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鹅颈式的尴尬
推开门,我看到一个男人惊慌地合上电脑。
“我就问一件事,完了你继续看!”我不由有些尴尬,但还是将嘴边的话说出来。
我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在隔离专班的无聊且残酷的日子里,一个成年或者说壮年男子,用电脑着片,亦是一种苦涩的不得已。
“您…您说。”我面前的男人也是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个鹅颈式…你搞懂了吗?”我认真地问。
“鹅,鹅颈,颈式…我差,差不多了能,能弄,弄了!”男子说话更结巴了。
“是…是吗?”他这一紧张,让我都不由得有些结巴了,特别是在这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弥漫臭袜子味道的地方。
“真…真…真,真的!”男子有些急,不由得涨红了脸,“不…不信,你…你…你看!”
说完,他从桌下随手一扯,扯出一大堆黄色袋子出来!
每一个黄色袋子,都打着结,大大小小的结,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在玩塑料袋的游戏!
“这,是我,打,打的,第一个!”看到我在皱眉头,男子有些慌乱,急忙解释起来,想要把袋子塞回去,却被我制止了。
“最边上的,应该是你最新的作品吧!”我有点受不了这语言风格,见他在点头,就开始问起来,“应该是大约在3分之2处!塑料袋口按一个方向扭转成螺旋条状,然后封扎,拧成鹅颈式!嗯,还不错!”
“对,3分,3分之2!还要,消,消杀!”他听到我的鼓励,立刻来了劲,将工作流程也跟了一句。
“那么,打包消杀完了,要怎么处理呢?”我笑着紧问了一句。
“就,就收集…放到…存放间,等,等车来拉…”
“呃!”我收起了微笑,严肃的说,“好,好像还少了一步!你再想想,想好了告诉我!”
这个家伙,到现在都没有记住所有程序,真让人操心。
“那…那么,明…明天,我可以,可以上,上场吗?”谁知道,男子却是关心另一个话题。
“要是想起来,漏了什么环节,再来找我吧!”我感到有些失望,撂下这句话,就走出了这个寝室。
想了想,还是顺手拉上了门。
这是新一趟国际航班隔离专班的前一夜,当所有人都整装待戈的时候,走在走廊上,我突然有了一份不安。
垃圾清运是专班平安运行的保障,而在紧要关头,负责垃圾清运的人,连最重要的步骤都还犯迷糊!
正在此时,我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紧跟而来的,又是那个声音:
“班,班长,我,我搞清楚了!”
“哦!”我惊喜的转过头,这个家伙这么快就把自己忽视的步骤搞清楚了,看来还是不可小觑啊,我大声给他讲起来,“对,这一步很关键,很多医废垃圾都是因为,没有这多的一层……”
“是不是,还要,还要,再消杀一次?”这一次,男子的话语通顺了许多,他没等我讲完,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深思熟虑的答案大声讲了出来,很迷醉的神情。
“你……”我却是真的一下子被噎住了。
“其实,我学的…还是挺…挺快的!我…明…明天,可以执行…任…任务了吗?”看到我的表情,男子有些得意,活都利索了许多,仿佛自己明天就可以跟所有人一样,成为披挂上阵的大将军一样。
“你,你今晚就可以执行任务!”我大喝一声,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20分钟之后,就披挂上场,到大厅集合!”
我感到,“嗡嗡”的余音撞击旁边的墙壁,一个男子,彪悍的男子,站在走道上发呆。
而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将几个老人手召集起来。
2.深夜的演练
同许许多多从各条战线抽调而来的人员一样,他是一个城管队员,在隔离酒店专班,大家不叫他郝队长,也不叫他郝小磊,而是亲切的叫他郝大哥。
虽然有些口吃,但是郝大哥在城管执法队,曾经是浐灞半岛某一片商户的执勤者与呵护者,维护那里的市容市貌,带领一群商户模范创文,兢兢业业,认真踏实,口碑很好。
但是,在隔离专班,新兵就是新兵,一个环节的不熟悉,一点点的小疏漏,都有可能让大家扼守的平安塌陷,将来之不易的安全付之东流,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样的例子,不枚胜举,甚至很多都发生在身边!
这在专班里,是所有的战士都明白的道理!
深夜11:40分,一个个揉着眼睛的专班战士,整齐列队在会议室,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没有一点怨言。
“在场的都是老兵!虽然不是专门做垃圾清运的,但是对垃圾清运的每一个环节都熟悉了解,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让一个新兵疙瘩,如何在一夜之间掌握垃圾清运的各个环节,而不出问题!”没有半句啰嗦,我的话很简单,说完了我就黑着脸站在一旁,不再说什么话了。
大家都知道我生气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一向和蔼的郝大哥才明白过来,晚上的特殊任务到底是干什么,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究竟搞错了什么?”老陈还是好奇地问向我。
余光之中,我看到郝小磊依然是一脸懵逼,他到现在依然不知自己问题出在哪儿!
“不用问我!让他把所有环节都演示一遍,然后,大家找问题吧!”我绷着脸,我感到更生气了。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在一片寂静中,曾经的执法队员,开始走上前台,演绎一个医废收处员的工作环节…
“…停,这里,要套双层手套!”还没有几步,一个队员就喊停了一声。
“哦!哦!我,忘了!”赫大哥慌张地说,一边迅速戴上手套。
“…不对,这里应该将半污染区的门封闭了,才能打开隔离区的通道!”
“…停,鹅颈式封口必须要低于或等于3分之2处!”
“…不对,这里少了一个重要的,必须是双层,双层垃圾袋!”
竟然有11处!
天哪!我的眼睛都不觉眯起来,这郝小磊,不但仍旧忘了已忘记的,连自己都会的,也忘了不少!
所有人都急了!这是真的急!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让任何一个人掉队,何况,这是专班,进来的人都是数量有限的,没有替补,没有备胎!
几乎是所有环节的纰漏都犯了一个遍,此时的郝大哥,慢慢的才进入状态,他开始熟练地进行一个垃圾收处专员所干的工作,换装、收垃圾、装垃圾、绑垃圾、运垃圾……
夜已深,我与战友们一遍又一遍地跟一个较真的执法队员演练每一个环节,我看到,当夜幕一层层将寒气涌进来,所有人的腿都在打颤。
3.不说话的眼睛
早上6:00,一个推着垃圾清运车的身影出现在垃圾转运通道,他迅速关好门,然后进行消杀,检查好自己的“二级防护”防护装备,然后打开隔离区,走了进去。
最顶层的走廊上,每个隔离房间的门口,都摆放着一堆垃圾,有的被塑料袋扎的严严实实,有的随意散落,还有的没有什么包裹,直接是饭盒果皮散落一地……
白色身影依次走过,对每个房间的垃圾袋或是垃圾喷洒消毒后,将每一个小小的垃圾都收捡到黄色大垃圾袋里面……
垃圾袋快装到2/3处时,白色身影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开始停下来,以熟练的鹅颈式打结,然后消毒,再套上洁净的大垃圾袋,扎口并消毒……
最高一层清理完了,再依次下一层……
一袋袋生活垃圾,依次在一双手的牵引中,被放上了垃圾清运车,这双手又沉稳有力的牵着垃圾清运车,沿着廊道前行。
感觉中,他就像是牵着一条生命线……
奇怪的是,在监控里面,每遇到重要环节的时候,白色身影总要稍微停一下,低下头,看一眼自己的胸口处。
在监控室里面,看着看着我就明白过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在郝小磊的胸口处,被粘贴上了一个手机,手机打开着摄像头,就像是一双眼睛一样!
“是你们的发明?”我转头对一脸微笑的老程,欣慰的问。
“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说!”老陈将另一只手机递给我,看过去,摄像头根本就没有打开。
我当然知道,在小小的监控室里面,我们都是屏声静气,就像是自己在这个隔离区走廊一样!
“我们相信他!给他弄这个,只是给他熟悉的工作环节,增加一点点自信!”
早上七点,晨露还未散去,一辆白色的封闭式卡车开进隔离酒店大门,缓缓停放在隔离酒店垃圾暂存点的门口。
一个身穿防护服的转运员下车,进入医疗废物暂存点,将一天的生活垃圾、核酸采样废弃物等装车。
不远处,站在医疗废物暂存点门口的郝小磊,顾不上擦拭自己满头的大汗,他憨实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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