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门诊一号难求 “学习困难”真的是病吗？

周四下午一点半，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的“学习困难”门诊准时开诊。由于该门诊每周仅开一个下午，且限号15人，“学习困难”门诊开设两年来，一直是“一号难求”。

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会被家长带到门诊来寻求医生的帮助呢？看看新闻Knews记者采访了多位家长与孩子。
“坐不住，就老要动。”
“写个作业写得非常地慢嘛，他注意力非常地不集中嘛。”
“心思就比较散，注意力没法集中。”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发现，“多动”与“注意力不集中”是被家长吐槽最多的两个问题。这天，9岁的妙妙（化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被妈妈顾女士带到了“学习困难”门诊。在顾女士看来，妙妙从小温顺安静，并不属于“多动”的孩子。况且妙妙学习一直很认真，但是成绩却非常不理想。“数学的话就是五十分左右，语文的话就是四五十分左右，我们英语就教得更少，分数就更差。”顾女士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讲的东西孩子听不进去？为什么自己的孩子接受能力这么差？”

经过家庭访谈和医生的评估，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心理科主任朱大倩认为妙妙的表现符合“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注意力缺陷型’多半都是女孩子，那么这些孩子可能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动，就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她可能脑子就在外面飞了，然后注意力就不集中。”
顾女士这才发现，之前自己冤枉了女儿。“才知道她并不是不想学的孩子，她是想学的孩子，因为她有这种障碍在，所以导致她学不好，学不进去。”
朱医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是一种儿童期常见的神经发育性障碍，在我国的患病率约为6.4%。而在“学习困难”门诊实际接诊的孩子当中，约有三分之一的孩子存在这方面的问题。目前，国际上对于该病主张综合治疗，包括药物治疗、父母教育、孩子的行为和心理训练，以及学校老师的干预。“像中度到重度的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孩子其实是可以用药物治疗的，药物效果也是比较好的，大概70%左右的孩子都会受益于这个药物治疗的。有一部分孩子因为神经发育性障碍它可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这个孩子可能始终都会带着这样的困难生活，那这个我们也会跟家长说，那我们可能要调整一下这个对孩子的这个养育的方向。”

幸运的是，妙妙的智力水平检测结果正常，通过医院的综合治疗，未来有望实现较好的治疗效果。然而，由于发现该问题时，妙妙已经就读小学三年级，与同学们相比，她落下了大量的知识。顾女士慎重考虑后，决定为妙妙办理休学一年。
朱医生在儿科医院心理科工作了近20年。在她看来，如果及早发现和治疗，也许妙妙用不着休学。朱医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学前教育阶段是判断孩子神经发育是否存在障碍的关键时期，及早发现和干预可以大大降低疾病对孩子的影响。“神经发育障碍在幼儿园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征象，那如果我们抓住这个早期的这一些征象的话，带孩子过来进行一个康复训练，那可能效果就会比到上学了以后再做训练会效果好一些。”
除了神经发育障碍引起的学习困难，前来就诊的孩子中，还有大约三分之一存在情绪问题或者精神心理障碍。最近，10岁的琪琪（化名）因为沉迷网络，影响了学习成绩，而且非常反感妈妈何女士的劝阻。于是，琪琪也被妈妈带来了“学习困难”门诊。但是经过医生的诊断，琪琪成绩下降的根本原因却是情绪问题引起的。
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心理科主治医师李梦瑶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存在焦虑症、抑郁症等情绪障碍或者情绪问题的孩子，会因为情绪状态不好，无法高效投入到学习中去。“家长可能一开始关注到这一点是从学习上关注到的，但是后来我们深入了解才发现可能是背后有一些情绪的问题。”

采访中看看新闻Knews记者还了解到，门诊当中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尽管孩子的学习成绩确实不尽如人意，但医生认为，需要做出改变的反而是家长。朱医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有些家长不了解儿童生长发育的基本规律，过早地让孩子背负了过重的学习压力。“有个妈妈对孩子的要求就特别高，在幼儿园小班的时候就开始让他参加各种各样的兴趣班，然后到中班的时候，其实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了，那这个肯定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注意力，包括他对学习的兴趣。”
“学习困难”门诊能够帮助那些确实存在学习障碍的孩子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但我们更应该注意到，门诊引发的舆论热点背后，是家长的焦虑以及对孩子过高的期望值。“学习困难”门诊开设两年来已经接诊了1500多位孩子，在与这些孩子和家长深度交流沟通后，朱医生有着自己的忧虑。“我是觉得现在孩子是越来越聪明了，但是我们孩子越来越不快乐了。这个感受与现在的调查是相一致的，就是孩子焦虑抑郁的这个发生率越来越高。”

华东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副教授钱雨认为，“第一名永远只有一个，你如果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第一名，然后强迫他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那这样的家长就会加倍地焦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首先你要认清你孩子他的发展特点是什么。从理论上来说，每个孩子肯定都有长项的，那这个长项也许和班主任老师的期待不一样，但是家长要有一双会发现的慧眼，你只要能发现孩子的优点，其实你很多焦虑就会缓解掉。”
在北京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副教授孟祥芝看来，家长带着孩子去看“学习困难”门诊无可厚非，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不能因为去看了一下这个门诊，就轻易给孩子贴上“学习困难”的标签。最重要的是对孩子的学习能力、学习过程和学习方法进行专业化分析基础上，提供适当的支持和帮助。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周智敏 摄像：李维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