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钱的恩怨，竟追我一个世纪，不至于叭

2022年6月14日，十七岁

我打开手机，想落笔一篇穿越题材文章，忽然没来由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像春风直贯下，落花扶摇起。

一位青年已站在我背后。青年说：“你别怕，我是未来的你。”

我说：“我信了。”

他说：“不对，你没信，我记得当初我没信！”

我说：“现在我有一点信，因为你长得太像我了！”此时的我是真有点信了。

他说：“我是第一个来的，这一天会有历史意义！一会还会来两个人。”

我说：“是我未来的妻儿？”

他说：“很遗憾，但我必须告诉你……”

一位中年人从我卧室走出来，他打断年轻人，说：“你别说了！”

我认出来，来者只怕也是我，老了些而已。

他的打断给我带来几丝不安，我隐隐觉察未来的我莫非发生了妻儿双亡之类惨剧？亦或者我是个同性恋？

又一位老人走过来，他的面色很糟，指尖微颤。他说：“孩子，别怕，这屋里有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灵魂。”

我反应过来了，兴奋地问：“那么，时空旅行是可能的了？”

青年人说：“是的，一个伟人发明了它，正是我们。”

老人说：“但它毫无意义，你懂了！是吧？”

我懂，我真懂，这是我苦苦思索的问题，我自幼就在寻求这个答案。

老人接着说：“我就知道你认为自己懂了，但这要到我这个年纪才能真的懂。”

中年人说：“别倚老卖老！早看你不顺眼了！”

老年人说：“一面之缘而已。不是总见面！你忍忍吧。”

我特别迷茫，问和我年龄差最小的“我”：“你能解释一下吗？”

年轻人说：“今天是6月14日，今后你会发明时光机，今后你会将人生大把的时光挥霍其上，人们都认为时空旅行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今晚。”

中年人又说：“孩子，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不用把自己的设计图纸付诸实践，因为一切其实都已发生过了，你只需在2028年的2月5日去拿自己的成果即可。”

老年人说：“你以为这有用吗？你自己也说了，都已经发生过了。”

我说：“那么，未来穿越的人很多吗？”我看到年轻人也用急切的目光望向中年人和老年人。

中年人很不耐烦了，他说：“你在我这个年纪，会很有钱。”

老年人说：“你在我这个年纪命不久矣，但是都看开了。”

然后年轻人说：“你会在今后这些年里不断回忆今晚，怀疑今晚的真实性，我们需要给你留下一些“信念”！”

中年人又说：“是啊，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他们每人拿出一枚硬币，一模一样的三枚硬币，递给我。

我问：“你们不给我一点建造时光机的提示吗？”

老年人说：“你不需要！你要有自信，因为你的未来已是我的曾经了。”

然后他们离开了。

2034年2月5日，二十九岁

十二年了，我为了那个荒唐的夜晚奋斗了十二年，那个晚上的记忆一直折磨着我，除了那三个我从不离手的硬币，没有什么证明那一晚的真实性。

但是，这一天到了，2028年2月5日，我盼了十六年的这一天。我那个美丽的“梦”告诉我，我会在今天成功。

我让助手做好准备，第八十一次试验开始，目标2016年6月14日。

唰。

就这么唰的一声。我的一生有了意义。

我不是疯子，那一晚是真的。

我看见面前有一个孩子背对着我。

我知道那就是小时候的我，我说：“你别怕，我是未来的你。”

他转过身的瞬间，我自己却忽然好怕。

他说：“我信了。”他的语气好呆萌，我知道他没信！

我说：“不对，你没信，我记得当初我没信！”

他说：“现在我有一点信，因为你长得太像我了！”

我好像记得当初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信，我说：“我是第一个来的，这一天会有历史意义！一会还会来两个人。”

他说：“是我未来的妻儿？”

妻儿，没有妻，没有儿，我这些年连女朋友都没有一个稳定的，我的所有命运都押在了今晚，今晚的成功，决定了我的命运。我要告诉他自己还没有妻儿。

我说：“很遗憾，但我必须告诉你……”

中年人的我走过来：“你别说了！”

我认出来，这是当年那个自称很有钱的我。

又一位老人走过来，他的面色很不好，指尖微微颤抖。他对孩子说：“孩子，别怕，这屋里有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灵魂。”

孩子很兴奋地问：“那么，时空旅行是可能的了？”

他终于问到了！我说：“是的，一个伟人发明了它，正是我们。”我的内心无比自豪。

老人却说：“但它毫无意义，你懂了！是吧？”

小孩很认真很认地点头。

这些话，好像是这么的熟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开来。

老人接着对孩子说：“我就知道你认为自己懂了，但这要到我这个年纪才能真地懂。”

我忽然觉得这老头这么的讨厌，没有一丝斗志，难以想象是今后的我。

中年人忽然对老头说：“别倚老卖老！早看你不顺眼了！”

这个“早就”，是指我吧？

老年人说：“一面之缘而已。不是总见面！你忍忍吧。”

小孩转过头来给我：“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今天是6月14日，今后你会发明时光机，今后你会将人生大把的时光挥霍其上，人们都认为时空旅行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今晚。”

中年人有些恼怒地说：“孩子，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不用把自己的设计图纸付诸实践，因为一切其实都已发生过了，你只需在2028年的2月5日去拿自己的成果即可。”

我想，他这个建议我听过，但我还是去尝试那么多次。没有那些失败我会成功吗？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我已经成功了，我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老年人说：“你以为这有用吗？你自己也说了，都已经发生过了。”

孩子说：“那么，未来穿越的人很多吗？”我忽然记起这个问题，当年，我没有得到答案！我望向两位未来人。

中年人很不耐烦了，他说：“你在我这个年纪，会很有钱。”

老年人却说：“你在我这个年纪命不久矣，但是都看开了。”

我想当年得不到答案，今天也得不到。

我把手揣进兜里，碰到了三枚硬币。我想到了什么！

我拿出一枚，说：“你会在今后这些年里不断回忆今晚，怀疑今晚的真实性，我们需要给你留下一些“信念”！”

中年人又说：“是啊，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老头和中年人也分别拿出一枚硬币，递给孩子。我看着这场景好熟悉。

孩子问：“你们不给我一点建造时光机的提示吗？”

老年人说：“你不需要！你要有自信，因为你的未来已是我的曾经了。”

然后我们离开了。

回到现实世界，我迷惑了良久，所有我与时光的恩怨涌上心头。

也许人就是如此，很多无法理喻的哲理一定要亲身经历才能领悟。

譬如时空，譬如祖父悖论。如今我领悟了那句话“历史是已铭刻之物”，并不是说历史不可篡改，而是说我们记忆中的历史，早就已是被修改之物，一切通过时光旅行对历史的影响，都是已发生之事。

说什么粉墨铅华，尽是沧桑过往。

我遣散了研究会，把时光机封存起来，这一切对时间来说都是必然发生的，没什么可疑惑或是遗憾的。

2048年10月15日，四十三歲

从当年的时光旅行后，我就过起了更属于自我的生活，我不再被那些所谓的时空问题困惑，我享受着正常人的生活。

如今，我已是一个初中同学的管家，兼职是写一些剧本、小说。自那次时空旅行后，我便淡出了科研界。

人们欣赏我的文学，稿费很可观，我活得还不错，我的经济来源还包括那位初中同学发给我的工资，他出手阔绰。

今天早上，他说：“老管家，你记不记得我送过你一个牛头雕件？”

我说：“回老爷话，有印象。”

他说：“其实……那是我初恋小孙给我的，后来我记得你给弄丢了？”

我说：“老爷，今天是您生日吧？小的有个办法给您找回来。”

我要用一次时光机，去当年把那个牛头雕件拿来。

我来到那间满是灰的仓库，打开仓库门的瞬间，左手边的镜子映出我的衣着，这一身衣着，如此熟悉，这面容，沧桑、颓废，典型的中年大叔，我领悟到自己该去哪里了。

原来，并不是今天的我想要回到过去，而是我在今天之前，已经预定了在今天回去。果然，那年我设定的时间都还没改过，是时候了，我该回去赴约。

唰。

我站在几十年前自己的卧室里，面前挂着那个牛头雕件，我把它揣进口袋里。

我听到书房里有人在说话，好熟悉。

青年声音说：“你别怕，我是未来的你。”

少年声音说：“我信了。”

青年声音说：“不对，你没信，我记得当初我没信！”

少年声音说：“现在我有一点信，因为你长得太像我了！”

青年声音说：“我是第一个来的，这一天会有历史意义！一会还会来两个人。”

少年声音说：“是我未来的妻儿？”

青年声音说：“很遗憾，但我必须告诉你……”

我走进书房，打断年轻人：“你别说了！”

我刚进来，又一位老人走进书房，他的面色很不好，他的指尖依旧是帕金森地抖。他对那个小崽子说：“孩子，别怕，这屋里有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灵魂。”

小崽子兴奋地问：“那么，时空旅行是可能的了？”

年轻的棒槌说：“是的，一个伟人发明了它，正是我们。”

啰嗦老头说：“但它毫无意义，你懂了！是吧？”

我去，这，都回来了。

我曾把这一切当作梦，用焚烧我的青春为代价证明了这一切，然后让这一夜埋葬在记忆里。

今天，我终于又回来了，以一个演员的身份赴约？或是这一切都发生过了，我的明天，在我身边那个老头看来也是昨天吧。

老头接着对小孩说：“我就知道你认为自己懂了，但这要到我这个年纪才能真的懂。”

我说：“别倚老卖老！早看你不顺眼了！”我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好熟悉。

老年人说：“一面之缘而已。不是总见面！你忍忍吧。”他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嘲讽。

小孩子问年轻人：“你能解释一下吗？”

年轻人说：“今天是6月14日，今后你会发明时光机，今后你会将人生大把的时光挥霍其上，人们都认为时空旅行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今晚。”

天啊，我的青春即将因这段话而疯狂焚烧！虽然知道阻止无用，但我还是说出了下面这段话。

我说：“孩子，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不用把自己的设计图纸付诸实践，因为一切其实都已发生过了，你只需在2034年的2月5日去拿自己的成果即可。”

老年人说：“你以为这有用吗？你自己也说了，都已经发生过了。”

孩子说：“那么，未来穿越的人很多吗？”我看到年轻人和孩子都用急切的目光望向我和老年人。

他们要失望了，没有诺奖，只有一个小作家，或者说一个随遇而安的老管家。

我很不耐烦地说：“你在我这个年纪，会很有钱。”

老年人说：“你在我这个年纪命不久矣，但是都看开了。”

然后年轻人说：“你会在今后这些年里不断回忆今晚，怀疑今晚的真实性，我们需要给你留下一些“信念”！”

我把手伸进口袋，触摸到了两枚硬币，我忽然很不舍，因为这枚硬币一出手，我就只剩下一枚了。

我说：“是啊，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我们每人拿出一枚硬币递给孩子，我忽然很嫉妒他，他还有梦想，还有未来，还没有体会到一切尽成定数的无助。最重要的是，他的生命还剩下三枚硬币。

他问：“你们不给我一点建造时光机的提示吗？”

老年人说：“你不需要！你要有自信，因为你的未来已是我的曾经了。”

然后我们离开了。

回来后，我把牛头雕件送还给那位同学，也明白了很多年前，这个牛头雕件无故消失的缘由。

2105年11月15日，一百歲

我命休矣。

黑帮的人用枪顶住我的头，他们要逼问时光机的原理和用法。

我说：“你们懂时间吗？你们懂历史吗？时间是一条直线。而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黑帮的头目说：“我看过你的自传，里面描述了自己的两次时空旅行。”

我说：“那你可看错了，那不是自传，是科幻小说！”

他说：“是啊，没人信这鬼故事，也没人知道时光机早已被发明，藏在这个破仓库。”

我说：“那你信？”

他说：“我信。那一晚，你小时候那一晚，我祖父还是个孩子，他住在你家对面，他看见了闪光，跑到你家窗外，听见了你们的对话。”

我说：“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个好理由，你也根本不是黑帮的头目，对吧？”

“对！”我当年的老同学坐着轮椅被推了出来，“老管家，你还是这么敏锐。”

我说：“时光机的最大用处是考古。”

老同学说：“你那个科幻故事可不是这么写的。”

我觉得他真是个天才，他读懂了。

我们详细交流了一下对时间的理解。然后说了一下我们共同想到的那个主意：用时光机去偷已经丢失的物品，有可能成功；而用时光机去偷历史上不曾被成功偷窃的物品，就一定会失败。

再比如，去刺杀襁褓里的希特勒，不可能成功，因为即使你真的去尝试，这一切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从你意识到希特勒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你刺杀襁褓中的他的那个计划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我仿佛看不到老同学已成了黑帮老大，也不在乎身边几十黑手党举着手枪瞄准了我的头。我们谈笑风生，就像很多年前在校园中那样飙着烂话。那时的他最懂我，我也最懂他。我们说着漫无边际地幻想，旁人不会当真。我甚至还记得，自己失恋了也会找他倾诉。

他第一个目标是东汉末年丢失的传国玉玺。

我去了六次，每次都微调时间，加在一起不到四十分钟。

第六次回来时，手里捧着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老同学让手下搀扶他起来，他颤抖着下跪，他的手下也都慌忙下跪。他口里喃喃自语：“奇迹、神迹……”可他的眼中满是贪婪。

我仿佛回到几十年前，我还依稀听得到他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当皇帝！兄弟你要帮我。”

他们意识到我的发明有多么神圣。

我却意识到自己的发明有多么违背天理。

我说：“你们等我一下，我还有一个约会要赴。”

唰。

青年说：“你别怕，我是未来的你。”

孩子说：“我信了。”

青年说：“不对，你没信，我记得当初我没信！”

孩子说：“现在我有一点信，因为你长得太像我了！”

青年说：“我是第一个来的，这一天会有历史意义！一会还会来两个人。”

孩子说：“是我未来的妻儿？”

青年说：“很遗憾，但我必须告诉你……”

我望向卧室方向，我知道哪里会出来一个人。

一位中年人从卧室走出来：“你别说了！”

孩子的眼神好惊恐，年轻真好。

我从厨房的阴影里走出来说：“孩子，别怕，这屋里有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灵魂。”

孩子兴奋地问：“那么，时空旅行是可能的了？”

青年人说：“是的，一个伟人发明了它，正是我们。”

我说：“但它毫无意义，你懂了！是吧？”

孩子认真地点头，但是他怎么会懂呢？

我接着说：“我就知道你认为自己懂了，但这要到我这个年纪才能真的懂。”

中年人说：“别倚老卖老！早看你不顺眼了！”

我忽然记得这屋里的人对我印象好像都很差。

我说：“一面之缘而已。不是总见面！你忍忍吧。”

孩子问年轻人：“你能解释一下吗？”

年轻人说：“今天是6月14日，今后你会发明时光机，今后你会将人生大把的时光挥霍其上，人们都认为时空旅行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今晚。”

中年人说：“孩子，我给你一个建议，你不用把自己的设计图纸付诸实践，因为一切其实都已发生过了，你只需在2028年的2月5日去拿自己的成果即可。”

我说：“你以为这有用吗？你自己也说了，都已经发生过了。”

孩子说：“那么，未来穿越的人很多吗？”充满迷茫的年轻人也用急切的目光望向我和中年人。

中年人很不耐烦了，他说：“你在我这个年纪，会很有钱。”

我说：“你在我这个年纪命不久矣，但是都看开了。”

说完这话，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好像理解错了，这个“命不久矣”我这一生中三次听到，每次都以为自己是疾病缠身，原来、原来是这样啊……算了，不解释了，这些事都已经发生过了，而我当年没有解释。

然后年轻人对孩子说：“你会在今后这些年里不断回忆今晚，怀疑今晚的真实性，我们需要给你留下一些“信念”！”

中年人又说：“是啊，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他们两人每人拿出一枚硬币，递给孩子。

我依依不舍地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枚陪伴了我一生的硬币，也是我最后一枚硬币了。

这个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生命被抽空了，我的使命完成了。仿佛硬币给出，带走了我平生信念，剥去了最后一丝人间的温度。

孩子问：“你们不给我一点建造时光机的提示吗？”

我慈爱地说：“你不需要！你要有自信，因为你的未来已是我的曾经了。”

然后我们离开了。回到现实，我看到老同学正捧着玉玺玩赏，见我回来了，敬畏地递上玉玺，好像我是皇上。全然没有之前让手下人拿枪指着我头的恶意。

我坚定地想：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我接过玉玺，把它砸向时光机最精密的仪表盘，这一砸，再也没人能复刻它了。

一声巨响，这世界上再没有时光机。

他先是震惊，然后转为暴怒。

又是一声巨响，他开枪了，这世上再没有我。

忽然想起一句话：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原来我在经历了这些，已是过来人了。

好像，过来人就是佛。

我回想起十七岁那年孩子望向老者的眼神，像在朝圣，像在拜佛。

从始至终，只有一枚硬币，不是吗？

那么，那枚硬币是从哪里来的呢？

伽銮神殿有没有位置，极乐净土有没有硬币。我要去问问我佛。

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枚硬币。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