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与燕雀

Chapter 1

我们是挺要好的朋友，我和高能，从我十五岁开始就是。

过了牛年，我和高能就正正式式的都满了三十岁，精确来说，是我满了三十岁，高能比我早上一年。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我感觉没有比这更难能可贵的事情。在我们认识的十五年里面，来往过我们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但是算是我们的情谊最久。

酒至微醺，聊起从前，反反复复，多有感触。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记得这是你最经常讲的一句话。”眩晕的虚幻感真的能将很多记忆都拉得很近很近。

“是啊，当时初生的牛犊，哪里知道虎的厉害，现在可算是知道了，我不过是那微末的燕雀，衔泥还衔不过来呢，哪还能高飞的起来？”高能脸上酒精熏起的红，一如往常。

高能被老婆扶到了床上，掩上被褥，“醉了，睡了，你也快回去吧！”

从他家出来的之后，我左摇右晃骑上了我自己的电动车，冷空气一吹，整个人浑身难受，但是还是在经过我们的母校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熟悉的那栋楼，熟悉的楼旁边新盖的楼，怅然若失。鸿鹄、燕雀好像是初三学到的知识，但是却从那以后一直围绕在我和高能之间，我是燕雀，他是鸿鹄。

我和高能初次的相遇是在初二升初三的成绩单上，我的成绩紧靠在他之后，第一次月考他的成绩紧靠在我之后，微末的差距，却把两个人的名字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们是同宿舍的室友，十个人的大宿舍，我住在大门口，他住在最里头，原本隔离很远的两个人，却成为了朋友。高能活泼开朗、热爱运动，篮球打得好跑步跑得快，很多人亲近，很多人喜欢，在众人堆子里也很闪耀的人。我寡淡沉默、无趣阴郁，凡事都不积极、没兴趣，打眼看起来就是个了无特色的人，站在人群中似是蔫了的茄子。但就是这样的性格反差，却没有阻止我们的情谊。

好友间的互补对我这样无趣的人来说当然是大有裨益，身边积极的人多了起来，自己也积极了起来，我想在我们初三的那一年中，对我的影响没有人能够超越高能。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自习，两个人成绩上半斤对八两，遇到难题都是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瞪不过了，就翻开答案。

在人生中似乎没有比那时候更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因为当时需要体考，所以我们总是从六点就开始跑操，学习到十点，虽然身体疲累但并不觉得，学校鼓励大家运动，鼓励人们没事的时候跑一跑，中考加分三十分在当时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我从小就不爱运动，跑步总是在倒数四五名里面徘徊，铅球扔的也近甚至有时候还没我班女生扔的远，跳远更加不用说了，对于体考成绩我从一开始就是放弃的状态，大概都想要和我班体考成绩最差的一样，搞个残疾证到最后妥妥的拿到体考二十分的成绩。高能不一样，体育测试成绩满分，跑完一千米大气也不带喘的，他总是嘲笑我跑步后面红耳赤、恶心呕吐反应。

那天晚上八点自习的空档，我被高能硬拉着到操场跑步一千米，他跑的起劲，我整个人懒得动弹，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天繁星，沉坠坠的像是就在眼前，那时候的月亮很亮、星星很大，就好像伸出手可以摸得到。高能挤在我的身边坐下，刚刚跑完步的热气扑向我，让我在这深秋感受到一股暖意。

“那颗是北极星！”我只认识那一刻星，在天空北边闪亮的散发着光芒，“这颗星，会指引我们到达我们的目标，坚定的、执着的。”

“那你想让他指引你到哪里？”上课铃响起。

“我还没想到！”怅然若失，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呢？”

“北边，那一定是要指引我去北京，我一定会去那里闯荡出一片天！”高能说，似乎寻找北极星的方向真的可以找到自己的意义。“走吧，我们去上课吧！”

我从口袋中掏出仅剩三根的烟包和打火机，“着急什么，一节两节课没什么要紧的！”眼前的月光照在塑胶的跑道上，让黑暗的世界平白的光明起来，“要来一根吗？”

高能拒绝，“革命的本钱是身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那时候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高能像打了鸡血一般。

我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星融入那星辰之中，烟火进入身体让人通体舒畅，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将会是我这辈子吸下的最后一支烟。

我和高能回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已经散了，留在最后的同学问，“你们去哪里了，刚刚老师来查了，就你们俩没在，你们可要遭殃了！”我和高能满不在乎，这种小事，不会有老师真的严抓不放的，说不定睡了一觉也就忘了。

但是，第二天跑完早操之后我们却被抓起来开会，教导主任在操场的发言台上发言，“抽烟这个问题，我反复强调了多少遍，就连老师都已经禁止在学校抽烟了，居然还有人顶风作案，今早我在操场上发现的烟头，是你们谁的，尽早给我站到台上来，我还可以从轻发落，如果被我查到了，看我让你们好看。”

我心中暗叹一声不好，因为教导主任手中的烟头，正是我昨天丢在操场上的。我和高能对视一眼，预感不详。

“好，没有人承认，那你们全体不要动，所有人隔开一米，各班的班主任查查自己班班干部是否有藏烟，检查完之后班干部再给我一个一个查明各自班里的学生，有烟的都给我带上来，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散开。”我看着高能的外套，那是我昨天穿着的，剩下没抽完的两根香烟就在最里面的口袋。

结果可想而知，几个装着烟的学生被搜到，高能也被班长带去了，我低着头，不敢往台子上看，那时的我是怯弱的、无能的，我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眼睁睁地看着高能被班长带走，没有为他辩解一句。

高能教导主任揪住，无法为自己辩白，“原来是你！”教导主任是认识高能的，他们是前后家的邻居，“所有被搜到香烟的学生，记上一个大过，五千字检讨交到我这里，至于你，在国旗下站上一上午，也要所有学生看看吸烟的光荣。”

早自习我都在忏悔、愧疚、自责中度过，看着国旗下的那个影子，我心中惶惶难安。

“你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我羞愧的连看都不敢看高能，我是猥亵小人，而他顶天立地。

“为什么要供你出来？两个人一起受罚吗？做人不应该这样的，做朋友不是这样的，你对我真诚我也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帮你认下这一罚，你最好就把烟戒了。”高能的话总是很仗义、很果敢，我暗下决心，为了戒烟，更为了向高能学习。

Chapter 2

“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课本翻到陈涉世家，高能便被这句话吸引了，了解到这句话的意义之后，高能似乎更喜欢这句话了，“这句话简直为了量身定制的，你们这群燕雀怎么知道我的鸿鹄大志呢？”

体育成绩出来后，高能考了满分，我考了22分，只比开残疾证的同学多了两分，算是参加体能考试成绩中的最低分，但是实验还算侥幸得了满分，高能就比较惨因为失误只得了二十分钟。那之后我俩便决定认真学习，认真考上好高中，那时候高能的鸿鹄之志停留在学习上，如果他能一直将这份志向保留在学业上，也许最后不会输得那么惨。

中考成绩出来后，我便明白，努力是不会白费的，我和高能虽然体育、实验各自存在自己的瑕疵，但是还都算贴边考上了不错的高中，我一中、他二中，两个虽有一二的区别，但是并不存在教学和升学的差距，但是一中是新校区人烟稀薄，二中在比较市区的地方，很热闹。

中考离校那天，我们又聚在学校的操场上，回忆起以前的种种，苛责的、温暖的、踌躇的、放任的，我们不断地接受以前的自我，为了在今后不断地摒弃以前的自我。

“今后你这只鸿鹄要去二中大展宏图，而我这只小家雀要去一中扑棱扑棱了。”那夜月圆夜正明，北极星闪闪发光，坚定地冲过层层薄雾闪烁。

“你去找你的北极星，我去成为我的鸿鹄，我们最后顶峰相见。”高能一如既往的乐观，似乎有充沛的精力在支撑他全力飞翔。

那夜我们从操场里的后面跳出学校的，这是我们跳墙上网吧的路线，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们的初中生活。

高中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我从高能那里学会的乐观、积极，让我在整个高中生涯中多了几分乐趣。多认识的朋友、学会不时的运动，似乎一切都在往前走。但是北极星让我坚定的是什么，我始终也不知道。

在此同时，高能却似乎找到了他的鸿鹄大志，他没有在学业上更加的用功，反而交起了女友，那个我从没见过却不断听说的女孩，最后在初冬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式的分手。短短的半年的高中生活，我却在高能的言语中听到了消极的言语，他还是那只鸿鹄，却染指了些许世俗。

那年下了很大的雪，铺天盖地的雪下得有膝盖那么深，我刚吃完晚饭没多久，正在教室里和同学聊天，就听到有人喊我，把头探向窗外，才看到高能。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怎么跑过来了？”上高中后我第一次见到高能，他满脸冻得发红。

“我们去操场说吧？”高能似乎更加的挺拔，已经像是个成年人。

我和高能走到了操场，各年级的学生都在高兴的打着雪仗，黄昏近晚，雪没在下，繁星当空。我们在操场上寻着过往的脚印走了一会儿。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好奇，上课铃响起，操场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直到只剩下我们两个，暮雪反射着尘世的光，照着我们前进的路。

“你看，那是北极星！”亮起的北极星又在指引凡尘中的路人。“你还记不记得，我经常和你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记得，当然记得！”

“以前你理解不了，现在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高能经过很长的停顿，似乎鼓起了勇气，“我要离开了，这个县城太小了，装不下我的梦想，所以我决定跟着北极星的方向，去往北京。”

我听愣住了，北京？似乎很遥远的地方，梦想？那是多么一尺见方的惆怅。“你跑这么远来，是专程来和我开玩笑的吗？”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高能确实认真的表情，但是我无法当真。

“可是鸿鹄之志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搞清楚了没有？你这样贸贸然的跑到北京，如果被骗、如果被打，结果你承受得住吗？”我忽然不懂到底什么是志向远大起来，如果换了个地点、换了个城市就是志向远大，那那些在大城市务工的人员也是志向远大吗？

“你什么也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心中没有那股悸动、那份冲劲儿，我现在浑身淌着热血没有地方释放，我心中澎湃着的回声你们都听不见，你们根本渺小像鸟、像雀，根本不懂别人的理想。”高能激动得面红耳赤，他在与谁辩白，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高能还能连夜离开了，没人能劝得回他，只有离开了这里，他才能解开绑缚在他羽翼上的绳结。

Chapter 3

“所以寻找广袤天地的你，到了北京到底是怎么飞的？”很久之后，我问高能。

高冷嗤笑一声，“飞？哪里是飞啊！”那时他的血已经冷了一半，再不像原来那么鲁莽。

高能一出火车站就让骗子给骗了，本来身上钱就没多少，还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个模型机，这是生活给他的第一记很响亮的耳光，晚上他在五十块一晚上的破旧宾馆里面摆弄手机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骗，直到那手机模型掉在地上碎开了花，才发现内里终究空无一物。

第二天，高能一睁眼就有些想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他感觉到更加的空虚与无的放矢。但是已经回不去了，他和很多人说了很多话，那些话很伤人，无法收回，但是现在更伤自己，就是那些话坚定了高能的信念，他不能回去，至少不能现在就回去。

高能从破旧的旅馆走进繁华的花花世界，一切如新，无从下手，他忙碌了一天也只能看到一些餐厅、饭馆的招工启事，绝大多数让人羡慕又赚钱的工作他都不符合。他找不到工作，无法施展拳脚，最后只剩下无奈。在一个崭新的城市中，更多的是个体的无能为力，当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值得被别人看到的时候，仅凭着热血与志向是无法生存的，高能那时候当然不会明白这些，打击没有让他退缩，困难也只会留下一天，第二天之后高能就是崭新的人儿。

高能拿到北京的钱很快就见底了，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找到服务员的工作，是一家酒吧的服务员，夜晚开始上班，白天可以休息，高能拖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走进了那酒吧后面的小巷宿舍。

六个人的宿舍，高能算是最年轻的。一个二十三岁，和高能一样从家里跑出来的，在北京飘了五六年后打算马上回家去跟着自己的亲戚开开吊车，赚赚体力钱，他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只待把高能教会了就可以离开。一个二十一岁，长相周正，也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但是不是回家乡，他被人包养了，要去往更好的地方。和高能上下铺的男生和高能一样大，比高能早进来三个月，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而是学习不好早早就辍学了，听说北京工地赚钱多就和村里人一起来到北京，但是又吃不了工地的那份苦，自然就想找份轻松的工作。高能看到他们的时候，再看到肮脏的宿舍、宿舍窗口时不时有喝醉人小便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但是高能有一点比那几个孩子强，高能会唱歌，他五音周全、外观阳光，在客人不多的时候台上唱两嗓子也得到了不少的称赞。慢慢地有人建议他开始唱歌为生，或许会比做服务员赚钱来的多，高能听取了建议，不是因为他愿意，而是在他看来这是他能够选择的最好出路。

高能自掏腰包请了音乐老师来恶补他对于音乐的空白，学费很贵可是想想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会比那时候更差。他唱起歌来，不是在想如何面对闪耀的灯光、跳舞的人群，他想到的是光辉的舞台、声名大噪，那时候才算完成他的志向，那时候他会变成鸿鹄，展翅飞翔。

高能开始从这个酒吧唱到那个酒吧，有些晚上最忙的时候要去三个酒吧，灯红酒绿、犬马声色他也渐渐看的多了起来，人的快意与哀愁都倾注在这一尺见方的地方，自己的喉咙都唱哑了也没有人疲倦、没人累。他渐渐地迷失起自我来，如果现实太苦，如果梦想太疲惫，那么在酒精里稍微放纵一下也值得被原谅。

高能的梦想还没能实现，他的嗓子倒是提前倒了，嗓子倒的前天晚上他还喝了个酩酊大醉，和酒吧里的人大打出手，原因就是那人说高能不过是个“卖唱的”！高能拿到医院的化验单，两年的辛苦付之东流，他一夜回到了起点，没有结果、没有成就，只剩下受损的声带。

一点点虚幻的希望都破碎了，但是经过几年的跌打高能却在此刻显得特别的镇定。这些年的劳碌、奔波，让那些冲破云霄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一点点地磨损在生活的尽头，但最后只有坦然与接受。无奈吗？也许更多的是无的放矢，什么是梦想？什么是鸿鹄之志？经过时间的锤炼，依旧不是那么清晰。

Chapter 4

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高能离开了北京，回到了小小的县城，我留在了北京，命运永远都在制造一些滑稽的擦肩而过。虽然我还是不能明白鸿鹄与燕雀最后的归向，但是人生中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

毕业后的东奔西走，让我整个人都心力交瘁，我也自持有比高能更高的起点，也许我被安于现状冲昏了头脑，我时常产生幻觉，在这个繁华的超级大城市中会有我的容身之所，可是最终也只有寒酸的出租房容纳我的野心。

高能回到县城后，去了他亲戚的工厂里做了文员，因为声带受损，所以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迟到早退也没人苛责，请假打诨也是常事，只要把基本工作完成了，没有人会说他的不是。他开始东晃西游的混日子，在公司认识了前台的女孩，很快两人就应着家人的要求走到了一起。一起虽然很迅速但是似乎都顺理成章，高能说他从未想过会如此的顺风顺水。在北京的那段经历埋下的苦难和折磨，都让他能够安然于现状。

高能结婚的前一天我还在公司中挨着领导的训斥，“又不是你爸你妈的婚事，你这样死乞白赖的请假，以为你火急火燎的回家烧纸呢。”我很想与他争执辩白，可是最后一句淡淡的“我要离职！”平复了我所有的怨气。

我似乎一直在安于做燕雀的角色，可是从现在开始我想做一只鸿鹄，我想要知道那广袤的天地之外还有什么，一切似乎都为之将晚，可是我说不晚那就不算晚。

结婚前夜高能很忙，我躲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喜庆的人群，直到十二点他忙完了，才坐在我的身边，帮我倒上了一杯暖茶。

“结婚有太多的事情要忙！”高能说，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

“是啊！”我盯着无声的月色，今夜无星为我们亮起。

“你在大城市怎么样？”高能吞下一碗茶，他避免提起那个他磋磨了很久时光的地方。

“一般！”我回答。“在小县城会让你更快乐吗？”以前高能对我抱怨过的世界的无情、人情的冷酷，都在回到县城以后停止了，不知道是他学会了慢慢的接受，还是无风无雨的县城比高台泥筑的世界更加的温柔。

“走了那么久，我一直以为我是鸿鹄，可是回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只是燕雀，我错过了时机，所以在县城做一个小小燕雀也应该安心！”高能说，“但是谁说燕雀就不可以幸福，我现在也很满足。”不知道他在说给谁听，言语中多有几分无奈。

“也许世人都想试试鸿鹄，才能安然的接受燕雀！”

高能结婚了，我们再次喝酒的时候是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他开始为夫为父，为自己的家庭孩子筹谋，不再提前志向远大，不再提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简单地与自己告别之后，人生的归途就只剩下寥寥的欢喜。

我也还是分不清楚志向远大与世间万物的感慨，只是觉得天旋地转的让整个时间线都拉短了。也许人本来就该如此，生于平凡，志向高远，最终也应该归于平凡。什么燕雀、什么鸿鹄，燕雀也在拼命地衔泥筑家，鸿鹄也会飞进黑夜，不过是一点点虚无的妄想，却常常用来折磨得人辗转反侧。

我最终回到了大城市，却也不过是大城市中的燕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