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历史之二：新兵连

新兵连是每一个从军的青年人必经的历练，是整个军人生涯的起点和基础。

这段时期，新兵刚刚离开家乡和亲人，很想家，存在着孤独感；来到新的地方，遇到新的环境，存在不适应和焦虑感；饮食不习惯，水土不服，身体素质有所下降；什么都不会，一切从零开始，压力大。

这时候的兵最难带。

因此，部队非常重视对新兵的组织领导和训练，往往是派最得力的干部骨干去训兵带兵。新训结束后，这些干部往往会得到提升，骨干往往会提干。

我的新兵连生活，是在齐齐哈尔铁路局铁路职工培训学校度过的。

铁职校有四栋大楼，围成一个大院。学校把正面一栋五层的学生宿舍大楼以及食堂交给部队使用。宿舍和饭堂都有暖气，而且烧的很热，宿舍楼里每一层都有开水房和洗漱间及厕所，还有热水洗脸，条件很不错。

齐局之所以这么重视关心，是因为我们独立二师四团是专门守卫全省重要的铁路桥梁和隧道的内卫部队，与铁路上关系十分密切。

全团的新兵都集中在这里，组成一个新兵营，由驻齐齐哈尔的二营副营长任新兵营营长。我被分在五连二排七班，并担任副班长。（我唯一的知青党员，三个新兵党员之一）我的新兵班长叫于洪杰，是1973年从黑龙江海伦县入伍的老兵，性格温和，军事素质很强，训练时要求严格，管理严厉。但是课后对我们很和蔼，很关心新兵的生活，帮助我们整内务，教会我们很多东西。

部队十分重视政治理论学习，到达的第二天就发了《毛泽东选集》四卷和《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政治常识》等十余本书，要求认真学习并作笔记，写心得。政治学习教育与军事训练的时间比例为4：6。

新兵训练科目的第一关，就是站军姿。每天训练开始前一小时进行。要领是：挺胸收腹，下颚微收，双腿挺直，夹紧裆部，两眼平视前方，双手中指贴于裤缝。要求从20分钟起步，逐渐加码，达到站1小时纹丝不动的水平。

三月的齐齐哈尔，气温还在零下十多度，虽然是大晴天，可是松嫩平原上的小北风和着沙子刮在脸上和手上，像刀割一样的疼。部队规定训练时不准带手套，不准放下帽耳朵，但每隔十分钟放松一次，班排长带领新兵们搓手搓耳朵，原地跑步暖和身子。

不到十分钟，新兵们就坚持不住了，有的偷偷的搓手和耳朵，有的身体摇晃，有的左顾右盼，甚至个别新兵脸色刷白倒在地上，被军医和卫生员扶出队伍处理。

新兵训练科目过的第二关是队列训练。从立正稍息敬礼，逐步到向左向右向后转，齐步正步跑步走，每个动作都是先由新兵连长做讲解，新兵班长集体示范，再到新兵自己体会练习，新兵班长组织统一操练。

开始很多新兵不行，敬礼时把手掌心朝外翻个大巴掌，向左向右向后转时重心不稳，尤其向后转时左摇右晃。很多新兵身体不协调，有的总是慢半拍；有的走顺拐；有的摆臂时总是撞击左右边战友的手臂；有的新兵皮帽太大，走着走着帽子不是滑到后脑勺就是滑到前脸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有一个新兵走正步时把自己的一只鞋子踢出老远，差点打到站在右前指挥的班长。营里为帮助他们纠正动作，把这十几个兵排在一起训练，大家都忍不住笑岀声来。

不过部队也有办法，对这些新兵开展了一对一的帮教，一动一动的帮他们体会要领，反复给他们做示范，课后还开小灶加时训练。班长还让我负责一名新战友的帮教，他叫易富贵，是黔阳县洗马公社人，人高马大的，最大的毛病就是顺拐，而且越紧张越顺，板都板不住。只好向摆木偶一样，先把他的左腿拖出来放到地面，再帮他把右臂抬起，然后叫他迈右腿，把左臂抬起来，一动一动的，慢慢的做，常常是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最终慢慢地帮他纠正了过来。

通过两个来月的正规化训练，这群新兵的姿态有了明显的变化，走路哈腰弓背的没有了，迈四方步八字脚的不见了，基本上达到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的要求。

经过正规训练有素的军人，就像经过形体训练的舞蹈演员一样，姿态挺拔好看。不同的是，演员的姿态优美漂亮高傲，军人的姿态威武雄壮阳刚。

新兵训练科目的第三关是夜间紧急集合。我们新兵训练紧急集合比较频繁，因为部队地处边境地区，敌社情复杂，又面对前苏联的威胁。

紧急集合的要求是三分钟以内到达大楼下边的操场集合地点，装具携带齐全，军容整齐，不准开灯，不准大声喧哗。第一次紧急集合时，听到急促的哨声，这群新兵居然没啥反应，还在蒙头大睡。班长急喊大家，才急急忙忙的爬起来，到处摸衣服，胡乱的穿上；有的找不着帽子，有的把腿伸进棉裤，但是没有穿进衬裤腿里有的找不到腰带；有的把衣扣扣错位，还有互相抢背包带的。

当大家终于都跑到集合地点时，有的已经过了十分钟。各连点名完毕，向营长报告后，营长下达了命令。连长带着我们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跑步，新兵们呼哧带喘，中途不少人的背包散了，不得不夹着跑，有的棉裤腿下露出一只衬褲的腿，被后面战友踩到，导致连环摔跤。跑了大约五公里后，回到操场集合讲评。

此时，操场的所有大灯全部打开，新兵们头上冒着热气，洋相百出，大家互相可以看到彼此的狼狈相。营长在讲评中肯定了好的方面，同时严厉的批评了一些连排，上纲上线到敌情观念淡薄，军事素质差，必然打败仗的高度。还把一些夹着被子，扣错扣子，里面的衬衣领子翻在军衣外边等军容不整和缺装少具的新兵叫出来，逐个点评。

从第一次紧急集合，新兵在班长的帮助下吸取经验教训，腰带背包带再也不乱放乱丢，都摆在规定的地方。晚上睡觉时把裤朝外放在床边，裤腰朝里对着自己，要紧急集合，把衣服先穿上，再两条腿一伸就把裤子穿上了。大家还苦练快速打背包的本领，创造了一些新的方法，打出来的背包三横压两竖，又快又美观结实。

在以后的紧急集合中，情况就大有好转。有时第一次紧急集合刚搞完，班长就招呼大家赶快睡觉，不准开灯，不准擦汗换衣服。刚躺下不到一个小时，第二次紧急集合的哨声又响起，新兵们马上又进入状态。不过晚上搞了紧急集合后，第二天的起床号会推迟1到2个小时，让大家补觉。

新兵训练的第四关就是伙食关。新兵连不同于老连队，老连队能养猪种菜，又有伙食费结余，所以伙食都搞得比较好。

湖南兵在家乡，每天都有大米饭吃，每餐都有炒菜。到了这里后，吃的是高粱米和大碴子（玉米碴子饭），很难吃上一顿大米饭。菜就是萝卜、白菜加土豆，还有盐水煮黄豆。训练强度大，新兵吃不饱。遇到吃细粮，就猛吃，二两一个的馒头一顿能吃七、八个。吃粗粮就对付。不少人患上胃炎。有个别新兵甚至哭着要求回家。

为了改善伙食，团里组织各老连队把节余的部分伙食费拨给新兵营，又从内蒙古购买了大批牛肉和粉条，从湖南采购了辣椒酱，从四川采购了榨菜，炊事班制定食谱，极大地改善了伙食，稳定了新兵们的情绪。

我在新兵连期间，算是个全优新兵，每次营连点名，都在被表扬之列。训练时经常被叫到全连甚全营队列前做示范。特别是第一次打靶，营里为了引导新兵不紧张，特意选了我在内的八名新兵示范先打，九发子弹我打了84环。

新兵连还有两件事让人难以忘怀。

第一件事是新训开始半个月后，也就是1976年3月18日，新兵盼望已久的领章帽徽授予仪式正式举行。那天饭堂里的新兵们精神抖擞，歌声嘹亮，各连队互相拉歌比赛。仪式开始后，首先奏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首长讲话，我代表全体新兵发言，军务部门领导讲解了佩戴的要求，然后以班为单位上台领授帽徽领章。散会后，由班长具体组织佩带并检查是否符合规范。

这次仪式使大家感到很有庄严，增强了使命感，懂得了红五星、红领章是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人民军队忠于党，枪杆子永远听党指挥的道理。

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新兵们兴奋了好几天，这回像个军人样了。营里专门联系了照相馆，以班为单位轮流去照相，大家争先恐后把照片寄给家乡的亲人、朋友和同学。

第二件事是授枪仪式。训练即将结束时，以连为单位举行了授枪仪式。会场上一排排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整齐排放，闪闪发光。秦军歌后，二营赵教导员进行了专题教育，新兵代表发言，军务和军械部门讲解了武器的使用保养规定，然后就开始授枪。每个人被叫到名字后要答“到”，然后正步上台，双手从连长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支钢抢。这次仪式很庄严，新兵们都也进一步懂得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红色江山来之不易，需要我们用鲜血和青春去保卫的道理 ，增强了加强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观念。

2020年4月28日于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