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侠盗

宋朝天佑年间，徐州城内半年的光景，接连出现了十多起大盗窃案。失主皆是豪家富户、达官显贵。

盗贼摄取财物后，并不马上离去，拎走主人临睡时脱下的衣服，挂在房顶上，然后大呼“有贼”，待惊醒守更人，灯笼火把喝三吆四拿贼时，这才抖身冲天飞去。因此，搅得徐州城内的富室豪门，日夜不宁。

时任徐州知府太叔厚，两榜进士出身，四十多岁年纪，为官清正廉明，勤政爱民，颇有政声。

可是，连日来衙内连续接到雪片似的呈词，使他坐卧不安、吃睡不宁。对于这样一位清正廉明的官吏，见地方上出此飞贼巨盗，于自己官声有碍，难免日夜诚惶诚恐。

因而使他丝毫不敢怠慢，连着派出几股人马，严令限期缉拿。

无奈，飞贼武艺高超，作案后不留任何迹象，各路人马如大海捞针般忙碌奔波了半年，竟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未摸着，只得屁股挨板子。把这个知府太叔厚也急得走投无路、六神无主。

这时，有人向太叔厚举荐一人，可保能破此飞贼案，此人姓谷名仁通，六十多岁年纪，原是山西太原府巡捕房总头目，一生捕获大小盗贼不计其数。告老还乡后，因惧怕与绿林结冤甚多而受报复，不敢在山西原籍居住。

三年前，秘密奔徐州的近房亲戚租房客居，颐养天年。若请得此人出山，定能擒获飞贼。

太叔厚无法，只得派人打听出谷仁通的居址，亲自备礼品登门相聘。

谷仁通虽年逾花甲，但身子骨却十分硬朗，终日在家合气养身，长拳短打，内外功夫无一丢弃。

这日见府尊大人礼贤下士，亲自下顾相聘，觉着盛情实是难却，只好应承试一试。

并声言：自己原是客居徐州，不想再出山得罪绿林中人，以致招惹得自己连徐州也待不下去。既然府尊大人如此器重，不得不承诺试一试，但不要限定日期，需慢慢地密访，万一察访不出，再另请高明，以免贻误破案。

你想谷仁通是何许人物，久混官场便知官场的厉害。他不得不先把丑话说在头里，给自己留条退路。

谷仁通承诺之后，便化装成一个卖馄饨的老翁，终日挑着个馄饨挑子，大街小巷沿街叫卖。察看了十数日，未见入眼的高手。

这天，在西城门外，见一双眼失明的老者，手拿一根竹棍儿，颤颤抖抖，摸摸索索进城，肩上背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填得挺满。

谷仁通眼尖，一眼便瞧出了门道，心想：“就是他！”

于是挑起担子紧追几步跟上了前面那位双眼失明的老者。一前一后相随走进城门洞。

突然，谷仁通一步踏滑，不由得身子向前倾，肩上扁担前端正对着两眼失明老者的后心冲去。眼看那人的后背就要被扁担戳着。只见那老者如同脑后长眼一般，略一偏身便闪过了这一扁担。

谷仁通眼观至此，大吃一惊，不由自语道：“惭愧！”

于是整整肩上担子，紧追几步赶上了老者，伸手一拍老者的肩膀，说道：“朋友，随我酒铺喝一杯！”

老者说：“知道了，猜你是太原府的谷老先生，谢谢，酒是不喝了，过几日定会登门致谢！”

说完，张目四顾，把手中的竹棍儿一扔，眨眼不见踪影。

原来，谷仁通从这一扁担的躲闪上，看出那老者身手的确不凡，比自己高强得多。

这一扁担力猛劲疾，平常绿林中人是躲闪不开的。而那老者不急着躲闪，而闪得巧妙不差一厘，不迟一分、这听辨力的功夫，不由使谷仁通感到由衷地佩服。

所以才拍肩知会于他，此地不可久留、快快离开这里，给这里当差的留条路，好混碗饭吃。因此，待那老走后，谷仁通便把馄饨挑子一扔，扭头转回家中。

递上辞呈，言明自己不堪重任。

一天，正坐在家里静养。门外进一少年书生，年约十八、九岁、长得唇如涂丹，面如敷粉、堂堂一表，肩背书箱，似远道而来。

进得房门放下书箱，躬身施礼口中说道：“老叔表叫小侄好找，老人家一向安好？”

谷仁通见来人又是施礼又是认亲，一时闹懵了。

心下犯嘀咕：“这是哪门子亲戚？即是真的亲戚，既不认识，他又怎么探听到我在徐州居住呢？”

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口中只好敷衍一番，亲自去沏茶待客；打算过一会儿再细问根由。

谁知，转回客厅一看，那少年书生竟踪影不见，只留下书箱打开着，箱盖在地上，箱内白银千两，匕首一把。

谷仁通此时方才明白，这乃是那飞贼巨盗感谢前日不捕之恩。谷仁通暗暗地庆幸，那日幸亏不曾得罪那乔装双目失明的老者，否则定有杀身大祸。

这侠盗是何人？说来大有来历。却说徐州城北十数里处有一村寨，名曰“将军寨”，相传是汉朝韩信扎营盘寨的旧址。

到宋朝已成为一个大集镇。寨中有位古秀才，原是山东沂州府琅琊人氏，只因科场不得意，在家当了刀笔先生。

此人性情耿直，乐为黎民百姓办事，众百姓也非常敬重他。只因一场官司，原告有理无钱、被告却有钱有势。官司打输了，刀笔先生也受牵连。

万般无奈，只得携儿带妻，背井离乡逃到将军寨，一无土地，二无本钱，没有其他生计，只得求人帮助开馆，教十多个学生糊口。

俗话说：“山难移，性难改。”这古秀才生性直，不势权贵，甘守清贫。膝下只有一子，名翼，字云飞。一家三口粗茶淡饭，倒也安乐无事。

谁知，就在古翼六岁那年出了一桩事情，弄得家破人亡。

原来，将军寨财主巫富的儿子巫小贵，学堂中凌辱平民学生，被古秀才教训了几句，打了几下屁股，一下子惹发了巫富。

你想巫富是一方的活阎王，平素专门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他能咽下这口气？于是便找个借口，把古秀才送进县衙大牢，没几日在狱中就断送了性命。

古秀才死后，巫家父子还不甘心，要斩草除根。也是天不绝良人之后，在巫家父子率院丁追杀古翼母子时，被一游方的道士碰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截杀了巫家父子及众院丁。随后，游方道人把古夫人秘密地安置在城中一大户人家做老妈子，自己带古翼回山传授武艺。

小古翼随师上山一晃十二年。这十二年中，十八般兵器练得纯熟，尤其精通陆地飞腾的轻功和改容换面的易容术，学老学少，装女装男，皆维妙维肖。人送外号“云中鹤”。

老道士见徒儿功已成，便打发他下山寻母尽孝。古翼千里寻母来到徐州，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离散多年的老母。

古翼如同自己的父亲一般，非常仇视为富不仁的豪绅，常背着老母到富家摄取不义之财，奉养老母。

古翼为人豪爽，拿着银子不爱惜，遇着穷苦人便东一把相送，西一把济贫，到手的银子不几日花得净光，然后再去摄取。

一为窃富济贫，二为戏弄豪门豪户。后来，把手伸进了徐州城，狠做了几起大勾当，这才引起了城内商贾巨富的恐慌。每听到富人心惊、家发愁、衙役挨打的消息，古翼开心发笑，觉得为天下穷苦人出了一口冤气。

起初，古母见儿子大把的花费，心内犯疑，问及此事，古翼只说是白天在外做生意挣的，因此，古母并没在意。

后来见古翼挥金如土，撒银似豆，便起了疑心，古母再三逼问。古翼见母亲生了气，才跪下对母亲说了实话。

古母闻此，大吃一惊，不由得双目泪水交流，说：“翼儿，你是为娘的指望，这样下去，早晚倒霉的，听说徐州知府清正，你去府衙投案自首，求知府大人饶你不死，为娘的也好有个依靠。去吧！”

古翼见母亲决心已定，退回房间，思忖再三，决意等晚间自投府衙，求知府开恩恕罪，好回母亲身边尽孝。

夜间，更鼓三敲，古翼只身来到徐州府后衙，叫醒了知府大人太叔厚。

太叔厚惊觉之余，定定神这才讯问来者。一问才知他就是令自己束手无策的飞贼，牙巴骨不由打起了鼓点。

过来了一会儿，又见古翼无动手杀劫的举动，这才又定了定神往下问。

古翼磕头在地，大呼一声：“府尊大人，我是来投案的，请容罪民禀说明白，大人再治罪！”

接着古翼便滔滔不绝把父亲如何冤死、母子如何逃命、师父如何救命授艺，以至师满下山寻母，因无生计入富家摄银，前前后后讲说了一遍，把这个太叔厚听得怒一阵、恨一阵、喜一阵、乐一阵，最后竟暗暗喜欢上眼前跪着的这位小伙子。

太叔厚双手把古翼从地上拉起，然后让古翼平身，开口笑道：“小伙子，你说的可当真吗？”

“当真！句句是实，罪民不敢哄骗大人。”古翼说。

太叔厚一心要成全古翼的孝心，笑着说：“既然当真，我拼上这顶乌纱帽不戴，也要成全你的孝心。”

当场免罪，又慰勉一番，让他回家。

第二天，古翼来拜，知府令人引进后宅书房，叙谈一阵，热情似多年故交。

古翼告辞时，太叔厚又善言嘱咐一番，并拿出百两白银交给古翼，令其找几间沿街铺面，开个茶馆，挣个蝇头小利奉养老母。就这样，太叔厚把这个泼天大的官司压了下去。

太叔厚的一番心意，古翼感激不尽，觉得知府大人对自己义重如山，终生无以相报，痛下决心再不干那无本的勾当，便寻了几间临街的房子，开了个茶馆，水里求财，寻个薄利奉养老母，后又娶妻生子，安心过起了日子。

也有人说后来外地有几件大案与古翼有关。但太叔厚任徐州期间，这一带的确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