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行主发起、京东入股的银行为何戛然而止？

来源 | 木爷说

何谓“拓扑”？

“拓扑”的基本思想是把实体抽象成与其大小、形状无关的“点”，把连接实体的线路抽象成“线”，进而以图的形式重构这些点与线之间关系。从“拓扑”角度出发，我们可以重新思考和定义真实世界，会产生不少出乎意料的结果。

2020年12月，由招行主发起、京东入股的国内第二家直销银行定名为“招商拓扑银行”，想必寄予了招行和京东希望通过这个创新点，给两家机构业务带来崭新变化的期望。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周五招行突发公告，撤回招商拓扑银行开业申请并终止筹备工作。这家已拿到金融牌照近两年的直销银行，突然被终止筹备，着实让人诧异（详情点击《突发！招商银行官宣，招商拓扑直销银行终止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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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拓扑银行成立始末

招行独立法人直销银行的公开筹备，最早要追朔到2017年。2017年2月，招商银行就发布公告称，拟出资20亿元人民币发起设立独立法人直销银行，并在适当时机可转让不超过30%的股权，以引进战略投资者。

2018年，招行明确通过合资方式设立独立法人直销银行，招行出资14亿元，持股70%；战略合作方出资6亿元，持股30%。2019年，市场已有消息传出，招行与京东合作的直销银行正在紧张筹备，招行直销银行的战略合作方浮出水面。

2020年12月11日，招行公告称收到中国银保监会的批复，招商拓扑银行正式得到监管许可开始筹建。下一步就是待符合按照有关规定和程序后提交开业申请（详情点击《20个岗位！招商拓扑银行正招聘金融科技人才》）。

招商拓扑银行如愿获批，前景令市场非常期待。这家独立法人直销银行，股东来自国内最优秀的股份制银行和头部互联网公司，将拥有银行业合规、稳健和互联网进取、创新的双重基因属性。

想想画面就很美：一方面，招行可以通过京东的场景和流量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另一方面，京东与招行携手后可以拥有稳定的资金来源，涉足金融业务的合规性也能够得到大幅提升。对招行和京东而言可谓是“双赢”。

相对于传统直销银行整体作为银行的一个部门或事业部在运营，独立法人直销银行的经营组织结构更加独立。在产品和技术创新、团队激励等方面具备更大自由度，更有利于银行网络化、数字化转型。

事实上，独立法人直销银行牌照曾让国内多家银行趋之若鹜。那时候，除已成立的由中信银行发起、百度入股的百信银行外，包括邮政储蓄银行、光大银行、徽商银行等在内的至少20家银行均曾发布公告，拟设立独立法人直销银行。

假如招商拓扑银行在2020年甚至2017年就能开业，依托京东的流量和场景，加上招行专业的经营团队，拓扑银行成为第二个微众银行或网商银行并非不可能。可惜现在的商业环境和监管环境，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招商拓扑银行没等到开业就走到了尽头，可谓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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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拓扑银行为何突然被终止筹备？

招行的公告并没有提到撤回招商拓扑银行开业申请的原因。不过，从近期招行和京东都处于多事之秋，以及百信银行经营成果不及预期等种种迹象来看，拓扑银行被终止筹备的原因也可窥探一二。

京东作为另一名发起股东可能是拓扑银行被终止筹备的重要原因。从同时获批牌照的邮惠万家银行已在今年6月30日获准开业来看，监管部门并没有否定直销银行的意思。不过，京东持有30%的拓扑银行股份，而邮惠万家银行是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全资持股，并没有互联网新贵参与组建。

而作为招商拓扑银行唯二股东的京东，却很可能因近些年相对激进的金融打法，引发监管部门的不满和担心。如在京东金融引入全国各地中小银行揽存款、卖理财等等。

近期，京东更是被媒体曝光在河南、安徽等5村镇银行非法开展账外业务中参与较深。这个事件如果没有互联网三方平台的助推，仅凭新财富集团和这5家村镇银行的能力，不可能对国内金融稳定产生如此之大的负面影响。在此背景下，监管部门对互联网公司获得新的金融牌照肯定会慎之又慎。

假如以京东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必须出局，那么招行全资的招商拓扑银行就显得有点“鸡肋”了。这家直销银行主营的财富管理、消费金融和小微金融，均与招行现有的业务存在高度重叠。

财富管理方面，在前几年拓扑银行筹备陷入停滞时，手机银行已成为招行财富管理向数字化迁移的关键平台。招行两大APP累计用户数已超过2亿，月活跃用户数突破1亿，成为零售客户经营的主要平台。再多搞一个APP似乎并无必要。

消费金融方面，招行体系本就有零售信贷和信用卡，再加上和中国联通合资的招联消金，内部可以切的蛋糕着实不多了。

小微金融方面，在线上经营则面临着难度更大、赚钱更少的困境。招行也早已在线下布局，入场较晚的直销银行要从中分食，无疑虎口夺食。

因此，如果招商拓扑银行的目标客户还是招行体系内的存量客户，那么无论是财富管理、消费金融还是小微金融，都面临严重的行内同质化竞争。可以说，如果没有京东给流量、给场景，拓扑银行之于招行而言，更像是多生了个“孩子”去分现有的蛋糕而已，难以带来明显的增量价值（详情点击《招商拓扑银行获批筹建：国内还需要一家新银行吗？》）。

事实上，国内首家直销银行的经营业绩一直不温不火。已开业5年的百信银行，与获得腾讯和阿里流量大力支持的微众银行、网商银行对比相去甚远。截至2021年底，百信银行总资产不足800亿元，不及微众银行、网商银行的五分之一。盈利能力更是惨淡，尽管在去年实现了扭亏为盈，赚了2.63亿元，但成立至今却累计亏损8.8亿元。

百信银行的经营业绩难言理想，与缺少百度在流量和场景上大力支持有很大关系。该行业务与中信银行同质化程度较高，主要还是在分中信银行现有的客户。

从股权结构上来看，百信银行和拓扑银行这种由银行主导设立的直销银行，似乎都很难效仿微众银行和网商银行，能得到互联网巨头毫无保留的流量和场景支持。毕竟，百信和拓扑这两家银行70%的股权分别掌握在中信和招行手上。百度和京东只是参股的小股东，面对强大的银行股东，缺少经营决策话语权，自然在流量和场景合作上都会有所保留。

而腾讯和阿里尽管也只持有微众银行和网商银行30%的股份，但这两家银行没有其他更强大的股东，业务也与腾讯和阿里生态密切相关，这让他们会更加放心贡献自己的流量和场景。

另外，招商拓扑银行是招行原行长主推筹备的。今年4月中旬，招行换帅，原行长被免职调查，拓扑银行难免也会受到此事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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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次招商拓扑银行被终止筹备，对于互联网公司介入金融牌照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尽管京东只有拓扑银行30%的股份，但对于缺少银行牌照的京东而言，拓扑银行仍然具有较大意义。

而且事件背后所释放的信号更加值得关注。事实上，京东数科曾经在2020年9月递交过上市招股书，但由于监管环境变化，在2021年3月宣告IPO终止。此次事件也是京东近年在金融领域寻求突破的再次折戟。

事实上，前些年放开互联网金融监管后，影响全国金融稳定的案件时有发生，监管部门变得审慎不无道理。比如P2P行业集体暴雷、网络借贷引发的共债危机，再到近期的河南、安徽5家村镇银行线上存款无法取现等都有互联网公司活跃的身影。

由于金融风险隐蔽滞后，互联网平台能影响到的客户群体又如此之大，互联网公司做金融其实比实体企业挑战更大。但是，当互联网平台助力金融产品突破传统渠道的物理限制，业务获得指数级增长后，大部分创新者往往只注意到其中庞大的商业机会，而没有对金融业务“触网”后风险更加复杂、外溢性更强有足够重视。做好互联网金融业务，初心、价值观和专业能力缺一不可。

初心和价值观决定着能走多远。互联网产品讲求短平快、顺人性，追求的是抓住用户的兴奋点。但是金融产品的优劣需要时间来验证，而且决策过程往往是逆人性的。如果没有真正坚持以客户为中心的初心和价值观，很容易就会为了业务增长去讨好客户，而无视金融风险底线，这样的业务终究难以长久。

专业能力决定着是否适合参与。金融“触网”后，哪怕同一种业务，都会比线下要复杂得多，风险的外溢性和传染性也强得多，对风险管理的专业能力要求更高。比如河南、安徽5家村镇银行事件，源于银行高管和股东等互相勾结，用真的手续做了一套假系统把资金挪用走。是否有足够的专业能力识别出这些线上业务特有的风险，考验着每家互联网公司。

尽管很多互联网公司对于获取金融牌照具有较高的积极性，但自2020年开始，互联网金融监管已经进入了持续规范阶段。监管部门出于风险管控和风险外溢的考虑，对互联网公司参与到金融领域正变得越来越谨慎。

在互联网金融监管日益趋严、金融牌照管理变得谨慎的大环境下，京东也只能接受拓扑银行终止筹备的结局。招行撤回拓扑银行的开业申请，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既然无法获得增量的客户和场景，即使能多拿一个金融牌照，但主营业务方向和客户与存量高度重合，还可能因此产生大量的管理和协调成本。

这次招商拓扑银行终止筹备，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对招行和京东而言，在当前的监管和商业环境下，也不失为一种止损和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