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种族的肤色差异是如何产生的？不仅仅只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为什么北欧人会拥有金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高耸的鼻梁，非洲人头发却是黑色卷曲的，皮肤是黝黑的，而鼻梁是扁平的。不同种族之间的这些身体差异是如何产生的。

一种观点认为这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自然选择是老物种向新物种演变过程中推动演化的一种机制，是生命形式随时间流逝发生的模式转变。但自然选择只是代表有益于一种动物或植物存活的基因特征从亲代传递给了子代。

无论是新特征的出现还是现有特征的转变，所有这些基因上发生的变化都是源于随机突变。基因的变化很有可能会损害一个动物或植物个体，也很有可能对它没有任何影响，也同样可能对之有益。如果某个突变对有机体是有益的，比如说使得一只鸟的嘴长得长了一点点，进而可以从树皮里取食更多的甲虫，那么这个有机体相比同物种的其他个体就可能存活得更久一些，这也意味着它可以有更多的后代。这些后代会继承它的基因序列，这其中就包括这个新的突变。它们会具备那个突变带来的生存优势，并且它们的后代将会更加广泛地拓展生存边界。经过一段时间，这个突变在一个种群中就稳固下来，最终催生了一个新的亚种，甚至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物种。

自然选择可以解释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的一些差异，比如狮子的前肢是爪子，而我们则有可抓握的手指。自然选择也可以解释同一物种中的某些种群差异或区域差异。例如，生活在北极的鼬鼠由于生存的地区在冬天会被白雪覆盖，所以会在夏天时将毛发变成棕色，而在冬天时变成白色；可是生活在更靠近南方的鼬鼠就会终年保持棕色的毛发。这样的种族差异是可以提升鼬鼠存活率的。在棕色的背景中，白色的鼬鼠格外醒目易于发现，但如果是在雪中，它们就是处于伪装状态的，难以被它们的捕食者发现。

当然，自然选择可以解释人类身上的某些区域性差异。例如，一些非洲人身上具有镰刀型血红蛋白基因，而瑞典人身上则没有，是因为这个基因可以保护他们免受疟疾的侵害，而那是一种流行在非洲而非瑞典的热带疾病。其他的一些区域性人类特征也一定是通过自然选择演化出的，比如南美洲安第斯山脉的印第安人所具有的宽大胸膛（有助于在高纬度的稀薄空气中获取更多氧气），爱斯基摩人的紧凑身型（有助于在寒冷的气候中保留热量）。

那么对于肤色和眼睛的颜色这种我们首先想到的种族差异，自然选择能够解释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预期生活在地球上不同地域的人们，在有着相似气候的情况下，身上重复出现某种相同的特征，比如蓝眼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会期望科学家针对哪种特征是有益的达成共识。

肤色应该是最容易理解的一种特征。我们的肤色有着各种各样的深浅变化图谱，从黑色、棕色、铜色、淡黄色到粉色均有涉及，还时不时地有雀斑出现。按照自然选择理论解释这一变异的通常逻辑是这样的：来自阳光充足地区的非洲人就会有黑色皮肤，来自印度南部和新几内亚等类似阳光充足地区的人们也是如此。在你从赤道开始向北或向南行进时，就会发现人们皮肤的颜色在逐渐变得苍白，当你到达北欧时，就会在那里看到所有人类种群中皮肤最为苍白的群体。显然，暴露在大量日照下的人们之所以演化出黑色皮肤，是因为黑色皮肤可以保护他们避免晒伤或得皮肤癌。难道这还说不通吗？

不同肤色分布图

不幸的是，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首先，相比传染性疾病而言，晒伤和皮肤癌的致死率是很低的。这就意味着晒伤和皮肤癌并不能成为自然选择的强势推动力。科学家至少提出了8种理论，用以解释为什么自然选择会在热带地区偏爱黑色皮肤，而在北方偏爱苍白色皮肤。这些理论中有一种认为：黑色皮肤可以为丛林中的人们提供伪装保护，苍白色皮肤能降低冻疮的影响。

但这些理论中的任何一个都面临着一个最大的质疑，那就是黑色皮肤和烈日气候的关系并非是那么绝对的。在某些日光较少的地区，原住民也演化出了黑色的皮肤，比如草木丛生的塔斯马尼亚岛，而在东南亚这种阳光充足的热带地区，人们的肤色只能算是介于黑白之间的。没有一个美洲印第安人有黑色的皮肤，即使是在阳光最强烈的地区也不曾有过。在太平洋的所罗门群岛上，生活在这片岛屿上的人们共同沐浴着同样的气候条件，却存在黑亮皮肤和浅色皮肤的区别。

人类学家声称那些热带地区的浅色皮肤人群是在最近的一段时间才迁移到他们所处的热带地区，这个时间太短还不足以演化出黑色皮肤。美洲印第安人的祖先可能仅仅是在1.1万年前才到达美洲的，那么就有可能没有足够长的时间在炎热的美洲热带地区演化出黑色皮肤。为了支持肤色的气候理论，人类学家还举出了斯堪的纳维亚人做例子，说他们苍白色的皮肤正是因为生活在寒冷、阴暗、多雾的北方所导致的。

可这一例子的问题就在于斯堪的纳维亚人到达北欧地区也才只有四五千年的历史，这个时间可比美洲印第安人到达亚马孙地区的时间短得多。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很久之前生活在其他地方时就获得了他们的苍白色皮肤，另一种就是美洲印第安人在亚马孙地区生活了较长一段时间后仍没有演化出黑色皮肤，而斯堪的纳维亚人只用了不到印第安人一半的适应时间就演化出了白皮肤。

如果说肤色和气候之间的关联不甚明确，那么气候和头发颜色或眼睛颜色之间的关联也就可能微乎其微了。金色头发在生活于寒冷、潮湿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人群中很普遍，并且在生活于炎热、干燥的澳大利亚中部地区的原住民中也很普遍。这两个地区有什么共同之处呢？而且，金色头发怎么就可以帮助瑞典人和澳洲原住民提升存活能力了？

芬兰诺迪克型平均长相

当达尔文思考人类跨区域变异性问题时，他就断定自然选择在其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他提出了一个他更加钟爱的理论，那就是性选择。达尔文已经注意到某些动物会具备一些没有显著生存价值的特征，比如雄性孔雀那长长的彩色尾巴，雄性狮子的黑色蓬松鬃毛。然而，这些特征却能帮助动物获得伴侣，原因在于通过这些特征可以吸引异性个体或者吓退同性竞争对手。有些雄性孔雀和狮子通过这些特征十分成功地吸引到雌性并吓退了竞争者，那么它们相比其他雄性就能遗留下更多的后代。它们的基因将得以传播，而这些基因将能散播到一个广泛群体中，这个过程是因为性选择或配偶喜好引发的，而非自然选择导致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某些雌性特征。

想要让性选择发挥作用，演化必须同时产生两方面的变异。一个性别必须演化出一个特征，而另一个性别必须演化出对这个特征的喜好。雄性孔雀会常常抖动它们那珍贵奇特的尾巴，如果这种行为会招致雌性的反感并驱离它们，那么雄性绝不可能会继续这样做。一旦一个性别具备了某种特征，而另一个性别喜欢上了这个特征，那么无论这个特征是什么，几乎都可以借由性选择强化，前提是这个特征不会对生存产生过多的影响。

每个地区的性偏好几乎都存在着差异，那是否有可能是性偏好导致了种族差异——比如肤色？达尔文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他发现，世界上不同地区的人们在界定美丽的标准时一般是基于跟他们自身的相似程度。无论个体是出生在太平洋上的岛屿国家斐济，还是非洲南部的布希曼（Bushmen）部落，或是生在冰岛，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习得当地的审美标准。这些标准倾向于根据各个独立的族群而设定，因为只有当个体紧贴这些标准来修缮自己的时候，才有最大的希望找到伴侣并将自身的基因传递给后代。

非洲南部的布须曼人

性选择理论的正确性可以通过研究人们实际上是如何选择他们的伴侣来进行检验，但可惜的是在此之前，达尔文就去世了。但正如我们在上一章所看到的，现在已经开展了大量的相关研究。总体来看，这些研究表明人们倾向于找与自己在某些特征上相似的人结婚，这些特征包括肤色、头发颜色和眼睛颜色。我们的审美标准依赖于我们在童年时期经常看到的人，我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影响最大，这是因为我们看他们看得最多——更何况他们同我们的基因存在关联，因此同我们也就有着最为相似的外表。

世界上不同地区的人们演化出了各种差异，究其根源我是如何看待的？在我看来，我们身体的内部构造是肉眼看不到的，所以它们只能通过自然选择来塑造。这也就是为什么热带地区的非洲人获得了镰刀形红细胞血红蛋白基因作为抵抗疟疾的防御手段，而瑞典人则没有。我们某些外在的肉眼可见特征也是通过自然选择塑造的。但正如在动物身上发现的，对于我们伴侣身上那些吸引我们的可见特征而言，性选择有着巨大的塑造作用。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这些特征主要包括皮肤、头发和眼睛。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这些特征始终紧随我们身上印刻的偏好进行发展变化，而对美丽的标准和理想对象的偏好是我们在童年时就形成了的。这些特征强化了这些偏好，反过来这些偏好又强化了这些特征。结果就是，在世界上不同地区形成了不同的口味偏好。

某个人类族群究竟会形成对眼睛或头发颜色怎样的偏好，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只是某种巧合罢了，而生物学家称此种现象为“始祖效应”（founder effect）。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如果一群人开拓了一片无人之地后，他们的后代成倍增长并占据了这片大陆，早先那几个始祖的基因就会在随后的后代族群中持续占据一定位置。

我并不是想说气候与肤色完全无关。平均而言，相比那些远离赤道地区生活的人，热带地区的人确实有着前者所没有的更深色的皮肤（然而偶尔也会有例外）。尽管我们并不甚明确其机制，但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自然选择所致。我想表达的是性选择的影响很强大，强到足以使得肤色和日照间的可能存在的任何关系都变得不完善。

如果你怀疑特征和偏好是否真的能共同演化以形成几乎不同的情况，想想流行时尚的情况就知道了。在20世纪50年代，那时“二战”刚刚结束，女人们普遍喜欢留着平头和脸上刮干净胡子的男人。尽管从那时起，我们就看到一些男性时尚的展示，这包括留胡子、长头发、戴耳环，以及染成紫色的莫霍克发型，但是如果一个年轻男人敢在那个年代炫耀以上任意一种时髦，那么将会招致女孩的厌恶，最终找不到伴侣。然而，在更接近当代的时期，这些打扮在某些地区的人群中获得了追捧，也就是说在那些地区他们受到女性的喜爱。这可不是因为短发尤其适合20世纪50年代的气候，而莫霍克发型有助于今天的生存。那只是因为男性的外貌和女性的口味共同发生了演化，而且变化的速度要比任何以往的演化周期更快，也就不需要基因突变的作用了。这种事情在女性时尚中也是同样的道理。

性选择在人类的身上塑造了诸多看得见的跨区域性变异，这些差异令人印象深刻。不同地区的人在眼睛的颜色上会存在绿色、蓝色、灰色、棕色和黑色的差异，而且皮肤的颜色也有从白色到黑色的变化，头发的颜色则有红色、黄色、棕色以及黑色的变化，据我所知没有哪种野外动物存在类似的跨区域变异。性选择还能赋予我们对哪种颜色的偏好，就这个问题而言，如果不考虑演化所需要的时间限制，可以说似乎不存在任何限制。两万年以后，女性可能会生来就具有绿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而且那时的男人还会认为这样的女人很靓丽。

（本文节选自《第三种黑猩猩》作者：贾雷德.戴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