳妇也说同样的话卖乖,后来就找个理由跑路了,再也不回来,孩子都不要。
杨梅还在思索时,男人发了话。
他的眸光里闪过一丝邪念,笑也变得猥琐了起来。
“好啊,那就留下来,以后我就是你爹老子!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跑,那就把你腿打断了栓进鸡棚里!”
麦子最会察言观色。
多年的摸打滚怕过来,她知道怎样讨别人欢心,立即站起身说。
“谢谢爸,谢谢妈,谢谢弟弟!厨房在哪,我会炒几个菜,今晚就让我炒几个菜孝敬你们!”
实际上,麦子心里在想。
迟早把你们一家没良心的毒死。
她的脸隐在灯光投下的阴影里,杨梅自然没看见那狠毒的神色。
但杨梅却看见自家男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麦子的手艺不错。
她在陈家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小事全都由她代办。
村里的人只说,陈家有福气,要是买来的媳妇都能像麦子这样该多好。
只有杨梅心里不舒服,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
而麦子也如自己所说,把陈允当做自己亲生弟弟照顾。
除了不给他洗澡,其他的,都不嫌弃。
洗衣服,做菜烧饭,喂鸡……
杨梅怕她跑了,不让她出门。
前几个星期还上街买了一条几百米的铁链,拴在麦子脚上,只让她在屋里活动。
麦子暗暗骂着。
这样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拿人当人。
狼心狗肺的一家。
活该这家人没女儿。
说起来,没女儿是杨梅的伤心事。
麦子瞅见过,在干净宽敞的房里,留着一间小屋。
小屋从不上锁。
那里面挂着杨梅女儿小时候的照片,麦子从没见过。
她只偶然瞥过几眼。
房间里都是女孩子的玩意。
什么芭比娃娃的书包,小熊玩偶,粉色的发夹……即使里面有些衣裙都是过时了的东西,杨梅也十分珍重。
她最宝贝陈允,也不同意陈允随意进房间。
麦子刚留下来那晚,陈允欢天喜地,大叫着:“姐姐回来咯,我有姐姐咯!”
手舞足蹈地闯进了这个房间,笨拙得铺床,被追上来的杨梅一顿打骂。
女人从没这么凶过,陈允身上青紫,留着鼻涕含泪看着母亲,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我平时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干净?不长记性的蠢东西,滚,给我滚出去……”
打了有半个小时,麦子见杨梅气快消了,才做个样子,假装心疼地挡在陈允身前。
“妈,快别打了,再打要把弟弟打死了!”
这声妈叫得太自然了。
仿佛她真的是陈允的姐姐,杨梅的女儿。
杨梅顿时红了双眸,只大声骂了几句:“你不过是我买回来的小畜生,就算我要打你,把你打死了也是你的命!”
后来麦子才知道。
杨梅早年有一个女儿,可惜年纪小,说不清是走丢了还是上山的时候被狼给叼走了。
杨梅那时的丈夫也不是现在这个男人,据说那个丈夫是个教书的文人,待人客气有礼,和杨梅生活和睦。
女儿丢了后,丈夫上山去找,没找到,还从山上摔了下来,救一晚上没救过来。
杨梅哭啊,闹啊,报警四处去找,也没找到。
她心如死灰时,被现在的丈夫算计到了床上。
这个男人不好,脑海里都是封建那一套。
当年的杨梅长相水灵,性格又好,忽地没了男人,村里的男人个个都按捺不住,试图上门欺负。晚上总有人来敲门借东西,实际上想的都是那事。
男人凶,爱喝酒,爱打人,哄骗了杨梅。杨梅气得想要寻死,被人救下来,老中医一把脉。
坏了。
杨梅再也走不出来过去的阴影。
她又怀孕了。
就是陈允。
失去过女儿,杨梅对这个儿子很看重。
但造化弄人,原本聪明的陈允生了场大病,之后就和傻子无异。
这使得杨梅的性格更加偏激。
哪怕过去了多年,杨梅早就对找回女儿不抱希望,却还是留着这个房间,留着过去的一切念想。
麦子不心疼杨梅。
她洗碗的时候,心里极度不平衡。
心里骂着。
贱女人,心疼自己亲生的女儿,不心疼旁的女人。
她就没有想过,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被别人当畜生一样对待,她会怎么想?
这种人就活该,不配有女儿。
另一方面,麦子心里也酸酸的。
她不明白,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无意间弄丢了自己,还是为了钱刻意卖了自己。
陈允是个好人。
和他说话,他都能听得懂,他不乐意麦子喊他傻子。
麦子趁着杨梅和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喊他傻子。
傻子摇头,模糊不清地告诉她,自己有名字,叫陈允。
他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麦子对他会写名字这事感到惊奇。不得不说,陈允对她还不错,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第一时间留给麦子。
杨梅则会露出暧昧的笑。
“夫妻俩感情真好!”
陈允先嚷嚷着躲开了。
麦子也感受到了一点人间的温暖。
但她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逃。
这家的男人陈大壮,麦子早就知道,陈大壮存着猥琐的心思。
他看麦子的时候,眼神黏糊糊,上下打量麦子,在杨梅看不到的地方,摸摸麦子的小手和大腿。
麦子忍着恶心推走他,表面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爸,妈还在屋里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陈大壮走了,麦子立即用凉水一遍遍地洗手。
陈大壮说,麦子有点像杨梅年轻时候的样子,虽然面黄肌瘦了点,但还是水灵。
麦子在等,等一个好时机可以让她逃离这个家。
陈大壮的动作来得太突然。简直是送来了这个机会。
正值盛夏,麦子还穿着长衣长裤。
陈大壮调笑道:“麦子,你穿那长裤多热,回屋把裤子换了,穿件短裙,干活也凉快。”
麦子在地里松土,一抹额头上的汗,嘴上笑着,心里大骂陈大壮不要脸。
晚上停了水。
要洗澡只能打好了水在院子里洗。家里只有一个浴室,杨梅在用,麦子只能拎着桶,用那种防水的浴帘在院子里搭建一个简易的澡堂。
之前的夏天,杨梅就带着陈允,用这种方式洗澡。
麦子不好意思,总觉得不安全。毕竟是女孩子,一直保持着警惕。
可杨梅冷哼一声,嫌弃麦子脏。
“你也配用浴室?脏东西,不愿意在院子里洗就别洗了!”
长裤缓缓褪下,露出白皙大腿上触目惊心的一道疤。
疤痕伴随麦子许多年,记不清是胎记还是伤。因着这块疤,她自卑,不敢穿短裙短裤,也怕那样异样的眼光。
刚洗到一半,麦子打湿长发,忽地听到浴帘被掀起的声音。
只一瞬间,窸窣的声音停了。麦子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一惊,被人偷看的感觉不会错。
是陈大壮吗?
还是?
麦子小心翼翼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见陈允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脸腾地红了:“陈允,我洗澡呢,你在院子里干嘛?”
陈允经常会做出些常人不能理解的行为,却也没有恶意。
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麦子瞪着陈允,让他离自己远点。
却听见个油腻的声音。
“小允,爸就散散步,你挡在我前面做啥?”
陈大壮推开陈允,一个箭步冲上来,掀开浴帘把麦子往怀里一抱:“丫头,让爸爸抱抱!”
大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麦子尖叫,对着陈大壮又踢又打。
她只披着件浴巾,见陈大壮这副模样,也想和他拼了,张嘴狠狠咬在他耳朵上。
陈大壮吃痛,一巴掌扇在麦子脸上。
扇得她半边脸麻了,耳边嗡嗡作响,瘫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眼前的天地,小院子,都变得模糊了。
陈允大叫一声,扑上去咬他爸,又抓又咬又踢,拳拳到肉。连麦子也想不到,他这么瘦弱的身板,竟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
院子里闹哄哄的,陈大壮一时鬼迷心窍,色胆包天。
杨梅被声音吸引来了,见麦子衣衫不整,陈大壮又和儿子厮打在一起,当即冷了脸色,回身拿扫帚对麦子劈头盖脸地打去。
“狐狸精,我养你是让你给我儿子传宗接代,不是让你勾引我儿子的!”
“贱人!”
麦子也不再躲着杨梅,抡圆了手臂重重给她一拳。两个女人打做一团。
最后的结果,麦子不敌杨梅和陈大壮,捆着手脚扔进了茅房。
陈大壮在门口解释,他一点不怕杨梅,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
“你年龄大了,让你再生一个也不可能。小允对麦子两人互相看不上,等着麦子给我们生孙子,不如我把她得手了,再要个儿子。”
他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任由杨梅在外哭闹,一副泼妇模样。
麦子咬着牙在心里发誓,绝对,绝对不要变成杨梅那个样子的泼妇。
如果还有机会出去,她一定不会让陈大壮好过!
麦子关在茅房三天,只有傻子来送了点水。
杨梅骂她狐狸精,觉得她破坏自己家庭,不肯再给饭,说要把麦子活活饿死。
只有傻子,每晚都守在门口,不给陈大壮进来。陈大壮一碰门锁,就尖叫,叫来杨梅和他吵架。
陈大壮一时也没了法子。
只能威胁麦子,但麦子不吃这套。
今夜月亮如水。
门锁被轻轻扣开,陈允的脸在月色下很清晰。他这次没留口水,眉眼清秀,倒像个正常孩子。
他手里攥着几张钞票,不由分说塞到麦子手里,催着她快走。
麦子恶狠狠咬在他肩膀上:“你又想骗我?”
麦子咬得很深,陈允流血了也没吭声,只流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他嘟囔着,拎起麦子的衣领把她往外一丢。
“走,快走……阿巴,走啊!”
村庄寂静,只有陈允手里的火柴闪着一道亮光。
麦子回头看他一眼,从他眼里也看出了异样的情绪。
紧接着,一路狂奔,只有耳边风呼啸而过。
她怕再晚一秒,陈大壮就会飞出来抓到她,村庄的人看到她,也会帮着陈大壮。
她跑得很快,也很平安。未来的路就扑在她脚下,虽然是未知的路,但绝不会比现在更糟。
她身上有陈允给她的钱,她也早就利用之前的时间摸清了村庄路线。
她一直跑,跑到公路上拦了一辆车,惊魂未定,气喘吁吁。
村庄在她的眼前越来越远。
而村庄今晚注定无眠。
只因陈家的茅房着了火。
火势蔓延到鸡棚,又连着烧了隔壁的草房,连绵一片。
村里人怀疑,陈家买来的儿媳妇在火里被烧焦了,灰都找不到。
人们忙着救火,杨梅疯了般要冲上楼,说,她女儿的东西还在里面。那火光冲天绵延到了二楼,火舌一点点地舔舐。
杨梅哭个不停。
火光里,陈允抬头看着楼上。
他知道,那房间里挂着一张照片,照片因年久泛黄,早就看不清女孩的样貌。
只是女孩穿着裙子,右腿上一道红色可怕的疤,纹身一样长在腿上。
屋子里的一切荡然无存。杨梅闹了好几天,不吃不喝,接受不了这场打击,最后把所有的心思放到了陈允身上。
她盼着陈允的病能治好,带他辗转各大医院,花了不少钱。
吃不完的药,数不清的针和康复治疗。
情绪崩溃的时候,杨梅发了疯般的打陈允,把自己多年来的不幸和遭受到的不公都发泄在陈允身上。
但陈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一个姐姐,逃离火坑,以后一定过得很好。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