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永嘉场：风景这边独好，你了解它的千年历史吗？

（图：龙湾永昌堡）

潘伟光/文

永嘉场，是永强的旧称，今龙湾中心区域一带；曾是我国古代重要的盐场之一，历史文化底蕴深厚。作为昔日的盐场，繁华虽已不再，但其集海洋、移民、耕读、民俗等多种文化于一体的独特的地域文化---永嘉场文化，绵延千年，代表着龙湾历史文化的积淀，也书写了明代温州文化的辉煌。

山海襟怀

永嘉场位于大罗山东麓、瓯江口南岸，依山傍海，是浙南沿海地带少有的天然平原和鱼米之乡。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还是一片汪洋海域，就有先民 “瓯居海中”；直到公元8世纪唐代初年，永强平原逐渐成陆。先民们围垦、造地、筑堤、晒盐、渔猎，艰难地开拓着生存空间。他们繁衍生息，开荒拓土，慢慢开辟出了这一方乐土。

先民们在这里临海制盐，成就了永嘉盐场。永嘉盐场是温州地区建制最早的盐场，也是全国古代重要的盐场之一，在明代更是到达鼎盛。

清《永嘉县志》对永嘉场的方舆有明确的记载：“永嘉场，在郡东南三十里。为都四，并属华盖乡。又得膺符乡五都之半。北至茅竹山,以岭为界。南至一都梅冈，与瑞安为界。西北至东南，弦径约四十余里。东北至西南，延袤三十余里。”方志中还特别点出了三处地标：“二都永昌堡，居在其中。堡中有城，称新城”“三都寺前街为冲衢，里民交易为市”“东北有龙湾，与乐清磐石对峙，乃瓯江内港门户”。

（图：明永嘉盐场示意图·引自《图述温州》）

明代先贤王叔杲也对永嘉场独特的地理和人文发出自豪的感叹：“温之龙自括西驶，至海而尽，为永嘉场……北为瓯江，南为飞云江，两江夹龙东汇于海，而岛屿环列……又适当海之弓，故温之显仕巨室多产兹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罗斯山以郁郁，观夫海之洋洋”，永嘉场人杰地灵，得天独厚。这里不仅有勤劳的人民——“勤力省劲，吃苦耐劳”，而且还有厚重的人文——“蕞尔之区，群星璀璨”，更难得的是顽强的精神——“向海要地，向山要田”。而这种不安现状、勤劳吃苦、艰苦奋斗的精神，更是“自强不息，敢为人先”的温州人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盐而兴

永嘉场地处东海之滨，制盐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周代，这里的先民已经晒卤成盐，掌握制盐技术。唐朝设置“永嘉监”，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朝廷对全国盐制进行改革，温州永嘉监（盐场）即为当时江淮两浙十大监之一，隶属江南盐铁使司署管辖。中唐著名诗人顾况（约727-820）曾任职江南盐铁司署属官（永嘉监盐官），他在文章中详实纪述了某次永嘉（温州）发大水永嘉监盐田区受淹情况，为我们今天研究当时永嘉场概况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信息。

宋代在温州设天富南、北监，永嘉场时为温州五大盐场之一，永嘉场盐业也获得了较大发展。明代朝廷重视盐业，采取了一系列奖励措施，在永嘉场专设盐课司，驻址在二都永兴堡（今龙湾区永兴街道）内。盐课司通过灶户中的团灶组织，实施公煎，禁止私煎，极大地促进了盐场的发展，永嘉场面积不断扩大，出现了空前的繁荣。明人史志对此有记载：永嘉场延袤数百里，场境东至海，西至茅竹岭三十里，南至旧巡检司界，北至宁村所马道江十五里，“居氓鳞比为灶”。从中可以一窥当时的盛况。

清朝初期为了封锁郑成功，实行“防海徙界”后，永嘉场受到很大影响，一度被关停。乾隆后，虽有恢复，仍走下坡路，直至道光二十年（1840）逐渐废弛。期间几经起落，到二十世纪90年代，全国盐产过剩，2002年盐田全部停产。

盐的利税，是历代官府的重要财政来源。明代是永嘉盐场进入发展的高峰时期，“盐引制”使得各地盐商往来频繁，促进一地的经济教育文化的繁荣，也催生了独特的永嘉场文化，成为温州历史上分辨度极高的一道文化风景线。

尊师重教

富而思进，永嘉场办学求学风气随之兴起。如蓝田李阶是张璁、王激、王澈的授业恩师，他与张璁、王激一起赶考，同登进士，民间留下“李氏门墙三进士”的美誉；张璁举办罗峰书院（贞义书院前身）；龙湾高应祥授业，门下有项乔、张纯等十六弟子。

明清以来，永嘉场尊师重教蔚然成风，不遗余力培育奖励后生子弟。如英桥王氏三世祖王珍，“辟家塾延师教子弟，时往观省”“就祠中立义塾，择塾之善教者为师，族子弟来学悉收之。常课之外，令其歌诗习礼，讲解族约……”（王叔果《义塾纪略》）王氏先人充分认识到教育的重耍性，并且因材施教，“有美质可进者另作养之”。

清嘉庆九年（1804），陈遇春（字镜帆，廪生，城区人）与张泰青（号秋帆，永嘉场蓝田人，嘉庆九年举人，曾担任过通州如皋、扬州兴化知县、淮安府通判、云南丰北厅同知等职）创办文成会，由公众捐资，存典生息，资助温州举子赴省城考试的路费，开创了温州捐资助学的先河。

文成会成立时，永嘉场、状元、蒲州等地（今龙湾区境）踊跃捐款，乡绅参捐者有140余人（不包括在城区和外地捐款者），占总捐款人数近四分之一，所捐钱有银元、洋钱、铜钱等，占总数的三分之一。

不但如此，张泰青回乡后召集弟弟张衡青（字仲平，号湘帆，曾任处州府遂昌儒学训导）等人商议，很快成立了“永嘉场梯云会”，寓意帮助学子登梯平步青云之意，作为温州郡城文成会的分会。集资者以永嘉场士绅为主，所捐款项大部分上缴给郡城文成会存典生息，一部分留在地方，以支付永嘉场学子赴考路费和分会开支之用。根据永嘉场梯云会留下的珍贵史料，可以看出永嘉场士绅助学奖掖的风气一脉相承延绵不绝。

在这种尊师重教的风气之下，“榜眼王”王瓒开永嘉场科举先声，在弘治九年（1496）名列榜眼，成为永嘉场科举的翘楚。“张阁老”张璁嘉靖八年（1529）进内阁担任首辅，刚明果敢，持身清廉，成为永嘉场文人登仕的巅峰。“二都王”兄弟进士叔果叔杲集永嘉场经营、政绩、著述三者之大成，成为永嘉场教化的典范。

（图：清乾隆永嘉场大使记铜官印·温州博物馆提供）

人文风采

明代永嘉场人才辈出。七甲人项乔在《瓯东私录》中提到：“本朝以来，山海之秀，钟于人文，陈启、胡奥、李观之后，为宰相者一人，为大司成者二人，为郎署、为藩、为臬、为府州县二十余人，为乡贡、岁贡、例贡三四十余人，为校官弟子员者二百余人。”

当时最有代表性的是，以礼部左侍郎王瓒为代表的李浦王氏，以嘉靖内阁首辅张璁为代表的普门张氏，以项乔为代表的沙城项氏，以王叔果、王叔杲为代表的英桥王氏，人称“永嘉场望族”。尤其是英桥王氏人才济济，曾出现一家两代三进士（王澈、王叔果、王叔杲）、四大夫一英雄（王澈、王激、王叔果、王叔杲、王沛）的盛况，是当时温州最显赫的家族。四大家族都以诗礼耕读传家，以义行善举称誉，他们进则济世安民，泽被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福及一乡，为地方文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明代永嘉场望族还走出当地，迁居温州市区，在内外互动交流中推进了明代温州文化的发展。这从他们留下的丰富的文化遗存可以看出。如王叔果与王叔杲在墨池坊筑玉介园，王叔杲又筑旸湖别墅于城西；王光蕴之子王至言筑太玉楼；王激于慈山筑鹤山书院；张璁在松台山下信河街一带构建府第“宝纶楼”，今地名“张府基”“大士门”“三牌坊”“妆楼下”皆由此而来；张璁女婿王一夔，筑浦东别墅，留下诗文集《浦东集》。此外，项氏家族也迁移郡城筑旸岙山庄和曲池草堂。

政声人去后，永嘉场有明一代配享谕祭奉祀的先贤，不妨例举如下：

温州乡贤、名宦祠供祀：如张璁、张逊志、张逊业、项乔、张天麟、王瓒、王健（光绪《永嘉县志》将之列为人物志文学人物）、王德、王叔果、王叔杲、王继明、王光经、王元杰、王光蕴、王光美、王维夔等。另《王氏家录》载：“先世仁山（王沛）、东华（王德）二公以忠义立祠（郡内敕建有褒忠祠和愍忠祠），西华（王叔果）、旸谷（王叔杲）诸公以乡贤立祠，春秋有司祭祀。”

龙湾先人政绩突出，宦声于外，外地立祠祭祀的也不少。江西吉水祀王激；江西增城建有“双惠祠”祀王良心和朱文简（乐清人）；应山祀王叔果；江苏常熟建“邑侯王公生祠” 祀王叔杲，另在瑞安建有“四公祠”祀王叔杲（另外三公分别指梁见川、傅明台、罗念菴）；河南渭县建有“遗爱祠” 祀王德；四川夔州府建有“二王公祠”祀王继明（与王十朋合祀）；宁国祀王光蕴；云南昆明府建有“巡按祠”祀王诤（与前巡按吕光洵合祀），另江苏溧县建有“邑侯王公祠”祀王诤，并有去思碑。

文化高地

永嘉场，因其依山靠海的自然环境、传承有序的人文积淀，千年来，孕育了独特的永嘉场文化。

这里，有弥足珍贵的文化遗存，永昌堡、国安寺石塔、张璁祖祠等；有彪炳史册的历史名人，张璁、王瓒、姜立纲、王叔果、王叔杲等；有影响深远的历史文献，《张璁集》《王瓒集》《项乔集》《王叔果集》《王叔杲集》等。以永昌堡为代表的抗倭文化、“汤和节”为代表的民俗文化和以张璁为代表的名人文化以及大罗山宗教文化、海洋文化、耕读文化等历史文化，构成了多彩多姿的永嘉场特色文化，也书写了明代温州文化的辉煌。

最值得一提的是全国重点文保单位永昌堡，对研究明代沿海抗倭防御体系具有重要的价值，更是永嘉场文化最典型的代表之一。14-16世纪，倭寇屡屡侵犯我国东南沿海，龙湾成为重灾区，英桥王氏的王沛、王德组建“王氏义师”，进行了长达七年的抗战。嘉靖年间，倭寇再次进犯温州沿海，王沛、王德相继在抗倭中阵亡，王叔果、王叔杲闻讯后赶回家乡，集资筑堡抗倭，在倭寇来时让远近居民入堡中避难，并进行防御。

雄伟壮观的永昌堡，现在依旧河道纵横，小桥流水。数百年来，这座私家抗倭城堡，是温州人爱国爱乡、顽强拼搏最生动有力的实证。堡内学风浓厚、人才辈出，文化遗存丰富，是永嘉场文化的一个生动缩影。

翻阅永嘉场一千多年的厚重历史，堪称一首由雄壮与悲壮交织的命运交响曲。文兴永嘉场，天时兼地利，人文俱风流！

（作者系龙湾区社科联副主席/龙湾区历史学会名誉会长）

转载自龙湾历史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