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艺术珍宝，说不尽的传统建筑（二）丨陶瓷篇（上）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的陶瓷发源地。

早在新石器时期，我们的祖先就知道了用黏土烧制器皿，制作出简单粗糙的彩陶和黑陶类生活用具，甚至还有简陋原始的居所模型。

左：新石器时代-陶房 高9cm 最大径6cm丨南京博物院藏 右：新石器时代-陶屋 高8.3cm 细夹砂陶丨南京博物院藏

南京博物院的这两件新石器时期的陶屋,均为攒尖式顶,四周出檐,前后有孔洞,似为门窗。其中一座的墙壁下部刻有狗的线条图案。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出现用陶土烧制的陶俑，到秦、汉时期发展到了顶峰。

西汉-灰陶院落 高76cm 面阔85cm 进深80cm 河南博物院藏

与此同时，中国传统的木结构建筑技术也在汉代时取得重大突破，建筑形式日臻复杂多样，建筑结构基本定型，一改自战国以来流行的高层建筑依土夯高台而建的建筑方式，多层木结构的庭院式楼阁建筑大量涌现。

曾经兴盛发达的汉代木构建筑，如今早已灰飞烟灭。而大量出土的汉代陶制建筑明器，则让我们能在两千年后的今天，有幸目睹那个时代传统木结构建筑的魅力与风采。

西汉-灰陶院落 通高73厘cm 长82cm 宽80cm 河南博物院藏

上面两座西汉时期的“坞堡式”院落。

门房、望楼、正房、厨房、仓楼、厕所、猪圈等，组成一个封闭式的四合院。

依房屋主人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的不同，院落一侧建有高大的门阙式庑殿顶两层望楼，或为悬山顶式，反映出当时社会富庶人家自给自足的经济生活。

东汉-彩绘陶三进院落 通高84cm 长130cm 宽114cm 河南淮阳出土

东汉时社会经济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平面布局规模更大的两进或三进院落。

这是一座汉代陶院落中极为罕见的三进式院落，由前院、中庭、后院和田园组成。

院外墙上绘有表现主人生活场景的壁画，二进院的大门上方建有门楼，门楼两侧的内墙上两头建有两层的角楼；后院有猪圈、厨房和厕所。院落的一侧是田园，内有水井、田埂和灌溉沟。

三国·吴-陶楼院丨武汉博物馆藏

三国·吴 陶院落（后视图） 长54cm 宽48cm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东汉之后，中国历史进入了三国时代。这一时期，豪门富绅庄园经济迅速发展。

这两座三国时期吴国的陶院落，再现了当时社会坞堡的形态与结构；特别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院落，已经发展到前有厅堂，后有正房，两侧有厢房，院墙前后各有门的规模。

院落正门的上方通常建有高大的庑殿顶门楼，高墙上四个角还建有角楼，可供家兵在内防守警戒。整体布局均衡、规整、气派，洋洋大观。

大量出土的陶制建筑明器，实为古代的人们居住生活的真实写照。特别是汉代时，楼居风气兴盛。在汉代建筑明器中，陶楼占了很大的比重。

从功能上分，汉代陶楼可分为望楼、仓楼、戏楼、水榭等，均为多层楼阁的形式，是今天了解和研究汉代木构建筑的绝佳参考。

东汉-绿釉陶水榭 通高54cm 直径39cm 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东汉-绿釉陶水榭 通高54cm 直径39cm 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东汉-绿釉陶水榭 通高54.5cm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这两件东汉时期的绿釉陶水榭主体结构相同，是临水而建的两层楼阁式建筑，庑殿顶，脊端及檐角饰神鸟，一、二层均用四根立柱支撑；转角处从四根柱上各向两侧伸出两挑梁，檐及二层平座下可见一斗三升斗栱。

从使用性质上说，这类建筑既属于汉代富豪人家的乐舞娱乐场所，同时又兼具望楼的军事防卫功能。

手持弓弩的武士

二层平座四周有围栏，四个角内各站立一名武士，手持弓弩，或仰天或平持，呈射击状；中间有数人奏乐起舞。

水池周边的动物

底层有梯，水池周边有卫兵和马以及放养的鹅、犬等动物，具有警戒作用。

东汉-四层绿釉陶楼 高104.1cm，宽57.5cm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这座东汉绿釉陶楼为重檐四层楼阁，一层正面沿墙建有三层台阶和通向二层的外墙楼梯，梯上有人在往上扛东西。三层有平座。

这座陶楼比较特别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在一层檐下和三层平座下的斗栱，均为一斗二升叠加一斗三升，单栱造；而楼顶层檐下的斗栱，无论结构还是形态，都与下面的迥异，反映出东汉时木结构建筑的斗栱尚未完全定型。

另一处是底层与顶层的屋面不同，底层作为仓储或饲养牲畜，从建屋成本考虑，屋面可能采用了草、泥和石板的混合材料，所以看起来是平坦的坡面。

东汉-四层通体彩绘陶仓楼丨焦作市博物馆藏

背面的彩绘

陶楼侧面

这座东汉彩绘陶仓楼一共四层，通高112厘米，前面为院落，大门两侧有门阙，后面为两重檐的四层仓楼，三层、四层有平座，外有几何纹样的围栏。

从院落大门到仓楼各层，均施一斗二升叠加一斗三升单栱造，二、四层有檐，正脊立有朱雀。

院墙、楼面各处通体彩绘人物、动物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制作精细，各部件可拆卸，在汉代陶楼中极为罕见。

东汉-五层彩绘陶仓楼丨焦作市博物馆藏

这座东汉彩绘陶仓楼高近1.5米，共五层，三重檐，其中第二、四、五层有檐，第三层有平座，四周有勾阑。第五层为一座庑殿顶的小阁楼，落在第四层庑殿顶正脊的中间。斗栱采用汉陶楼中常见的一斗二升叠加一斗三升的单栱造。

楼前有前院，大门两侧立庑殿顶门阙。院门、墙壁、仓楼通体彩绘人物、动物及四神兽。整座建筑非常直观地表现出汉代建筑的形制和卓越的建造技术，是汉代陶塑艺术的典范。

东汉-五层彩绘陶仓楼 高132cm 美国尼尔森·阿特金斯博物馆藏

这座流失海外的东汉时期三重檐五层彩绘陶仓楼与前面那一座形制相近，不同之处为第三、四、五层有檐，第四层有平座，外有勾阑。其他如屋顶、斗栱、门阙、彩绘和前院布局等均相同。

东汉-绿釉七层陶仓楼 河南荥阳出土丨河南省博物院藏

河南博物院的这座五重檐七层陶仓楼，建筑造型奇特，在已出土的汉代陶楼中十分罕见。

一、二层前面无门窗，均无檐、无斗栱，似为开放式工作场所。一层为三柱两间；二层为四柱三间，柱后的墙体上开有五个方形洞口，内部应为仓房；三层从外面被封闭，看不到立柱，仅可见长方形门洞及密布的菱形小窗。四至七层为密檐式造型，收分显著，每层高度甚矮，仅可见小窗，庑殿式顶。

东汉-绿釉陶楼院 院高105cm 长67.7cm 宽54.4cm 甘肃省博物馆藏

这座陶楼院代表着东汉豪门贵族庄园的经典范例。院落四隅围起壁垒森严的高墙，墙内矗立着一座5层楼阁，每层四面出檐，最上为庑殿顶。

正面大门门檐上建两层门楼，两侧有菱格形透窗。高墙四隅各建两层角楼。门楼与角楼间有飞栈相连，形成在空中环绕的复道。门楼与角楼均设透窗，便于观察瞭望与防卫。楼院整体由23个可拆卸的部件组装而成。

东汉-七层连阁式彩陶仓楼 河南焦作出土丨焦作市博物馆藏

焦作市博物馆的这座连阁式彩绘陶仓楼由主楼、附楼、连阁和庭院四部分组成，是目前发现的层数最多、最高大的代表性汉代建筑明器之一。

主楼为五重檐庑殿顶，高达192厘米，宽168厘米，有七层。

在院门屋顶的正脊两端，各建有一座小阙。

后面的主楼第二、四层腰檐下，可见斜出45o度角的挑梁上置一朵转角斗栱。转角斗栱由两个互不相连的单栱构成，两个单栱呈90o度直角相交,各自与所在的檐口平行；每个单栱由一个一斗二升与一斗三升叠加而成。

建在屋顶上的阙，在今日汉阙遗存中已找不到对应物。陶楼转角斗栱的组成与结构形态，更是与今日古建筑遗存上的转角斗栱大不相同，反映出斗栱这个重要的古建筑结构部件，由早期的简单，到后来的复杂，是不断进化演变的。

附楼是一座4层庑殿顶的高台式建筑，自上而下反向收分，坐落在四面带有围墙的基台上，台前有阶梯。

在主楼与附楼之间，用一个高悬半空的阁道相连，仿若现代高层建筑之间下面可通行的连廊，是汉代“复道行空”“跨城池作飞阁”建筑风貌的真实写照。

汉-绿釉陶楼丨蚌埠市博物馆藏

这件绿釉陶楼是汉建筑明器中极为罕见的盝顶式建筑，表明早在汉代，这种形式的建筑就已经存在了。其屋顶由四个正脊围成一个长方形的平顶，下接四面坡顶，好似一个被削去了上半部的庑殿顶。

金、元时期的建筑比较常用盝顶，

明、清时也时有所见，

北京故宫中轴线最末端明代所建的钦安殿，是国内现存古建筑中最著名的盝顶式建筑之一。

除了陶楼，一些汉代的陶房、陶亭、陶仓、陶圈等，也从各种角度展现出那个时代的建筑特征。

东汉-彩绘陶房丨焦作市博物馆藏

这座东汉陶房顶着一个巨大的庑殿式顶。

可以明显看出：

唐代建筑“举折平缓，出檐深远”的特征，早在汉代时大约就形成了。

从建筑比例看，这座陶房面阔三间，进深一间；正面辟一门两窗，均无槅扇，门两侧刻有菱形网状装饰纹，外墙面有红色彩绘。

东汉-绿釉陶房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藏

这座东汉绿釉陶房，墙立面上伸出了梁，其上可见斗子蜀柱，上置一斗三升斗栱，均为单栱造，以支撑上面的横枋，证明汉代的补间铺作还未成熟。下面有六尊熊形柱础支撑整座房屋。

东汉-彩绘陶仓 高77cm丨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陶仓分为上下两层，中间有平座，前有围栏，上层正面开五面窗口，上方从墙内伸出若干梁头，一斗三升斗栱坐于其上，承托上面的横枋，无转角斗栱。屋顶为两面坡，悬山式。下层仓底高于地面以通风防潮。

东汉-绿釉陶制建筑 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这座东汉绿釉陶制小型建筑似塔非塔，似亭非亭，真实用途不明。

建筑呈圆柱形，庑殿式顶，四周有方形围栏。墙上开有门窗，四支蛇形戗柱从墙体中部伸出，斜撑住四个檐角。屋顶坡度平缓，正脊两端及四个檐角装饰汉代流行的柿蒂纹四瓣花，正脊中间站立一只神鸟。

东汉-绿釉陶房（磨坊）丨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东晋-陶屋丨南京博物院藏

上面这两件东汉和东晋时期的陶房，乍一看，均为“不厦两头造”的悬山顶式建筑，但悬挑于两侧山墙外的屋面部分，其瓦垄和檐椽的走向，与两山之间屋面部分的瓦垄与檐椽的走向不一致，大体呈垂直相交。

尤其是东汉那座陶房，其正脊的两端竟止步于两侧山墙，使悬挑在山墙之外的前后屋面无脊。

这是否为悬山顶的一种早期形式，亦未可知。

此外，东汉陶房的中间有一根立柱，柱头端置一斗三升斗栱，单栱造，承托上面的横枋，将屋顶的重量转移到下面的柱子上，这是中国传统建筑最重要的特征之一。

西汉-干栏式陶屋 通高53cm 长38.5cm 宽39.5cm 贵州省博物馆藏

这件西汉干栏式陶屋为我们展现了早期吊脚楼的样子。

楼分上下两层，上层为住房，前廊后室，单开门。廊中立一方形柱，下有柱础，柱头上有一斗三升斗栱，单栱造。廊前左右两侧有护栏，前后两面坡悬山式屋顶。下层四面无壁，用四根方柱撑起，柱头分叉，支撑起上层楼板下的横枋，下端固定于基座。

三国时期-黄褐釉陶楼丨襄阳市博物馆藏

陶楼通高104厘米，宽33厘米，进深31厘米，由院门、院墙和两层楼阁组成。院门外檐两前廊柱下有熊形柱础，内侧有两根拴马桩。院内有重檐两层楼阁，下层为两面坡屋顶，上层为四面坡庑殿式顶。

与汉代陶楼相比，这座三国时期的黄褐釉汉式陶楼有了一些变化。无论院门还是楼阁，檐角、脊端均有向上卷起的菩提叶形装饰物，颇有南方建筑翼角高翘的风格。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顶层正脊的正中立有七级相轮宝刹，最上部立一半月形物，凸显鲜明的印度佛塔特征；加之上面提到的菩提叶形脊饰等佛教文化元素，反映出佛教在汉代从印度传入中国后，外来文化对中国建筑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