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8年2月22日,叔本华出生于波兰但泽市,母亲在提及孩子降生的心情时写道:“和所有年轻的母亲一样,我只是多了一个新的玩偶而已。”长大后,父亲希望叔本华子承父业,他为独子设计了一条人生道路:读商科学校,当学徒,成为生意人。叔本华谨遵父命,一直在店里当学徒。母亲是一位美貌热情的交际花,在他父亲去世后只身来到魏玛,很快成为歌德的座上宾,家里名流云集。
在母亲劝说下,叔本华放弃学徒生涯,读了大学。他最初在医学院就读,但他心怀对于哲学的热爱,在第三个学期便放弃医学献身哲学,用他自己的话说:“生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我下定决心,用思考生命的方式度过一生。”虽然哲学被许多人称为“不实际的专业”,但是叔本华却并不担心吃饭问题,因为父亲给他留下一大笔资产,足够他的日常开销。
叔本华对母亲过度的依赖使得母子关系发生了剧烈恶化,最终二人彻底翻脸,老死不相往来。叔本华的妹妹是一位才女,深受歌德赏识,因为相貌丑陋,一直没有找到如意郎君,无奈孤老终生。他们兄妹的关系寡淡如水,形同路人。
叔本华虽然也是一生未婚,但是因为资产丰厚,他的日子过得风流倜傥,交往过的女人包括但不限于美貌纯真的婢女,交际广泛的演员,温良贤淑的闺秀,等等。1831年,43岁的叔本华曾向17岁的魏斯求婚,魏斯并不喜欢这个古怪的老人,当然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奇怪的哲学家财产丰厚。
叔本华对世事的娴熟处理得益于早期的学徒生涯,他并非一个蜗居书斋闭门冥想的学者,相反,他很会经营自己。为了顺利拿到博士学位,他先送了哲学系主任十个金币,然后才把论文的手稿、简历和一封谦恭有礼的信件一同寄出。哲学系的教授们于是一致通过授予叔本华博士学位,并且评分“优异”。
叔本华虽然交游广泛,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用他的话说是“没有人配得上我的友谊”,用他妹妹的话说是“他无法信任任何人,也无法爱任何人。”
1814年,叔本华在一个小镇上离群索居4年,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作品——《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他在手稿中如是写道:“世界作为自在之物乃是一个巨大的意志,这个意志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因为它不知道什么,它只是想要,究其原因,意志就是意志,除此之外它什么也不是。”在叔本华的观点中,整个外在的世界所呈现的是表象,人只有通过自身认识,才能感受到表象之下的世界面貌。
这段比较绕,后来叔本华的崇拜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将其解释为“意境”或者“意象”。“心中有意,成之以象,谓之意象”,就是说,客观存在的象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中怎么看待这个象。象是意的表达。比如说,今天阳光明媚,但你心情不好,你就会感到阳光刺眼;今天细雨濛濛,但你心情很好,你就会感到滋润如酥。
1831年,叔本华和黑格尔同台竞技,叔本华的课上门可罗雀,黑格尔的课上万人空巷。叔本华偏重艺术,黑格尔偏重历史,人们更愿意听黑格尔讲述各种有趣动人的历史小故事,也不愿意听叔本华讲述艰涩曲奥的艺术品鉴。叔本华只好铩羽而归。
叔本华晚年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早上起床后的3小时,是他用于写作的时间,他不会给写作安排过长的时间,如果向大脑索取太多,它就会失去创新能力和文采。3个小时之后,他会吹一个小时笛子。到了午餐时间,他会戴上白领结外出就餐,他的胃口很大,到了让人惊奇的地步,能吃下油腻的汤食,甚至能吃下两份主食。
午餐期间,他拒绝与任何食客搭话,而饭后喝咖啡时却愿意与人交流。午餐过后,他会去阅览室读报。读过报后,是他固定的散步时间,他会步行很久,步子很大,而且总在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伴随他的是一条鬣狗,他最终会停在可以眺望远景的地方,然后驻足许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到了晚上,他会待在家中读书,他尽量不参加聚会,并且十分讨厌周围的噪声。
1850年,叔本华完成了《人生的智慧》。写就此书后,叔本华联系了他一直以来的出版商,不过这位商人显然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拒绝出版此书。在一位追随者的帮助下,另一家出版商承接了此书,这一次叔本华真正地被大众接受了,这部作品让他在晚年的时候,尝到了成名的滋味,尽管他可能早已做好了默默无闻一辈子的准备。
1860年,叔本华背靠在沙发上去世了,临终之前,他在书的扉页上写了这样的话:“我们最大的快乐在于受到别人的赏识。那些人——无论他们处于什么样的缘由赏识我们——也不愿意立刻表现出他们的赏识之情。因此只有那个能够发自诚信赏识自己的人,不管他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他才是最幸福的人。”
人们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根据他的遗愿,尸体用橡木棺材装载,墓穴上覆盖着花岗岩,写着亚瑟·叔本华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日期和年代,也没有任何标志。他没有子嗣,也没有太多亲属,他将几乎全部遗产留给了老管家,并将自己所有的用品及银器赠予了她。
王国维评价叔本华:彼生于富豪之家,虽中更衰落,尚得维持其素居之生活。故其著书之数,于近世哲学家中为最少,然书之价值之贵重,有如彼者乎!其为哲学上真正之考察之时殆希也。独叔氏送其一生于宇宙人生上之考察,与审美上之瞑想。其所谓“为哲学而生,而非以哲学为生”者,诚夫子自道也。
王国维大意是,因为叔本华没有生活上的经济负担,不需要去担任大学教师,或者赚取稿费为生,只是自由地按照自己的兴趣研究、思考,所以叔本华是真正为哲学而生,著作虽然不多,却是最具价值的。
兹摘叔本华名言妙语数则,以飨读者。
能够增进愉快心情的莫过于健康,对于愉快心情贡献最小的则是金钱。
财富犹如海水:喝得越多,就越感到口渴。
我们应把财富视为一道抵御众多可能发生的不幸和灾祸的城墙,而不是一纸任由我们寻欢作乐的许可证。
在真正自然的必需品得到满足的范围之内,一切能够获得的财富,对我们的幸福影响甚微。
每个人只要闭目静思,就会知道自己的存在原是永无休止地受着意志的支配与奴役的。
所有那些与我们意志相对抗、相阻挠、相干扰的东西,也就是说,所有那些令人不快或引起痛苦的东西,却会以极为清晰的方式,在我们身上留下深刻的和直接的印象。
记忆力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所学习过的内容而减退,这就像盛放沙子的铸具并不会因为沙子放到新的铸具里减少自己的容量。
人的内心快乐抑或内心痛苦基本上就是人的感情、意欲和思想的产物。
人的内在空虚就是无聊的真正根源,它无时无刻不在寻求外在刺激,试图借助某事某物使他们的精神和情绪活动起来。
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好运数就是生活了一辈子但没有承受过什么巨大的精神上或者肉体上的痛苦,而不是曾经享受过强烈无比的欢娱。
许多人太过沉迷于现在,这些是无忧无虑、漫不经心的人;也有的人则更多地活在将来,他们则是谨小慎微、忧心忡忡的杞人。
我们不应为某件事情过分高兴或者过分悲伤,原因之一就是一切事物都在改变,原因之二是我们对于何为有利、何为不利的判断是虚幻的。
我们应该珍视早晨为生命的黄金时光,并在某种程度上把它视为神圣的。相比之下,晚上则是一天中的老年期,到了这段时间,我们变得疲倦、轻率和饶舌。每一天都是一段短暂的生活:早上醒来就是诞生,晚上睡眠就是死亡和结束。
如果一个人以为通过显示自己的聪明和思想就能博得社交人群的欢迎,那么他就的确是个不谙世故的毛头小子。
要在人群当中生存,我们就必须容许别人以既定的自身个性存在,不管这种个性是什么。
社交的驱力并不直接源于对社会的热爱,而是出于对孤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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