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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海王,却从未见过如此勾人心魄的女人,骚的让我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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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哥们儿他叫老覃是个十足的海王,谈的每个女朋友,基本上不用超过一个星期,他就直接会去开放,直奔主题,玩过了几次之后,就玩腻了,然后就找个理由把对方甩掉。

就这么一个人,竟然在他前女友默默身上栽了十年。

现在每次喝醉,他还会拉着现女友的手,叫着默默的名字。

用他的话来说,他海王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默默让他这么爱的姑娘,那勾人心魄的样子,无论是开房还是平常,他都不想停也不想离开她。

第一次见到默默是我去大学报到的第一天,老覃抱着一兜苹果站在新生接待处欢迎我。

「介绍一下,以后叫嫂子。」老覃把苹果塞我手里,从自己身后拉出一个矮他半头的姑娘。

那是默默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小巧玲珑型的,齐耳短发,眉眼温顺,像是日本漫画里的邻家妹妹。

「嫂子吉祥。」我声儿有点大,引得周围几个不明真相的同学侧目,默默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老覃一巴掌拍到我后脑勺:「喊什么喊,能不能温柔点,雌激素还没长起来呢?」

「呵呵呵呵呵……」我冲着默默的面子,没有把脏话吐老覃脸上。

默默很是贤良淑德,老覃带我去食堂吃饭,默默捧着托盘,瘦小的身体挤在长长的队伍里打菜。

我用筷子戳老覃脊梁骨:「搭把手去啊。」

「没事,她搞得定。」老覃跷着二郎腿。

我忍不住问老覃怎么泡到这么实在的姑娘,他以前的女朋友不是洪兴大姐头,就是矫情绿茶婊,老覃这一次突然换了这么清新的口味,我还一时有些不适应。

「哥魅力难挡啊,就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照样光彩四射。」老覃贱嗖嗖地接过默默端来的饭菜,凑在默默脸前说,「告诉这个没见识的,我有多抢手。」

默默的脸再一次红成了番茄。

后来我发现默默是脸易红体质,平均一分钟脸红一次,这么内秀的女孩子,就这么被老覃祸害了,我一想就痛心疾首。

老覃大我一岁,我们父母是朋友,所以我和老覃打小就厮混在一起,他逃课,我掩护;我装病,他装我爸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多年以来,我们在狼狈为奸的道路上可持续发展,一路欢歌。

我妈曾破罐子破摔地想在我成年之后,就送给老覃家当儿媳妇:「反正你这德行,我看嫁出去也难,干脆给覃思宇当老婆算了,那孩子老实本分,将来你不吃亏。」

我翻着白眼,心里想老覃要算老实人,天下就没好男人了。

老覃家世不错,父母在各自的工作领域都独当一面,老覃爸爸是个转业军人,从部队回来之后,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老覃兜里从来不缺零花钱,我要能把他哄高兴了,我的零花钱也能水涨船高。

高考时,老覃没考好,他爸托关系把他送进了一所县里的大学。

老覃临去大学报到前一夜,我俩站在公园山顶上吹风。

「以后缺啥跟我说,我给你寄过去,城里别的没啥,就补寄够。」我拍拍老覃肩膀。

「别麻烦,明年你给我带过来就行。」老覃这个乌鸦嘴,一语成谶。

我的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妈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看,我爸看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给老覃爸打了个电话,没几天,我就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老覃的祝贺电话也随后就到。

「同志,欢迎你找到组织。」

「织你妈个头。」我忿忿地挂断电话。

就这样,我和老覃再次混到了一起。

我们的大学生活实在无聊,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各乡镇的中学考上来的,为了摆脱父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他们铆足劲用功。像我和老覃这样的学生,每个年级也没有几个,老覃把我们都拢到了一起,隔三岔五聚餐。

在老覃的号召下,我很快在新组织里如鱼得水,和其中一个叫大牙的尤为投缘。大牙因门牙巨大而得此名号,他本人也不介意,有时候做自我介绍,他就说大家好,我叫大牙,时间一久,搞得大家都想不起他本名叫什么。

大牙和默默同一个专业,我常从大牙口中听到有关默默的一些事情。

「默默家是附近最穷的一个村子的,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默默经常为了省钱不吃早饭,上自习的时候,我都能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噜响。」

「默默内衣上打补丁……」

我忍不住用脚踹他:「小心老覃剜你双眼——」

「白衬衣里粉红胸罩上一块巴掌大的绿布,我除非瞎了才看不到。」大牙龇牙咧嘴冲我嚷嚷。

也是,默默的穿衣风格,怎么说呢?的确有着迷之混搭风。有一次,我看到她的棉袄里套着一件 20 世纪 80 年代的红秋衣。

「你就不能给默默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吗?」我提醒老覃。

老覃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给她钱,她自己不要,再说了,你嫂子天生丽质,穿麻袋都好看,像你这种平庸姿色的才得靠打扮。」

怎么说呢?老覃对默默不是不好,但也谈不上好,总是挂在嘴边,但似乎没搁在心里。想想也可以理解,十八九岁的男孩,牵挂更多的还是足球和饭岛爱吧。

我把我妈给我买的那些我不喜欢的衣服拎去给默默:「那个,我穿着太小了,你穿正合适。」

默默低着头一件一件把那些衣服叠好再打开,我怕她多心,赶紧解释:「这颜色是丑点哈,我那儿还有几件,你要不要?」

话还没说,就看到默默的眼泪流下来,我慌手慌脚递纸巾。

「谢谢你,小金,谢谢。」默默的声音轻如蚊叫。

「啊?」我怔在一旁。

后来和默默更熟悉、亲近了,她告诉我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姐姐的旧衣服。她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旧的,她是家里的老二,永远是最被忽视的那一个。我忽然有些明白,这样白纸一张的默默,怎么会上了老覃的套,也许就是因为老覃每一次都会粗声大气地介绍:「都过来拜见,以后叫嫂子。」

单薄的成长中,忽然有这样一个人,不讲道理地给了默默一个位置,他昭告天下,他宣告主权,他蛮横地对全世界嚷嚷默默是属于他的。十八岁的默默无法抵御,甘心沉沦,这是第一个重视她的人啊。

但是,我知道老覃是个喜新厌旧的混球,小时候,他看上的玩具一定要霸到手,可是玩腻了之后,他扔得毫不留情。小学的时候,我去老覃家玩,喜欢上了他桌上的一个玩偶,不管老覃爸妈怎么威逼利诱,老覃就是把那玩偶塞在裤裆里不肯拿出来借我玩。

「这是我的,谁也不能动。」时至今日,我还记得老覃当时脸上的神情,谁抢他的玩具,就和谁拼命的样子。

现在的默默,就像老覃小时候的玩偶,因为他还没玩腻,所以紧紧攥在手里,但是我担心,总有一天,老覃会遇到更好的新玩具,将默默弃之如敝履。

老覃骂我小人之心,他拍着胸脯说自己对默默绝不是玩玩拉倒,要是说的是假话,就让雷公劈掉他的小鸡鸡。

我问老覃喜欢默默什么。

老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听话。」

默默的确听话,给老覃洗臭袜子,给老覃抄笔记,考试冒着被抓的风险给老覃传纸条。只要老覃说的话,默默都会照做不误,一秒犹豫都没有。

用大牙的话来说就是,老覃找的不是女朋友,是殿堂级的女保姆。

虽然觉得老覃在欺负默默的善良,但当事人甘之如饴,我作为局外人也不好多嘴,只能希望他们这样没羞没臊地继续幸福下去。

高三时,默默在校门口被混混打劫,老覃英雄救美。

自那时起,默默便在心里认定了老覃。

默默高考成绩够了浙大分数线,却选择留在省里,和老覃上了同一所破大学。

「外地花费大,家里负担不起。」默默这样说。

我知道,她是为了老覃。

「你傻不傻,万一将来你们分手,你这样牺牲太大了。」虽然木已成舟,我还是忍不住替默默不值。

「可是我一想到会离开他,就觉得活不下去。」默默说道。

「太夸张了吧。」我说。

「你不会明白的,小金,你是太幸福的人,你的生活在天堂,而我……」默默不再说,我也没再问。

那时我不懂,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我在老覃的婚礼上,看着漫天羽毛和七彩灯光下,老覃挽着新娘的手走过红毯,我才懂得了默默那时的惊惶。

你在天堂对我伸手,冲我微笑,说:「来,有我在,不要怕。」

而我在地狱竭尽全力踮起脚尖,也无法触碰到你的指尖,我想说:「我够不到,我害怕。」

但是,我说不出口,我能做的就是仰头望着你,寻找一切能够与你靠近的道路。

老覃和默默分手多年之后,有一次在饭桌上,老覃喝得两眼发红,侧头对他身边的女朋友说:「帮我拿一下酒,默默。」

一饭桌的人都静下来,我看到坐我对面的大牙,已经塞进嘴巴里的红烧茄子从他的门牙下掉落桌上。

「拿酒啊,默默。」老覃半醉半醒,抬手去揽女朋友的肩,却被女朋友发狠地一推,整个人从椅子上滚到地下。

「默你妹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娘是谁?」女朋友端起桌上的一盆鱼香肉丝浇了老覃一头,然后摔门离去。

老覃咧嘴哼了一声,张嘴吐了一地,胃里的残渣和红红绿绿的鱼香肉丝遍布老覃一身,像毕加索的抽象画。我们捏着鼻子逃出包间,出门前,我听到老覃呢喃:「默默,渴,给我倒杯水。」

有的人,就这样侵入骨髓,随时随地,席卷脏腑,天地万物,统统消失不见,只有那个人,在虚无中微笑,那样的笑容,曾经唾手可得,可如今,却是无能为力。

我还记得老覃第一次和默默提出分手,是在他们读大三的时候,那个秋天,我接到默默的电话。

「他不要我了……」默默只是在电话里不断重复这一句,任凭我怎么问,她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想到之前默默说过的「离开他,我活不了」,我心里一激灵,赶紧去找默默,还好,默默还活着,只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神情呆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了一具躯壳。

「到底怎么回事?」我在网吧找到因为通宵几夜,眼圈黑成熊猫的老覃,揪着他的耳朵质问。

老覃蹲在操场边抽了一包烟之后,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老覃在大学里继续作死的生活,胡吃海喝,逃课打架,之前的坏习惯一样没少,还增添了一个新毛病——赌博。开始只是小玩儿几把,但慢慢地,赌注越来越大,老覃输掉了自己的生活费之后,把默默的生活费也一并输掉了。

那段时间,他们捉襟见肘,默默四处找兼职挣钱,老覃四处借钱想要赢回本钱,结果越输越多。

「你真是浑到家了。」我气得破口大骂,我无法想象默默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还要为老覃负担赌资。

讨债的人找来学校,老覃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默默不知从哪儿找过来的,抱着老覃的头哭喊,求告:「别打他,冲我来。」

知道那帮人不是善茬,老覃使劲推开默默:「走,走!」

那一次,默默没有听老覃的话,她跟着那帮人走了,等老覃跛着一条腿找到默默时,她眼眶乌青,嘴角破皮,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蜷缩着蹲在墙角。

「你们对她干了什么?」老覃挥舞着拳头扑过去,被对方的人放倒在地。

默默不知哪来的力气,全身护在老覃身上:「你们不是说不打他了吗?你们答应的,白纸黑字答应的。」默默扬着手里的纸。

领头的那个人蹲下身,薅着老覃的头发:「算你小子走运,这妞儿还是个雏儿……」

那人之后说了什么话,老覃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他甚至连自己怎么回的寝室都不记得了,在床上躺了几天,老覃爬起来去超市买了一把菜刀,夹在衣服下就往学校外跑,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烧得他浑身疼痛。

在学校门口碰到了默默,老覃脑子里倒带一样,全是那天默默浑身是伤的场景,他攥紧刀柄,眼神一定凶得吓人。

默默拉住老覃:「你,干什么去?」

老覃甩开默默的手,大步向前跑,怀里的菜刀露出来,默默死死拖住老覃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你别管!」老覃嘴唇发抖,「我要砍死那帮覃八蛋,砍死他们。」

「别去,你别去!」默默不肯放手。

老覃使劲掐住默默的肩膀:「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跟他们走?」

老覃恨那些人,更恨自己,他到底没有砍死谁,只是很怂包地把自己丢在网吧,没日没夜地玩 CS,游戏里的敌人一片一片倒下,老覃觉得真爽。

默默来找他,老覃凶巴巴地赶她走:「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不是不听我的话了吗?你走啊,走!」

我指着老覃鼻子骂:「你要是敢因为这个嫌弃默默,不要默默,我就把你这些年的混蛋事统统告诉你爸妈,让他们跟你断绝关系,赶出家门——」

我颠三倒四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心里慌得厉害,老覃小时候浑,也就是抽烟喝酒耍无赖,不会干出格的事,打死我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去赌,还把默默拖下水。我妈老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老覃自己跳进了泥潭里,他能不能爬上来我不管,可是,我不能让他把默默也拽下去。

当天夜里,我和默默住在学校门口的小旅馆里,三十一天的房费,隔音很差,我们和衣躺在泛黄的白床单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水乳交融」的间奏曲。

「小金,我是不是做错了?」默默瞪着天花板。

我一骨碌爬起来:「你他妈错到姥姥家了,你就应该让老覃被那些人打死,像他这种人渣,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默默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到枕头上,我心里叹着气:「没事,没事,老覃要是敢对不起你,我就找人毁他容,断他命根……」我握着默默的手,咬牙切齿地说着不着边际的狠话,心里把老覃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冒烟。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夜里,忽然听到默默发出很大的哭声,她满身是汗,嘴里不停发出呜咽声,我使劲摇晃她:「默默,醒醒。」

屋外有人使劲砸门:「默默,默默。」是老覃的声音。

我下床开门,老覃像个保龄球一样滚进屋里,扑到床上把默默抱紧:「别怕,别怕,我在呢。」

默默紧紧抓着老覃的胳膊:「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老覃紧紧拥着默默瘦成纸片的身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两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在黑漆漆的简易房里,互相认错,我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想亮灯,「啪」的一声,灯泡炸了。

「明天滚蛋的时候自己赔钱,我可不管。」老覃骂我。

「不管就不管,管好你自己吧。」我也骂他。

那一片浓重的黑暗里,我好像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老覃拉着默默的手,默默拉着我的手,我和老覃车轮战对骂,默默始终浅浅微笑。

所谓的天堂,不过就是青春时最好的阳光洒下的那个瞬间吧,须臾即过,多年之后,我纠正默默,从来没有谁在天堂,谁在地狱,我们一起上过天堂,也一同落入地狱,不幸的是,老覃先一步爬回了人间,留下默默踟蹰地狱。

老覃说他昨晚想了一千种和默默赔罪的方式,最后想着想着,在我们房间外睡着了,然后被默默的哭声惊醒,他砸门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从今往后的日子,决不让默默再从噩梦中哭醒。

看到老覃皱着眉头抽烟,我忍不住问老覃:「你跟默默在一起这么些年,居然都没办了正事?」

不是我低俗,而是身为正宗天蝎座的老覃,在某件事情上的热情一向分外高涨,初中时候就宣布告别了处男之身,谈的每个女朋友,不超一礼拜都会直奔主题。所以有一阵子,我们几个朋友都特别为老覃的肾担心,害怕他不到三十就会秃顶,所以曾在老覃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凑钱送过他几盒卡玛片。

「我是种马吗?见个母的就脱裤子?我早和你说过,我对默默不一样。」老覃不出我所料,破口大骂。

「还不如早点办了,便宜了别人。」我无心嘟囔了一句,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了,我看着老覃鼓着眼珠子,像一只要爆炸的蛤蟆,心里暗想等下老覃要是冲上来吊打我,我肯定不还手。

结果,老覃只是轻轻撂了一句:「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那么回事,的确,很多事情的发展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学校安排实习,我偷懒回家,想着最后找老覃爸爸的公司在实习证明上给我盖个章了事。

「你个不求上进的货。」老覃一边给我盖章,一边训斥我。

老覃毕业后接了他爹的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以前那些毛病,统统成了他生意场上的利器,一时之间,老覃成了我们小城里未婚姑娘纷纷瞄准的靶心。

一天晚上在 KTV 唱歌,老覃喝多了去卫生间吐,我和大牙看他半天没回来,担心他栽进马桶里淹死,就出去找他。

大牙进了男厕所,半天没动静,忽然一个浑身闪着亮片的大波浪女尖叫着从里面冲出来,我跑进去一看,大牙揪着老覃的领子,正一耳光,一耳光抽他,老覃裤子还掉在屁股上。

我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怎么狗改不了吃屎,你当初怎么保证的,你这么快就忘了,你……」我想起那一年,在黑漆漆的小旅馆里哭泣的默默,恨不得当场拿刀把老覃阉掉。

大牙把我连拖带拉地拽走,我们在 KTV 门口坐了半夜,大牙站起来拍拍屁股:「别告诉默默。」

「废话,还用你说。」

「她会受不了的。」大牙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他有事瞒我。

默默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薪水不多,但离老覃公司不远,两人下班可以一起回家。

老覃租了一个一居室,我问他怎么不带默默回家住,他说和父母一起住不自由。但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有一天我回家,老覃妈在我家诉苦,和我妈说老覃被一个有心计的农村姑娘迷了心。

「现在小女孩真是不得了,没脸没皮地就在男人家里住下了,反正说破天,我也不可能同意她嫁到我们家来。」

「孩子自己的事,你让他们做主吧。」我妈还算公道。

「哎呀,你不知道,那女的要不是看上我们家的钱和房子,能天天伺候主子一样伺候覃思宇吗?结婚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要是沾上这种祖上穷了三代的人家,以后天天还不得烦死。」老覃妈的话一句一句砸在我心里,我很想冲到她面前,告诉她默默不是她说的那样,是老覃毁了默默,就算以后让老覃天天给默默洗脚,也是他应该做的。

最终,我只能咬咬牙,回屋去了。有些话,有些事,一辈子都不能提,说出来就会山崩地裂,伤及无辜。

和默默约在一个牛排馆见面,我玩了一个小时的手机,默默终于出现。

「不好意思,公司突然要加班。」默默变了很多,会打扮了,也懂得不把身上的颜色超过三种,不过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像小鹿一样。

「你们都是大忙人了,就我无业游民一个。」我伸个懒腰。

「吃什么,我请你啊?」默默递过菜单。

「必须贵的,让老覃报销。」我看到默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默默说她家里知道了她和老覃的事,提出要结婚,必须给三十万彩礼。我知道一些农村家庭,会用嫁女儿的彩礼,用作给儿子娶媳妇的费用。

「我正在努力攒钱,过两年应该差不多。」默默小块吃着牛排。

「你是不是傻,三十万对老覃来说不是毛毛雨吗?再说了,就算是三百万,只要你要,他也必须得给,他该你的。」

「什么该不该的,他最近和家里闹得也不愉快,我不想再让他心烦。」默默还是那个善良柔软的默默,用一己之力承担着她和老覃千疮百孔的爱情。

默默以为,她和老覃终究会携手踏入天堂,却不想人世险恶,几多跋涉,一夕之间,她会被狠狠打入地狱。

在一场饭局上,老覃带着默默参加,意外和大学校友重逢,好死不死,那个校友偏偏与当日向老覃讨债的那伙人有些交情,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人天生的八卦之心,默默的事很快在小城传开,越传越难听,越传越离谱。

一天夜里,我正在电脑上和大牙游戏大战,接到老覃火急火燎的电话:「快来我这儿一趟,把默默接你家住两天,我妈杀上来了。」

老覃话没说完,我就连滚带爬地赶去救援,等我赶到时,老覃租的小屋已经变成核爆炸现场,除了老覃是完整的,没有一件东西是囫囵的,默默穿着睡衣,光脚站在走廊里,脸上五个指印,胳膊上也有血印。

「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老覃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我干咳一声,试图缓解气氛:「阿姨,干吗啊这是,大半夜的,当心邻居投诉。」

老覃妈一看到我,立刻嚎啕大哭:「小金,你快来给阿姨做主,这个混东西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我一边安慰老覃妈,一边给老覃使眼色。梗着脖子站在一旁的老覃,终于软了下来:「有事回家再说。」

把老覃妈安抚下来之后,我把默默带回家里,默默去洗澡的时候,我大致给我妈讲了讲前因后果,我妈听后半天说了一句:「完了,他俩铁定完了。」

我妈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湿漉漉的默默站在卫生间门口,我忙把她拉进卧室:「别听我妈瞎说,你俩肯定没事,过两天等老覃妈气消了,我帮你想办法。」

默默「嗯」了一声,就那么栽倒进被窝里。

第二天早上,默默还在睡,我妈端着牛奶、鸡蛋走进来。

「先放那儿吧。」我小声说。

「你多开导开导她,女人最容易在感情上死心眼。」我妈一大早就开始熬心灵鸡汤。

默默突然睁开眼:「阿姨,你说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把我和我妈都吓了一跳,我冲我妈眨眼,示意她捡好听话说两句,我妈看了看默默,轻轻在床头坐下:「孩子,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可是阿姨不能骗你,你们真的不合适,你还小,结婚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你们这事,没有哪个父母能接受。」

我忍不住蹦到地上:「那事怎么能怪默默呢,都怨老覃那个覃八蛋,是他坑了默默,他一辈子给默默当牛做马都应该的。」

我妈没理我:「说一千,道一万,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你们两个一辈子也迈不过的一个坎,就算你们现在结婚了,以后难保不会发生争执,这件事就会像埋在你们之间的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炸伤他,也炸疼你。人这一辈子,免不了会犯错,可是你们不能抱着年轻时候的那个错误,这么将就一辈子啊?」

「我爱他,离开他,我活不了,只要让我和他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默默将脸埋进被子里。

我也帮腔:「是啊,是啊,他们是爱彼此的。」

我妈给默默压压被角:「什么爱不爱的,这世上没谁离了谁过不下去的,都能活得好好的。」

不懂事的时候,觉得爱情大过天,懂事之后,觉得爱情算个屁,我知道,默默和老覃,很晚才懂事了。

我毕业之后,被我妈安排在一家朝九晚五、喝茶看报的单位上班,每天最忙的时候,就是盯着淘宝秒抢的时候。

老覃和默默的婚事,陷入了漫长的拉锯战,彼此家庭都把最难听的话说了出来,老覃爸妈坚决不同意默默进他们家,默默爸妈坚决索要一笔不菲的青春损失费。那两年,老覃和默默之间,上演了各种狗血剧情。

隔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朋友就兵分两路,大牙陪老覃喝酒,我陪默默发呆。

一天,默默让我陪她去医院看病,挂了妇科号之后,我开玩笑:「怎么了?不会是怀了吧?」

「他从来没碰过我,我又不是雌雄同体,自己怎么生得出来?」默默轻描淡写,我却如遭雷劈。

「老覃是怎么忍住的?」我不禁想起那天在 KTV 看到的画面,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又不敢明说。

从高中毕业到工作,再到他们分手,十年光阴,他们从未分离,却始终未能真正在一起。默默说,老覃第一次有了冲动,是在刚升入大二的夏天,在一个星辰很好的夜里,躲在小花园的草地上,老覃把手从默默战栗的胸上拿下来。

「第一次?」老覃明知故问。

默默将头埋进老覃颈窝:「我愿意。」

老覃没说话,扭过头抽了根烟,把默默的衣服整理好:「别犯傻。」

默默抬头:「我真的愿意。」

老覃闷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后来我问过老覃,当时怎么怂了,老覃说真不是怂,是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柔情,甜甜的,美美的,就像我们小时候趴在蛋糕店外看着橱窗里的樱桃蛋糕流口水,老覃不舍下口。和默默分开之后,老覃大彻大悟,那股柔情,就是年少的爱情呵。

默默和我说,老覃常半夜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在卫生间窸窸窣窣洗半天,再回到床上睡时,已经换了新的内裤。

「我常常盯着他的后背想,我们这么多年,到底算不算在一起。」默默怅然自问,我无言回答,医生简单给默默开了几盒药,不过是普通的内分泌失调,医生让默默注意情绪,不要压力过大,默默点头。

其实,解决内分泌这事,老覃就能办了啊。我趁老覃早上上班的时候,把他堵在了车里,要么自宫,要么跟默默办了正事,两条路二选一,我苦口婆心:「你找外面的女人也是找,床上就有个现成的,干吗浪费啊,你不会还是因为那事,对默默心里有疙瘩吧。」

老覃一下炸了毛:「小金,你再说这种话,咱俩就绝交,我是那种操蛋的人吗?」

「是是是,我错了。」我鞠躬认错。

老覃说:「我是男人,当然有正常需要,可是跟默默不行,一开始不行,是觉得默默和自己以前搞过的那些女生不一样,一时下不去手,后来不行,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混球,配不上默默。」虽然每天在一起,但心里明镜一样清楚,他跟默默没有未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要分要合,给句痛快话。」

「容我捋一捋。」老覃点上一根烟。

「捋个溜溜球啊,告诉你,覃思宇,你也甭他妈废话了,一个女孩十年的青春都给你了,你要是有良心就好好对她,你要是没种就趁早跟她说明白,别耽误人家。」我气哼哼地摔车门下车,又觉得不解恨,趴在车窗上补刀:「得亏你没碰默默,鬼知道你这些年胡搞,身上染了多少脏病。」

时间啊,像利刃一样,将我们不堪的过去刀刀凌迟,默默妈盘腿坐在老覃家门口,扯着嗓子哭喊老覃是个陈世美,把默默玩腻了就要抛弃。

老覃妈气得直翻白眼,当着众邻居的面指着默默:「你也不问问你女儿是个什么东西,被玩儿烂的婊子。」

「妈!」老覃阻拦的话还没说口,默默妈就从地上跳起来,揪着老覃的头发厮打,边打边骂:「你个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都是你把我姑娘害成这样。」

老覃妈一看自己儿子被打,立马加入混战,默默站在一边,她后来说自己当时就一个感觉:心如死灰。

那段日子,老覃家和默默家像着了魔,逮着机会就互相伤害。老覃爸被气得住了两回院,默默去探病,老覃妈把默默拎去的东西统统丢出窗外:「滚,小婊子。」

尖利的声音令病人、医生对默默印象深刻,从医院出来,老覃和默默坐在马路牙子上好几个小时。

「分了吧。」老覃提了分手,默默点点头,算是同意。

老覃和默默正式分手那天,我和大牙是见证人,我们四个坐在肯德基,一人抱着一个全家桶。

老覃说:「默默啊,对不起啊,我毁了你的过去,也给不了你未来。」

默默说:「老覃啊,我也对不起你,当年我应该报警的,我以为我能保护你,可是没想到把咱俩的关系搞到了这一步。」

老覃说:「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默默说:「是我不好,我没听你的话。」

两个人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我和大牙啃着鸡腿,满手油,满脸泪。

默默当年独自背着行李坐着公交车来学校报到,刚走到学校门口,口袋里装着学费的信封就被一个小混混顺走了,正巧老覃叼着冰棍看到了小混混偷钱的瞬间,二话不说,拔腿就追,默默撂下行李,也急忙撵上。

在一个狭窄的巷道里,小混混拔出弹簧刀:「滚,不滚扎死你们。」

默默吓坏了:「要不咱们去报警吧。」

老覃捡起地上一块板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过去,小混混当场被砸昏在地,老覃从小混混兜里拿出默默的学费:「这种时候怎么能报警呢,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傻了吧唧的你。」

「哦。」默默接过钱,准备放进裤兜。

老覃劈手夺过:「钱怎么能放这么明显的地方呢?还想再被偷一次吧,傻了吧唧的,我送你回学校吧。」

老覃当下成了默默心目中的英雄,当日默默选择跟那些人走,大概也是深深记住老覃那句「报警有什么用,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老覃经常会大放厥词,说一些屁话,我们都当耳旁风,听过拉倒,只有默默,深记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

老覃结婚那天,我给默默打了一个电话,那时她已经去了北京,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开始。

「老覃结婚了,在宣誓的时候,哭得像个娘们儿,幸亏你当年没嫁给他,不然真心替你丢人。」我故作轻松。

默默哈哈大笑:「替我祝他幸福,份子钱帮我垫上。」

「你真的放下了?」我还记得刚和老覃分手那几天,默默每天半夜给我打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小金,你妈妈说得不对,我心里好疼,疼得活不下去。」

老覃倒是不会半夜给我打电话,他经常凌晨四五点钟,就抱着一箱啤酒,拉我去公园山顶赏日。

「既然都舍不得,干吗不再试试呢?」我那段时间严重睡眠不足,我觉得最先活不下去的人会是我。

老覃说:「小金,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爱情就是一场游戏,能玩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他妈把我自己给玩进去了。我刚开始勾搭默默的时候,我就是觉得新鲜,可是我这新鲜劲怎么十年了,还没下去呢,小金,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你他妈是病了,贱病。」我诊断道。

「对,你说得太他妈对了,我真是贱,和默默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想的是我们长不了,就我爸妈那势利眼,他们怎么会同意我跟默默好?我越这么想,越觉得不能对默默太好,不然她该爱上我不能自拔了,结果我操,不能自拔的那个人是我呀!

「小金,你能想象吗?我——我老覃,叱咤情场这么多年,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自带撩妹技能,却栽到了默默身上,我跟她在一起十年,却没睡过她一次,你能想象吗?我是没办法想象。」老覃絮絮叨叨,跟个老太太一样唠叨到太阳升到头顶,又落下山头。

青春是一曲丧歌,因为一路前行,一路失去,我们立下毒誓,真心想要捍卫我们珍惜的东西,可是生活终是教会我们,如何学会放手。

默默想了想,告诉我:「没什么放下不放下的,一切都过去了,小金,我不后悔那十年光阴,可是我也不会再想去爱他,就这样。」

就这样,就这样吧,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去死心塌地爱一个人。

老覃结婚前夜,介绍准新娘:「这是陌陌,以后叫嫂子。」

我和大牙捧着酒杯,担心老覃又是一时晃神,叫错了名字,会被新娘从楼上推下去,但是虚惊一场,老覃补充:「你们嫂子小名陌陌,时尚吧,跟那个约炮神器同名。」

我和大牙哈哈乐着,彼此眼神交流,老覃总算是正常了。

酒过三巡,准新娘被娘家人叫回家了。老覃越喝越多,干喝不醉,两眼发直,我和大牙担心他再闹幺蛾子,一个劲往酒瓶里掺水。

「小金,你说什么是爱情?」老覃开始开启思考人生模式。

「我哪知道啊,我一单身狗。」

「爱情就是——」老覃「咕嘟」灌下一大杯白酒,「你在天堂伸手,我在地狱踮脚。」

神神叨叨的样子让我和大牙心惊肉跳。晚上回家,我无聊,打开默默的微博,发现默默的签名正是那一句:你在天堂伸手,我在地狱踮脚。

即便是海王都会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低头,如果你在恋爱期间发现你的男友变成了海王,那就毋庸置疑了,他压根不爱你,真正爱你的男人不会舍得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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