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轿夫抬狗上山”为何引争议

本报特约评论员

追求有尊严的就业，需要摈弃“面子就业”观念，因为这种观念本身就暗含对某些职业的歧视，会阻碍求职者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雇轿夫抬狗上山，雇主和轿夫都不觉得涉及尊严问题，而是正常的劳动服务，有人却敏感地认为轿夫的尊严受到了伤害。这是谁的问题？真正关注职业的尊严，就应该关注从业者的待遇与权利保障，而不是以关注职业尊严为名，给这一职业贴上“低贱”的标签。

近日，一段题为《江西萍乡武功山女子雇轿夫抬狗上山》的视频在网上引发争议。有网友认为，雇轿夫抬狗上山不仅让轿夫获得了收入，抬狗还比抬人轻，对轿夫而言并非坏事。也有网友指责狗主人，认为雇轿夫抬狗“有辱轿夫尊严”。据当地多名轿夫介绍，抬狗上山并不是稀奇事，游客出钱，轿夫出力，他们不理会网上的声音。

今年8月，“年轻人该不该雇人抬轿子上山”也曾在网上引起争议。一名旅游博主发视频称，自己在重庆武隆区天生三桥景区雇人抬轿子上山之后遭遇网暴。有网友谴责该博主：“大家都生而为人，你凭什么花钱践踏他（轿夫）的尊严？”相较“年轻人雇轿夫抬上山”，这次“雇轿夫抬狗上山”似乎让一些网友更不舒服：怎么能让人为狗服务？

这类争议一再发生，表明当前社会上对何为职业尊严尚未形成相对统一的认识。近年来，社会已经逐步淡化了服务行业中的“尊卑意识”，但对于服务行业中一些以劳动力付出为特征的职业，却依旧存在着某种“尊卑意识”。如果不进一步淡化这种意识，如果对享受劳动力服务的顾客进行道德化绑架，那么从事相关职业的人员很可能失去职业，只有另谋生路。

讨论“该不该雇轿夫抬狗上山”这一问题，其实指向了“轿夫职业该不该继续存在”的问题。从根本上说，这涉及对职业尊严的认识。真正的职业尊严，是劳动者以自身的正当劳动合法获得收入，劳动权利得到保障，而不是做所谓有“面子”的职业。从职业尊严的角度看，雇轿夫抬轿子并没有践踏轿夫的尊严，相反是照顾了轿夫的生意。无端对轿夫的劳动和消费者享受轿夫的服务妄加指责，才是对轿夫职业的不尊重。

轿夫抬宠物上山，这和抬人或其他物品上山一样，都是付出体力，从劳动中获得报酬，与职业尊严并没有实质性关系。同样是为宠物提供服务，社会上对有的职业已经接受，比如开宠物医院，给宠物做体检、治病，快递宠物到另一个地方寄养，上门给宠物投喂食物等等，一般不会受到质疑。有些人就是专门做为宠物服务的工作，并以此谋生，如果按某些网友的逻辑，这也是在践踏人的尊严，怎么能去给狗、猫服务呢？如果以这样的“尊严观”对待职业，很多职业都会存在“尊严”问题，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了。

当前，我国为应对老龄社会，并鼓励老年人老有所为，正积极创造条件让有劳动能力的老人退休后再就业。对此也有人认为，已经六七十岁的老人应该安享晚年，不该再去工作，特别是老人还打工为年轻人服务，这让年轻人情何以堪？这也是对职业尊严的误读。前不久，河南郑州一名年轻人聘用60岁以上老人干农活，也在网上引起争议。有网友质疑他不该聘请老人干活，不该“压榨”老人。不过，被聘用的老人们没觉得自己被“压榨”了，反而认为有这样一份能挣钱的工作很好。

长期以来，我国社会中存在“面子就业”观念，这与对“体面就业”“职业尊严”的错误认识有关。劳动者“体面就业”，是指有保障、有尊严的就业，不管在哪个行业和工种就业，都能享有平等的福利保障，都能得到社会的尊重。 “面子就业”则是把职业分高低贵贱，认为人应当尽量做“高贵”的职业，不能去做“低贱”的职业，以至于有的年轻人宁愿啃老也不就业，觉得做许多工作太“丢人”。

追求有尊严的就业，恰恰需要摈弃“面子就业”观念，因为这种观念本身就暗含对某些职业的歧视，会阻碍求职者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雇轿夫抬狗上山，雇主和轿夫都不觉得涉及尊严问题，而是正常的劳动服务，可有人却敏感地认为轿夫的尊严受到了伤害。这到底是谁的问题？真正关注职业的尊严，就应该关注从业者的待遇与权利保障，而不是以关注职业尊严为名，给这一职业贴上“低贱”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