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命运：女生诬陷被强奸，男教师入狱3年，蒙冤十八载！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常云林从小就对老师这个职业看得十分高尚和神圣。就在那“张铁生交白卷”的年代，常云林竟然放弃自己行医十余年的一技之长，毅然选择了教师这个光荣而神圣的职业，进入师范学校就读。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湖北省监利县朱河镇胜利中学任教。他十分珍惜教书育人的讲台，爱岗敬业，忠于职守，尤其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

80年代初，胜利中学学生日益增多，原来狭小的校址，已不能满足教学发展的需要，根据这一情况，学校决定在陵环路创建一所分校，并由教学骨干常云林担任分校的教研组长。创业是艰难的，常云林和师生们积极开展勤工俭学，并在校内开垦了一片荒地，种上了一些蔬菜。

1981年6月12日，天气十分炎热，学校决定将当晚的晚自习提前到下午第三节课后的4点5分进行。上课铃声响了，某班几个女生仍在一起嘀咕，常云林上前制止，结果被学生告知，女生陈某准备辍学。

常云林听后将陈某喊出教室，叫她随他到辣椒地里一边锄草一边谈这件事。行走间，常云林看到女生陈某一步一拐，便关切地问她的腿是不是有毛病，陈某点了点头。常老师有过十余年的行医经验，他说：“我来帮你看看。”正巧到辣椒地要绕过常老师的宿舍，于是他便带她进了他的家门。

大热天，常云林的门敞开着，隔壁的老师正在收晒好了的床单、被子，从窗户向外可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在田间劳动的师生。常老师让这位学生卷起裤腿，问起病因。学生说，她的腿是因为曾经被锈钉子扎了脚留下的后患，根据常云林的经验，这类病仅凭他的推拿治疗是无济于事的。他嘱咐学生陈某说，要抓紧时间到医院检查，看病患处是否还有炎症，及时治疗。于是二人又往田间走去。刚到辣椒地，班主任说有事叫常云林去学校处理一些事务，此时正好4点10分。

常云林和女生陈某从教室到田间只有5分钟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短的5分钟却从此改变了常老师的命运。

十几天后，女学生陈某的母亲气势汹汹地来到学校找常云林算账，说是常老师欺负了她的女儿。常云林莫名其妙，表示绝无此事。陈母仍不罢休，质问：“那你把我女儿单独喊到你宿舍搞什么事？”常云林强忍着被人诬陷的愤怒，向陈母讲述了当天的情况。

这时，陈母脸色才“雨过天晴”，连连向常老师赔礼道歉，并表示回家后好好教育自己的女儿。

常云林毕竟是为人师表的老师，岂能和陈母一般见识，既然事态已平息，陈母已向自己道歉，常老师也就没有把这事再放在心上。

不料，过了几天陈母又找上门来了，气急败坏地指着常云林的鼻子说：“常云林，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要假装正经了，你欺负我女儿我要告你。”对于陈母一次又一次地胡搅蛮缠，血气方刚的常云林失去了理智，“啪”的一声将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茶叶和玻璃渣四处飞溅，溅到了那女人的裤子上：“呵，你做了缺德事还斗狠！”陈母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常云林气得面色铁青，他说：“把你的女儿带到医院去检查，检查有问题，杀了我都可以，如果查不出问题，你要给我恢复名誉。”

“好一个常云林，像你这种态度我非告倒你不可，派出所、公安局、法院到处都有我的人，你就等着瞧吧！”这女人斗了一番狠之后，悻悻而去。

常云林以为陈母斗了狠，撒了泼，消了气，不会再来纠缠了。

谁知，常云林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耐，她果真神通广大。过了一个月，派出所果真来人找常云林调查情况，常云林只得将当时的情况重复讲了一遍。此时他才感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此事并非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而那陈母，他已经领教了，确实是一个惹不起的女人。当晚下班，常云林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讲给了妻子小珠听。小珠一边安慰丈夫，一边对他说，要相信法律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不久，陈母又变起招来。她托人找到小珠，要小珠到陈家当面赔礼道歉，并承认这件事，陈母便放弃对常云林的追究，不再上告。小珠听后，怒不可遏，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就不信，凭她“有人”，就可以无缘无故地给人定罪判刑。

然而，不幸的日子在一天天向他们逼近。

8月21日正是学校放暑假，这天，常云林在家正准备去河边挑水，同校一位老师神色慌张地跑来找他，见其妻子小珠在场欲言又止。常云林见此情景，想必学校发生了什么大事，立马追问，善良的老师不忍说出真情，只是说学校有急事要他马上走一趟。听说有急事，常云林马上放下扁担，对妻子说：“等我回来再挑水。”

谁知小珠这一等就是三载。

常云林被带进了派出所，心像掉进了冰窟窿，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口里只会重复一句，我没有罪，我是冤枉的。但是，此时已不容他申辩。久等不见丈夫回来的小珠得知丈夫被派出所抓走，悲愤万分，她来不及更衣换鞋，穿着一双拖鞋，抱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发疯似地冲出门外……

警车在前面鸣笛开道，后面紧跟的大卡车上站着挂着黑牌、五花大绑的常云林被游街示众。小珠抱着儿子拼命地追赶着载着丈夫的警车，失声地边哭边喊冤：“云林，你是被冤枉的啊！”常云林站在车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披头散发，不顾一切地追赶警车，心如刀割，这个从乡村里走出来的硬汉子此时已伤心至极。

常云林强奸一案，法院定于1981年11月7日开庭审理。常云林执教的胜利中学的老师在这一天纷纷赶到法院要求为常出庭作证，可是都被拒之门外。庭审过程中，控辩双方争论异常激烈。原告方指控常云林得知陈某即将退学，便起了淫心，而且在事发的前两天常云林还将写好的“爱情”、“到你身上摸”等不堪入目的语句给陈某看。

常云林的辩护人立即要求原告拿出证据，原告拿不出任何证据。辩护人当庭说，法律是讲证据的，不能仅凭原告方的一面之词，况且这些词语完全是未成年人的口气，不合乎成年人的思维。

辩护人还指出，本案案卷尽管多达200多页，但全都是原告的一面之词和原告事后所告知情况的几个女同学的证词，而且原告前后的说法互相矛盾，这说明这个案情有假，请法院重新取证调查。

辩护人还说，在整个案卷中，既没有物证，也没有被告人的供述、鉴定结论、勘验和检查结果，希望法院重取证据，重新审理此案。

法院就被告辩护人提出的有关问题宣布，此案将继续调查，延期审理宣判。

绝望中的常云林似乎看到了一丝生机，在看守所内，他期待着获得自由的这一天。然而一个月的等待，盼来的却是判处常云林有期徒刑3年的决定。

一纸判决书使常云林彻底变了一个人，他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整天不吃不喝，一连数天滴水未进，到了第七天，他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生命危在旦夕。看守所的蒋所长得知此事，马上组织了医务人员对常云林进行抢救，把在死亡线上的常云林拉了回来。苏醒后的常云林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蒋所长等看守人员和医护人员在照看自己，不由得潸然泪下，他泣不成声地说：“我实在是冤枉啊!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蒋所长语重心长地对常云林说：“有冤情可以上诉，你就这样死了谁来证明你的清白无辜？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吃饭，振作起来，不然谁也不能帮你洗脱罪名。”

蒋所长一番亲切的话语给了常云林起死回生的力量，他决定抱着一线希望进行申诉。然而此时离上诉期限只剩下2天时间了，况且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常云林，身体虚弱得连笔都握不稳，怎么写申诉材料呢？他把申诉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辩护人和妻子小珠身上。妻子小珠在家里天天盼望着丈夫的消息，然而，不知是何故，常云林的判决书几经辗转送到了离常家几十里的乡村——常云林的老家那个大字不识的老母亲的手中。

老太太听说儿子被判刑哭得死去活来，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纯朴的农村妇女只知道为儿子悲伤，却没有想到怎样想办法来挽救儿子，也没有想到将这个判决书送给在胜利中学的儿媳妇。就这样等到小珠得知丈夫即将被押赴劳改农场时，判决已生效，上诉期限已过了2天。

就因为这阴差阳错的2天，导致了常云林沉冤难伸，强奸犯的罪名冤枉背了18年。

常云林入狱以后，妻子小珠一病不起，年迈的婆婆强撑着这个破碎的家，她既要照顾生病的儿媳妇，又要喂养不满一岁的孙子。小珠的病情刚刚好转，便搀扶着婆婆、怀抱着儿子，到200公里以外的劳改农场去看望丈夫。看到常云林那张蜡黄的脸，只剩一副骨架的身躯，婆媳抱头痛哭。临别时，小珠坚定地对丈夫说，我等你出狱，我还要继续上诉，为你申冤。

祖孙三代从劳改农场出来，并没有往家里赶，而是直奔荆州地区行署去喊冤。

当时，小珠没有工作。自打常云林入狱后，她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到劳改农场探监都是找亲朋好友们临时凑的路费。从劳改农场出来，婆媳二人已是身无分文，无奈只有在通往荆州的公路旁慢慢步行。几个小时后，一位好心的司机将这祖孙三人送到了荆州行署门前。来到地区法院，小珠讲述了丈夫的冤情，两位接待小珠的女法官听后十分同情，但也十分惋惜。

她们说，这件案子已超过了上诉的期限，要重新审理这起案子难度相当大。小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次上诉上，听到法官的口气，心里顿时凉了，眼前一阵发黑，失去了知觉。

小珠和母亲走后，常云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于对学生的爱护，却惹出了如此大祸。他觉得有愧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决心要为母亲和妻儿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每每夜深人静，常云林便开始“工作”，向各级领导部门上诉自己满腹的冤屈和辛酸。然而上诉的材料一封封地寄出，却得不到有关部门的回音。常云林便改变方式，每周定期地向有关部门寄出挂号信，但是还是没有回音，常云林便干脆来了个“双挂号”，让收信单位收信后寄回执。

回单一张张地返回，但常云林申冤的事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自从常云林入狱后，管教干部王干事便成了义务投递员，他见他如此执着地向上申诉，心想这人可能是真有冤屈，王干事动了恻隐之心。一次，他借到省城开会的机会，向上级反映了常云林的案情。听说王干事到省城帮他反映案情，常云林激动得几夜没合眼，早也盼，晚也盼，盼着王干事回来给他带来好的消息。

那一天，常云林正在临时搭起的高高的木跳板上写墙报，远远地看见王干事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地问道：“我的事情有希望了吧？”看着常云林那兴奋、自信的神态，王干事的心像猛地被针扎了一样，他不忍心说出真相，安慰着常云林说，你这属于隐私性案子，慢慢来，急不得。像这样安慰的话，常云林不知听过多少，从王干事的脸色中，他已经看出了此案无进展。也许是常云林对这次上诉寄予的希望过大，所以当他听到这个结果时，不觉眼前一黑，从3米多高的跳台上一个跟头栽了下来。经医生诊断，常云林的第五至第六根肋骨严重损伤，并留下了后遗症。

常云林入狱3年便上诉了3年，上诉的回执收藏了厚厚一叠，但毫无结果，最终还是等到了刑满释放。

1984年，常云林终于回到了那个还属于自己的家。见到了离别3载的讲台，可他已没有资格再登上去了，昔日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美称已与他无关。常云林再也不相信靠上诉信来给他平反了。为了上诉方便，他孤注一掷，离开了让他倒霉的地方，退掉了令他心碎的学校住房，带着家眷，带着亲戚朋友们资助的2000元现金，来到了监利县城，开始了摆地摊的流浪般的生活。

常云林开始到县里各级执法机关上访。1996年底，他走进了县人大常委会，当负责信访的同志听了他的申诉后，非常吃惊，让他留下申诉材料，等几天再听消息。

常云林的申诉材料由人大常委会转给县人民法院，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重视，他们立即调出案卷查看，发现案卷中果真留下许多疑点。法官们认为，仅凭卷中的材料就判常云林3年徒刑，确实证据不足。为了慎重起见，法官们决定还是寻找当年的受害人和证人来澄清这起案子。

几经辗转，法官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作证的两位女生。当法官问起18年前那宗强奸案时，两个女人都面面相觑，不愿再提。法官们看到她俩的神态，便向她俩讲述了常云林蹲狱3载、被迫背井离乡，还背了18年强奸犯的罪名等情况。两妇女面带愧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不内疚地说：“我们太对不起常老师了。”于是她们开始谈起这宗案子的来龙去脉。

她们和陈某的家境相似，家务事特别多，功课跟不上，加之在课堂上无精打采，还经常讲话，没少挨常老师批评，因此她们3人对严厉管教学生的常老师一直怀恨在心。正是由于她们同病相怜，3人便结成了“统一战线”。

就在常老师让陈某去辣椒地里锄草的前半个月的一天傍晚，她俩一起约陈某去上晚自习，陈某说她还没吃晚饭，要她俩先去，但那个晚自习陈某没有到校。第二天，陈某被常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下课后，她俩一起问陈某昨晚为何没来上自习，陈某一听，表情慌张，神色异常，一味支吾不肯道其原委。凭直觉，她俩感觉到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俩也就不便再问。

一个半月后，陈某的母亲将这两名女生叫到陈家，告诉她俩，说其女儿被常老师强奸了。她俩听后非常惊诧，但又不知所措。接着陈母对她俩说，这样的老师不把他告倒，今后他不知要害多少女学生，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意思写一份证词就可以了。听陈母说了证词的意思，把她俩吓了一跳，这不是明明要害常老师吗？她俩当时没有答应，不想做这种缺德事，没想到陈母“扑通”一下跪倒在她俩面前，说：“这件事已经张扬出去了，派出所立案了，现在我也是骑虎难下没有办法呀，看在你俩是陈某的好姐妹、好朋友的份上，你们就帮我这一次吧！”

陈母这一跪，确实让她们失去了主意，她们只好昧着良心按陈母的意思写了一份证词。谁知8年以后陈某出嫁那天，临别时告诉了她俩这个秘密——常老师是被冤枉的……

从此，这两个女人一直心存愧疚，想说出真相，但又怕司法机关追究她们出具伪证的法律责任，因此便将错就错，每每让良心自我折磨。

案情已经明了，该是还常云林清白的时候了，经法院讨论决定：撤销1981年第158号刑事判决：本案证据不足，原审被告人常云林强奸罪名不能成立，宣告原审被告人常云林无罪。

只有经过寒冬的人，才特别能感受到春天的温暖。1999年的春天，对于年届半百的常云林来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春天都要显得叶绿花艳。阳光明媚的日子，常云林怀着激动的心情再一次步入荆州市监利县人民法院，当他从法官手中双手接过判决书时，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是一份迟到的判决书啊！这一天他已经等了18年了！

这宗并不复杂的案子终于画上了句号，常云林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可是，为了平反这宗冤案，被害人付出的代价太惨重，花的时间太长，昔日才气横溢的青年教师，如今额头上已刻满了岁月的年轮，18年宝贵的年华，常云林那当年未满周岁的婴儿都已长大成人。但是，当年昧着良心查办、审理此案的政法机关的官员们，却照样升官发财，心安理得，无人再去追查，“没事找事”。恐怕正是这样，那些贪赃枉法的人才有恃无恐，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才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