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后，她被男人们拖下车，露出带血内裤：“别打我，我不跑了”

断断续续，蒋瑜终于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眼前两个男人，表情从怀疑、惊愕到愤怒，最后变成半信半疑，但显然眼神软化许多。

蒋瑜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进一步道：“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报警，我不怕警察来，就怕他们不来。”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对面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表情微妙，那瞬间蒋瑜想明白了什么：哦，他们早报警了。

“总之，在警察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许走，如果你真的不心虚，也不怕警察吧？”

男人不痛不痒的话瞬间点燃了蒋瑜，她咬了咬牙，反问道：“那要是村里的人先赶来了呢？”

他们不说话了。

“他们要是来了乌泱泱一帮，你们会帮我们挡住吗？你们敢吗？”

蒋瑜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到了车上，那两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是不是被蒋瑜最后一句话的想象震慑住了，这次居然没出手拦住她。

还未打开车门，蒋瑜的视线猝然凝固。

原本放在副驾驶中间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地移动了，往下滑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差别，但是蒋瑜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了身后的卢笑笑：“你动我手机了？”

卢笑笑抱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我没有，你别乱说。”

蒋瑜皱起眉头，难道真是她太多疑了？手机只是自然滑落？算了，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走吧，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很长时间了。”

说完，蒋瑜伸手拉开车门，卢笑笑忽然开口：“我，我想上个厕所。”

一只脚已经踩到了驾驶座里，蒋瑜探出半边身子，上上下下地扫了她一圈，不耐烦道：“刚那么多时间你干嘛不去，憋着！”

“不行，真憋不住了，你，你要不等我一下……”

卢笑笑说着，一步步地往后退着，飞快地朝厕所的方向奔跑而去。蒋瑜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眼底蒙上一层阴翳。

不对劲。

生死关头，她怎么拖拖拉拉的？

蒋瑜转身，低头去看冯小小，问道：“她刚才，动我手机了吗？”

冯小小不会撒谎，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给哥哥打电话了。”

蒋瑜脸色一变。

仿佛为了应验她的猜想似的，远方传来一阵阵汽车轰鸣，由远及近地，原本应当出现在冯权贵婚礼上的轿车，浩浩荡荡地向她的方向驶来。

黑幕低垂中，黑压压一片，很有一种乌云压境的诡异感。

蒋瑜心口一紧，目光猝然疼痛，冲冯小小抬了一下下巴，动作飞速地上了车：“走。”

砰地关上了车门！

冯小小爬上车子，蒋瑜才落了锁，隔着车玻璃，刚躲在厕所的卢笑笑冲了出来，边跑边喊：“蒋瑜！蒋瑜！等等我！”

蒋瑜罔若未闻，猛地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往前驶去——

碰！

从身后追来的车子，拦腰横撞过来，蒋瑜起速太快，两车相撞，发出巨大的碰撞的声音！

出于惯性，蒋瑜整个人往前扑倒，狠狠地撞在方向盘上，头顶传来迟钝的痛意，一阵阵地，眼前一抹黑。

嗡——

巨大的冲击导致她暂时性的耳鸣，她用力地摇摇头试图摆脱耳朵里锐利的鸣叫，眨了眨眼，眼前摇晃的世界稳定，隐隐还有黑影。

寂静的世界里涌入了无数的声音，和飘在半空中似的，到每一句都荡着巨大的回音。

她从方向盘上缓慢地抬起头。

车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堆男人，或高或矮或瘦或胖，都和苍蝇叮着裂缝的蛋儿似的，围着车子。

大多是冯权贵的手下，蒋瑜认出了刀疤蒙，此刻正用力地捶打着玻璃窗，动着嘴巴——她听不清——但大概是让她开门。

蒋瑜眯起眼睛，微缝里迸发着生的意志，怎么可能就现在下车？都已经到这里了，就差一步了——谁都别想让她再回去！她宁愿死在外面！

想到这里，她颤抖的手重新握上方向盘，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踩下了油门——

与此同时。

稀里哗啦！

车窗被砸破了。

四面八方吵杂如潮水般的声音涌了进来，男人们的撕裂空气般的咒骂，都涌了进来，吵得蒋瑜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从车窗伸进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硬生生将她拖出了窗外——

隔着衣服，玻璃摩擦着皮肉，钻心刺骨地疼，蒋瑜半个身子吊在车窗外，从喉咙里发出暴发式、恐怖的嘶吼。

“我x你x的——放开我——”

蒋瑜不住地拍打着卡住自己脖子的手臂，转头就要去咬那个人的手，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手太多了，她也分不清谁是谁，乱咬一痛。

忽然，不知道谁握住了她的下巴。

一拳头迎了上来，狠狠地揍在她脸上，蒋瑜躲闪不及，往后仰去，鼻腔里顿时一阵浓郁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一片混乱中，蒋瑜余光看见有人伸手从破窗打开了车门，顾胜云被人从后座拖了下来。

“你们不要碰她！她身上有伤的！”

蒋瑜要疯了。

不知道哪里爆发的力气，她一口咬死在钳住她的手臂上，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挤开人潮冲了过去。

扑倒在顾胜云身边，水泥地板扑起一阵巨大的灰尘，忽然一只脚狠狠地踹上了她的后肩胛，蒋瑜朝前倒去。

就在她倒下那一瞬间，数不清的手脚围殴了过来，密集雨点一样敲在身上，蒋瑜疼得麻木，趴在地上努力往前伸——

抓住了。

沾着血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顾胜云的手指，隔着人潮，在人群的缝隙里，蒋瑜望向了顾胜云。

对上一双眼睛。

顾胜云的眼睛先是迷茫，接着，在对上蒋瑜的视线那一刻，如同火光一般，猝然一跳。

眼神在那瞬间恢复了清明。

顾胜云动了动嘴巴。

“蒋瑜……”

蒋瑜隐约听到她的声音，但从她的口型辨认出她在喊自己的名字，那一刻，蒋瑜的心脏像是被千万只钢针戳穿，狠狠地搅动得稀巴碎。

那些人见蒋瑜不动了，就伸手来拉她，蒋瑜不肯撒手，膝行着爬到了顾胜云身边，爬到一半，忽然耳边呼啸过一阵强劲的风声。

蒋瑜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缩小！

只见一根木棒狠狠地朝她扑来，蒋瑜下意识护住脑袋，但是动作还是太慢了，下一秒，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碰！

硬质的木棒狠狠地敲上蒋瑜的脑袋，她下意识松开了顾胜云的手指，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嗡嗡嗡——

耳边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围着打转，吵得她太阳穴都在疼，黑暗的世界亮光明明灭灭，有什么就要从她胸口钻出来。

额头抵着泥土灰尘的地板，鼻腔里都是血腥味和掺和着地上尘沙的味道，蒋瑜趴在那里，半天没能抬起头来。

瘫倒在地，侧着身子，眼前出现一双人字拖，沿着粗壮的小腿往上望去——蒋瑜眨了眨眼，看清了袭击她的人——冯权贵。

他没有戴眼镜，露出来的双眼凶狠异常，愤怒地冲她吼叫着什么，蒋瑜听不清，太阳穴像有钢针扎着、搅动着，她什么也听不清。

忽然，冯权贵一把揪起了蒋瑜的领子，拽着破布娃娃一样，狠狠地给了她脸上两巴掌。

嗡——

短暂的轰鸣之后，蒋瑜这下听清他的声音了。

他说的是：“我让你跑！把你腿给打断了，我看你还怎么跑？！”

意识到这句话下面的意思，蒋瑜微微睁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气，还没能吸进肺腑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蒋瑜弯腰，咳出血沫，绝望地闭着眼迎接另一轮暴揍的时候，想象中的力道没有落下来，她缓缓地睁开眼。

只见冯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此刻正抱着冯权贵的手，仰着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她很小声地喊着他：“哥哥……”

冯权贵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和触电一样一把甩开蒋瑜，吓得往后仰面倒去，嘴里不住地发出惨叫：“啊啊啊啊啊——”

他双手撑在身后，一步步地往后退着，眼神动荡不安，心神俱裂地望着眼前出现的小女孩，那个早就该死去的妹妹。

周围的人都被他吓到了，一时之间竟没人动，蒋瑜软绵绵地扑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紧紧地抱住了顾胜云：“对不起……对不起……”

一阵扯动中，顾胜云的裤子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染了血的内裤，蒋瑜连忙帮她把裤子穿上了，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隔绝开了周围一圈人的恶意。

她望向对面。

冯权贵凶恶地盯着冯小小，目光逐渐染上了疯狂：“你，你该死了的，你该死了的……”

冯小小很疑惑地望着他，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候，卢笑笑穿过人群，扑到了冯权贵的身上，喜极而泣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知道低低地在说着什么疯话。

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多少有听过或者见过冯小小的，周围一圈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低压气氛里，有人向冯权贵请示：“老大，现在……该把人先绑回去吧？”

冯权贵却像是疯了，抬起一脚踹在了来人的心窝，接着又一把拽住了离他最近的卢笑笑，揪着她的头发对着冯小小的方向，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看到什么了？嗯？告诉我！”

卢笑笑被扯得脖子向后仰，急促地喘息着，不住地落泪：“是我啊，是我啊……”

冯权贵却听不进去了，一把甩开她，怒气冲冲地朝冯小小去了。

蒋瑜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多年被一个幽魂折磨得人不似人，现在这个人却忽然复活，成了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冯权贵走到冯小小面前，从旁边人手里抽出一把砍刀，眼神涣散不定，嘴里喃喃着：“假的，都是假的……”

说完就劈头朝女孩脖子砍了过去！

冯小小浑然未觉危险，歪着头，天真地望着自己的哥哥，以及那迎面砍下来的刀刃。

蒋瑜吓得大喊：“不要！”

这一声吸引了冯权贵的注意，他缓缓地回过身来，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与蒋瑜对视，那一秒，蒋瑜心口猛地收缩，缓缓地捂住了嘴。

不该喊出声的。

刚才是下意识的反应，但真的不应该的。

冯权贵举着刀，一步步地朝蒋瑜走来，眼底闪动着疯狂的光芒，嘴里喃喃着：“假的，都是假的。”

巨大的危险袭来，蒋瑜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黑影自头顶笼罩下来。

时间被无限拉长，冯权贵的每个动作被拉得很慢很慢，眼前寒光一闪，她身子却和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刀砍了下来！

刷——

那闪烁着亮光的刀刃近了，眼看就要把她劈成两半！

蒋瑜甚至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一抹身影猛地朝前一扑，蒋瑜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哗——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脸上，蒋瑜耳边似乎听到潺潺似溪水的声音。

红色的血液飞溅，喷在她睁大的眼睫上，呼吸在这一刻都停住了，世界的画面也仿佛完全定格。

蒋瑜表情错愕，微微张大了嘴巴。

好半天，她才缓缓地转过头去。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女人冲她露出一个惨白的笑。

破风箱似的声音，从喉咙里漏出来，她动了动嘴，蒋瑜听到她开口了，但呜呜的风声从地面刮过来，似乎又盖了过去。

她说什么了？她说什么了？！蒋瑜要崩溃了，她伸出手去，想扶住她，但触手可及，尽是一片温热的血液。

红色。

红色的世界染满了她的视网膜，蒋瑜石像般凝固。

漫长的一秒钟。

蒋瑜望着她缓缓倒下，背上插着把长刀，贯穿她瘦弱的胸腔，像是穿在牙签棍上的一块剔骨肉。

她倒下了。

碰地一声，扬起一片尘土。

蒋瑜跪在地上，呆滞望过去——

那双眼睛望着她，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蒋瑜这辈子再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