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台湾同胞的心语

1

莫小姐，离开你

我独自飘海而去

到了台湾宝岛

你就在大陆这边带着刚满月的女儿

日子过得如何呢

还好，湖南这边有我的父母弟妹们

很无奈，我被关进一个小岛两年了

接着时间一眨眼

又过去了一年

我终于从那个小小的岛上放出来了

我的过去一个黄埔军校同学

偶然来视察的时候

无意发现了我被关在小岛上

才做保，我得以自由

当地不安排我工作

我流落到台北

你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每天都像一个圆圆的明月

让我脑海里装满了期盼

我的思念

就像我见过的海南岛的椰子树

伫立岸边

举目瞭望远方

迎风迎雨昂首大海那边

这里是台湾岛

你那里是祖国大陆

我们隔着浅浅的海峡

莫小姐，感谢有你

感谢上苍的恩赐

让我在浙江安吉驻军的时候

认识了你

并一见钟情

那次在你家吃饭

你妹妹还说我吃饭很斯文的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2

日子过得很艰难

我打着零工

在码头扛着麻包

对你想念过度

有次差点失足掉入海里

我太想念你了

还有我们的女儿

以及父母弟妹们

夜晚冷风钻进工棚

工友们打牌赌钱

我呢，早早抱着你的影子早早睡去

因为心里有爱

我一睡天亮

你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温暖了我漫长的黑夜

我迎接一个个日出

满怀希望的生活工作着

后来我见到街上粘的布告

当地法院招聘干部

我去了

并潇洒写出了漂亮的正楷字

他们大为满意

录用我为书记官

那个乐啊，别提了

我首先就想到你

我有了稳定的工作

对你更是想入非非

你宛若一轮朝阳

让我心里很亮堂

每当日出

我就觉得你跟着日出的光茫

照耀在我身上

暖暖的满心欢喜

似乎你就在我身边

你亮亮的照耀了整个大地

莫小姐，我家里穷困

十五岁就辍学了

叔叔让我跟一个石刻师傅做徒弟

我也练上了一下短暂时光的字

我的童年时光一度着迷文字

时常在县城被官府的布告吸引

看着布告的字入迷

所以我重新工作了

几乎就丢弃了所有的社交活动

业余专心写字画画

我就在这种爱好中等你的到来

或许哪一天

我回到大陆

团圆我们的爱情

莫小姐，一天天又机械般地过去了

我开始特别担心你

可能有点痛苦了

那次在山东被俘

要我磨豆腐

我借机跑了

我一路乞讨

来到浙江你家里

岳母见我狼狈不堪

人瘦了几十斤

立马煮了两斤红烧肉

吃得我一下就精气神了

我找到同学借了点钱

执意带你回我的老家

抗战八年

我仅仅回老家两次

却从来没有带过钱回去

低微的军饷我全部拿来给士兵加餐

带头吃生猪肝

练好视力击杀鬼子

父母养大我

但我没有什么回报

我很有愧的

所以执意带你回故乡

让父母知道你这个江南美媳妇

还有你的父亲是江南老秀才

3

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才几天

就上路了

在广东石坪这个地方

下了火车

距离湖南临武还有几十公里

我咬牙请来轿夫

用轿子抬你回家

家人迎接我们的时候

我母亲第一个就接抱过我们的女儿

你一下就喊我母亲，妈妈

你后来说只有母亲才最喜欢抱孩子的

所以就知道是我母亲了

你在浙江的时候从小娇生惯养

岳父请人每天背你去上学

把你落下了林黛玉般的体质

总有点郁郁不乐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

迎娶你是我一生的爱

尽管在老家我有童养媳原配

但那是旧社会的糟粕

我之所以跑出家门

到长沙当兵

就是想放弃不爱的老婆

我的祖父是个大烟鬼

整天吞云吐雾在床

阉猪的手艺早已经放弃

母亲生下我时

唯一的一只鸡全部先拿给他吃了

可怜我那个童养媳长大的母亲啊

你大爱有加

对我的身世倍感同情

不加任何责难

拿出五十块光洋

让我的童养媳原配离开了

但没有呆几天

我又离开你了

当时我是想叫你跟我一起走的

但你身体不行

晕车，还做月子

就这样

我们一别数年

一直不能团圆了

4

莫小姐，今生我欠你太多

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在台北法院

我努力工作

不久又调往附近县城工作

业余我不思再娶

安心工作

记录神速

多次被上峰表彰

官至庭长

想当年

我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

手持德械

执着卫国

在上海南京等地

与鬼子拼杀

置身死于度外

枪弹多次从我额头擦过

战斗磨练了我的意志

也燃烧我对爱情的渴望

那次我踩着长江水过江

与鬼子周旋京郊

那些充满战火的日子都挺过来了

后来我整编到74师

我有了勤务兵

是我的老乡

我把他留在你的家里帮工

当然是有多个想法的

战火没有伤到他

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后来他安全回到了故乡

我现在就等这和平的时光

早日盼来我们的团圆

安享生命的幸福时光

所以我在画里

有姜太公钓鱼的模样

更有江南风光安吉的山水翠竹

以及你深情的儿女情长

5

莫小姐，我好想念你呀

又几年过去了

我在台湾孑然一人

像个和尚

每天就是上班下班

通信无望

更别说团圆见面了

同事劝我找个伴侣

也介绍了几个女郎

但我都一一回绝了

这时候，是我们分别的第十八个年头了

那次中午，我一人在小屋里

半躺在沙发上

你轻轻地，轻轻地

从我身边走过

我还在想着往昔

你跟我妹妹在一起的吃饭动作

你夹着一块半肥瘦的猪肉

要我妹妹吃掉肥的那一边

然后你才吃那块肉的柔柔模样

我凄然一笑

这时，我发觉你来了

从回忆中猛然苏醒

像碰上江南冬日

难得的一次雪花在飘

惊喜，并睁大眼睛

莫小姐，你怎么来了

但，你一下就不见了

我站起来四处打望

高声喊着

莫小姐，莫小姐，莫小姐

你在哪里啊

你出来啊

但始终不见你

我好奇怪啊

后来，两岸自由行了

我把这个事情说了

我在台北见到了莫小姐

真真切切地从我午休的时光里

走过我身旁一次

我的外甥在一旁说

那是我孤独一人太久没有老婆

对你思念过度，达到精神的极度

才出现的一种梦幻

当时我笑，就说外甥

瞧，他讲得这个样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也是我们生命里最动人的绝唱

莫小姐，今生我们分开太久

在天堂里

也许我们能够重逢

再次携手爱的王国吧

6

两岸自由行了

观望的我把一封迟来的信件

托人从香港寄回大陆

邮递员找不到老地址

在临武县城当众拆开

读着内容

父母是否健在

莫小姐可好

以便寄钱回来

我的一个外甥从围观群里挤出来

举手的一刹那

像划过一个时代的铁丝网

接过了

这封沉重的信件

当我高兴的得到回信时候

泪满脸颊

父母已经作古了

而你在苦等三年无望后

带着女儿回到了浙江

弱不禁风的你

却很快抱病而去了

女儿留给你妹妹代养

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是个文盲

没有读上书

一辈子只能给人当保姆

带了很多孩子

我这个愁啊

在台北我再苦也要让孩子读书

几个孩子都大学和留洋

见到大陆女儿的时候

我暗自垂泪

把那盒歌带《五月的风》

让女儿转交她的姨听

人生坎坷啊

就像五月的风

7

莫小姐，后来我年年回来

只是为了这一份爱的情愫

开头一次儿子陪我回来

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独自回来

一呆就是一个月

过去的老路

依稀出现我们曾经执手花海

笑呵呵奔跑的时光

岁月匆匆

故乡长满了高楼大夏

也长满了我越来越重的思念

为了牢记我们的女儿

在台北我接养了一个女儿

也取名新容

我们就有两个新容了

我年年回来

我七十多岁的时候

能轻松地在故乡的山丘陵长途跋涉

去祭奠先祖

去怀念我们的爱情

当春天花朵铺满山野

我多么希望你

就在那一簇簇映山红中笑

在那片片桃花林里歌唱

我们的爱情悲剧

最后由我来完成落幕

我是多么希望你再生啊

8

估计是我对你太深情了

后续的太太竟然一次没有

跟我回来

就是回来一次

也不到故乡一转

而是游玩更远的风光处

这又是我心中不悦的痛处了

莫小姐，多年来

我写字画画

在字画里寄托我们的爱情

忘掉别离的痛苦

悄然就走进了93个年头

这次，我的女儿不放心

陪伴我回来了

而这次我是要拄着拐杖

才能丈量

可也许是我最后一面的故乡之路了

我已经明显衰老

但是我们的爱情并没有衰老

这辈子我们能夫妻一场

并有爱的结晶

这也是我们应该欣慰的吧

但愿我迟来的父爱弥补残缺之情

给新容最好的礼物

9

家乡变化真大

共产党就是好

我多年前捐助架线

以及村子里做水井

现在早已经换上自来水

人人有自己的小楼房

幸福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车子更多了

往昔的故事

褪在我最后思念的一个细胞里

里面依然有你

轻轻走过，轻轻走过

我身边时候的模样

在天堂里哪一天我们会相遇的

知道你守身如玉

坚贞爱情

我会对你更加真爱的

今生不能携手一生

但能大爱永远

这也是我这一生永远的幸事了

莫小姐，你走好

我会来找你的

你在天堂里寂寞么

还哭泣么

不要林黛玉那种郁郁寡欢了

时光在流逝

我们的爱情越发闪亮

我会带着欠意

来找你的

莫小姐，你就安心吧

10

但愿这些大爱的文字

极速穿越岁月的时空

扶起那远去的你

给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再见，我的爱

注：诗歌里的我是作者的大舅，毕业于黄埔军校。

历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74师营连长等，

2009年春天， 94岁高龄在台北市过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