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含之：被亲生父母抛弃，两段坎坷婚姻，临终选择和养父合葬

她是教育总长章士钊的养女、是毛主席的英语老师、是外交部部长乔冠华的妻子，更是民国叱咤风云的“红色名媛”……

历史赋予章含之的头衔太多，仅仅是文字，很难书尽她的生平事迹，因为她是时代“聚光灯”下，最闪亮的一颗“星”。

2008年，北京市朝阳医院的重症病房里，传来了一阵阵悲切的呜咽声。

在那个夏末初秋的日子，73岁的章含之溘然长逝。

临终之前，她将身后事全权交托给了女儿洪晃：“我要和父亲埋在一处，让我去陪父亲吧。”

这个决定震惊了很多人，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她会和挚爱乔冠华“生同衾，死同穴”。

或许在章含之心里，只有幼年时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安全、最恬淡的。

章含之追悼会

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比起妻子，母亲，她更喜欢“女儿”这个身份。

只有呵护，没有惊扰，只有温情，没有风雨……

1935年7月14日，章含之出生在上海。

她的父亲是军阀陈调元的儿子，母亲是上海滩闻名的“康克令西施”，都是风头无两的人物。

偏偏章含之的出生是最不光彩的，因为她是个不为世俗所容的“私生女”。

她的母亲谈雪卿想要“借女上位”，陈家不愿意，最终，她拿着一笔补偿金离开了，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死活。

陈家也不愿意接纳这个“血脉不纯”的孙女，明明是上辈人的过错，章含之却成了最大的受害人，尚在襁褓，就被父母双双抛弃了。

经过各方协调后，由章士钊站了出来，承担了抚养责任。

章含之和女儿洪晃

章士钊给这个可怜的女婴取名含之，“含者何，口实也。”乃包容万物，博大精深的意思。

他希望养女将来能成为一名胸怀宽广，才识卓越的人，章含之也确实没有辜负养父的期望。

自章含之懂事起，她就是孤独的。

养母没有生养过孩子，不懂得如何抚育子女，是个典型的“上海太太”做派。每天最爱的就是打麻将，到了饭点也不在家里吃，要去外面下馆子……

所以在章含之的记忆里，保姆照顾她的时间远比养母多得多。

至于养父，那更是个大忙人，寻常连家都少回，更不要提照顾她了。章含之只知道养父是个顶有才学和能力的人，她很敬佩他，只可惜两人交流太少，只能敬而远之。

章含之和女儿洪晃

在没上学之前，章含之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自由自在的鸟儿从院里飞出院外……

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她不缺吃穿，不短银钱，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等到年岁渐长之后，章含之才意识到自己缺少的，是亲人的关怀！

1941年，章士钊纳妾。

章含之和洪晃

随着新人进门，章含之的养母越发受尽冷落，连带着她也很难见到养父了。

她对亲情的渴望，彻底成了一个遗憾，以至于很多年里，都极度缺乏安全感，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在遇到洪君彦的时候，章含之才会那么情深而不可自拔，某种程度而言，爱情是治疗她亲情缺失的一味“药。

1949年，章士钊出席了开国大典，一家人也正式迁居北京，史家胡同51号“记录”了章含之的整个少女时代。

彼时她14岁，考进北京贝满中学，一次校园的舞会上，她邂逅了燕京大学的洪君彦。

少男少女萌生了青涩的好感，洪君彦碍于章含之年纪还小，两人心照不宣地暧昧着，直到四年后，才挑破那层“窗户纸”。

其实章士钊对女儿这段朦胧的初恋，一直心知肚明。

章含之

说来也巧，章士钊和洪君彦的表舅，曾相识于重庆，两人是多年的“牌搭子”。

章士钊本就觉得洪君彦学识和品性上佳，有了这层关系，越发觉得章洪两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十分赞同这门亲事！

得到了章士钊的首肯后，章含之和洪君彦这才确定恋爱关系，才子佳人，成了亲友同学公认的一对。

那段时期，章含之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十分依恋洪君彦，而随着身世的意外曝光，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

章含之记得那只是寻常的日子，一个自称她生母的女人闯上门来，将她那段“不堪为首”的身世故事讲了一遍。

章含之大受震惊，她竟然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一个被父母抛弃，无人认领的“私生女”？

这个打击太大，章含之悲怒之下彻底病倒了。

她高烧到了四十度，扁桃体发炎厉害，昏迷不醒，连说话都成了问题。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章含之特别想要一个依靠，她拜托家人给洪君彦打电话。

那种时候，男友的陪伴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章含之和洪君彦

洪君彦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到章家，章含之一见到他，就激动地哭诉起来：“君彦，我好怕自己会死，怕见不到你了。”

洪君彦听到了病重下的真情告白，感动得无以复加，拉着她的手好言安慰。

“不要胡思乱想，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当时洪君彦在北大授课，来回交通不方便，为了照顾章含之，他晚上借住在同学家中，白天再赶去西郊探望她，两地来回奔波。

章含之眼见爱人为她操心担忧，心肠软成绕指柔，在得知身世之后，她一度陷入惶恐不安之中。

生父生母是最陌生的存在，养父养母也和她隔了一层，似乎天大地大，根本没有一个能依赖的亲人。

洪君彦的存在及时弥补了她的感情空缺，章含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安放在了洪君彦身上。

等到病愈之后，章含之就下定决心，非洪君彦不嫁！她急于步入婚姻生活，去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

章含之和洪君彦

后来想想，章含之和洪君彦应该是相爱过的，只是这份感情里，或多或少掺杂了一些旁的因素。因为不够纯粹，所以造就了后来的种种波澜！

1957年，章含之大学毕业。她毕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洪君彦结婚。

婚后两人聚少离多，但感情一直相当亲密，随着女儿的出生，家里又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章含之对自己的现状很是满意，都说家庭和事业不可兼得，她却同时都拥有了：出色的丈夫、可爱的女儿，自己也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任教，还成了毛主席的英文教师……

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可这种平静而安稳的日子，很快就被一场革命浪潮打破，她和洪君彦的婚姻也随之破碎！

1966年，洪君彦遭受了政治批判，抄家、游行等运动先后降临在他头上。

章含之和女儿洪晃

那段时间，应该是洪君彦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每天要忍受四面八方的打击，刀光剑影，身心俱疲。

唯一能支撑他熬过那些苦难的动力，是妻子的支持和陪伴，可他万万没想到，妻子给他的伤害才是最致命的。

章含之当时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大串联，洪君彦情况特殊，没办法一起陪同。最终她和外国语学院一位张姓教员，同行去了杭州、宁波和上海。

章含之一心扑在学术上，对丈夫承受的痛苦，没有分出丝毫关怀。洪君彦在心中安慰自己，情况特殊，若是为了避嫌是可以理解的。

可等章含之回来后，有关她和张姓教员的恋情传的沸沸扬扬！

是的，章含之出轨了。

她觉得洪君彦再无出头之日了，一个背负政治骂名的丈夫，不能给她提供任何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

章含之

丑事被丈夫撞破之后，他们的关系也降至冰点，每天争吵不断。多年后，女儿洪晃回忆起父母那时候的情况都心有余悸。

“我老觉得他们俩要分手，老觉得要出事，就是那种很恐怖的感觉。小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听他们往死里那样地喊着打架。等我一推门进去，两个人的感觉就是话已经说完了，有一个在哭……”

事情发展到最后，章含之甚至当着洪君彦外甥的面，剪碎二人的结婚照。洪君彦也破罐子破摔，移情了女同事。

夫妻双双出轨，这段婚姻犹如一面砸碎的玻璃，再难修复。

章含之和毛主席

直至1973年，章含之和洪君彦都身心俱疲，选择了离婚。

至此，这对相恋8年，结婚16年的初恋夫妻走到了尽头。

章含之是个有着极强自主性格的女性，又有强烈的革命价值取向，若洪君彦不曾出现政治问题，他们应该是能恩爱白首的。

放在今天来看，很难说章洪的婚姻谁对谁错，毕竟那种历史环境之下，即使都无过错，分手也会是命运的安排。

同一年，章含之再次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对象换成了前外交部部长乔冠华。

早在1971年的时候，章含之因为组织调动，被安排到外交部工作，成了乔冠华的同事兼下属。

彼时章含之和洪君彦的婚姻名存实亡，乔冠华的夫人也已经病逝，两个婚姻不顺的人，将精力共同投入到了工作上。

那一年，新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乔冠华作为外交部部长，受命带团参加联大会议。

乔冠华

历史教科书上都曾记录有那张经典照片，乔冠华在大会上挥斥方遒，笑得意气风华。

那样优秀到发光的人，章含之会对他动心似乎也不奇怪，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当你曾在大海中畅游，就不会想在小溪里游泳了。”

很显然，乔冠华就是吸引她畅游的“汪洋大海”，两人在对彼此的欣赏和敬仰中，感情一步步升温。

可他们的感情起初被很多人不看好，一则他们是上下属，影响不好；二则乔冠华大了章含之整整二十岁；甚至连乔冠华的女儿都发声反对他们在一起。

章含之

在四面八方的阻碍下，章含之承受了生平最大的一次压力，比离婚时的压力还要大。

说实话她是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可乔冠华的一次“酒后告白”，让她彻底下定决心不再动摇。

当时章含之给乔冠华写了一封信，想着两人的关系到此为止算了，乔冠华看了信后，直接痛饮一瓶茅台酒，醉醺醺的跑来质问章含之：“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不理我？”

很难想象，平日里睿智理性的乔冠华，还能有如此感性冲动的一面。

章含之和第二任丈夫乔冠华

“我觉得自己太过喜欢考虑自我，从那件事之后，我才变了。我就觉得他既然这样需要我，我也该为他做些什么，他是一个值得的人，值得为他牺牲我自己的人。”

晚年时候的章含之，再回忆起那些往事，依旧泪眼婆娑。

他们携手共度了十年岁月，风风雨雨，起起伏伏，章含之再也没有放开乔冠华的手。

刚结婚的时候，章含之想要按照男女习俗，搬去外交部为乔冠华装饰的新宅。

可组织觉得章含之一搬走，就没有人照料章士钊先生的故居了，经过章含之和乔冠华的共同商议，他们夫妇又搬到了史家胡同51号。

章含之和乔冠华

1976年，乔冠华因为各种原因，工作被暂停，跌入了事业最低潮，郁郁不得志。章含之放弃了出使加拿大的机会，陪丈夫一起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

闲来无事时，夫妻俩就到院子里散步，时间久了，他们都能精准计算出走完一圈的步数。

“在银色的月光下，冠华几乎是与白昼里全然不同的一个人。他没有了好胜雄辩的气势，脸上常常有一丝淡淡的伤感。我常常想，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懂得他的心……”

很显然，章含之是懂他的。

八十年代，乔冠华病重，章含之悉心照顾左右，洗衣做饭、端水擦身……从不假手于人。

晚年时期的章含之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也有心甘情愿照顾人的一天。她还将那些年的生活，写到了故事里，没有外界的打扰，没有工作的嘈杂，只是属于章含之和乔冠华的五年。

感情真的很难说清，章含之这样理性的人，视清白名声高作性命，为洪君彦都不曾妥协过一丝一毫，却愿意为乔冠华放弃一切。

只能说爱情里没有对事错事，只分对的人和错的人！

1983年，乔冠华去世。

章含之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处理了丈夫的后世，在乔冠华女儿的请求下，她同意让丈夫和他的前妻合葬。

等到她离世的时候，选择和养父章士钊合葬，手里却攥着乔冠华的一缕头发。

一个是养育她长大的父亲，一个是承载她毕生爱慕的丈夫，这样的安排，也算圆满了。

章含之

拨开时光的重重云烟，细叙昨日旧事残梦：记忆中的父亲、共和国岁月的悲欢离合、人生的起起伏伏……

属于章含之的故事，随着当事人的故去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世人也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二。

荣誉也好，骂名也罢，正是各种复杂的情节和选择，造就了一个完整的章含之。

就像她说的：“我这一生，永远是被动的往前走，像是被什么推着，没有停下脚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