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宇洗心革面

得到APP创始人 罗振宇

人的一生都在修炼和进化，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认知都可能让你做出不同的选择。

而对于创业者和企业家而言，这样的变化和冲突更为激烈。

曹德旺当年也不像现在这样追求“让国家强大、社会进步、人民富足”的高尚境界，也曾一度想把公司卖给外国投资者，然后跑到国外享受美好的生活。

黄峥当年也不像现在这样捐款做慈善，助力农业发展，也曾一度推崇“商业的本分就是赚钱”。

王卫当年也不像现在这样积极拥抱资本市场，也曾一度扬言上市就是圈钱，顺丰绝对不会为了钱而上市。

而对罗振宇来说，过去几年，高速成长的他也避免不了个人认知和行为的剧烈变化。

五年前，罗振宇在许知远的《十三邀》上公开向社会喊话：“我就是个商人，没有情怀，你们不要用知识分子的身份绑架我。”

但五年后，罗振宇却在《智族GQ》的采访中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现在我更认可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因为它能让我更好地嵌入这个社会。”

另外，在刚刚过去的2022跨年演讲中，罗振宇也提到类似观点：“一家企业不能仅仅从纯粹的商业逻辑认知自身，它还要把自己的生存放入到社会的全局利益中，这才是一家好公司的新样子。”

种种迹象都表明，罗振宇正在“洗心革面”。

一

爬出“狗洞”和“烟囱”的少年

安徽芜湖自古以来就是货物的集散中心，是座典型的码头城市。

由于很早就开始接受外来文化，再加上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这一地区的开放度更高，包容性更强，商业色彩也更加浓厚。

除了商业发达以外，芜湖也有文化底蕴。

《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曾短居芜湖，写了不少芜湖的人和事，如书中的范进、牛布衣等原型都出于芜湖。汤显祖的千古名作《牡丹亭》也是创作于此。

1973年1月，罗振宇便是出生在这座商业与文化兼容并蓄的江边小城。

在物质生活上，罗振宇小时候应该是衣食无忧。毕竟他的父亲当过工人，后来还一步步爬到了厂长的位置。

但在精神生活上，罗振宇却是饱受父母压力的摧残。

很小的时候，罗父就会指着街上的乞丐吓唬他：“如果以后你不读书，就可能跟他一样。”

罗母则会告诉他：“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只要你考上大学，逃离这个鬼地方，就算我们母子永不相见都行。”

其实类似的话，大多数中国父母都和子女说过，但罗振宇似乎感受尤其强烈。

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避免自己落入悲惨的结局，罗振宇开始发奋图强，努力学习，这种充满压力的日子贯穿了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

在接受许知远的《十三邀》采访时，罗振宇就说：“高考之前的人生，就像是在一根漆黑的烟囱里匍匐前进，所有的目标，就是从烟囱里爬出去。而唯一的途径，就是高考。”

而在《人物》杂志的采访中，罗振宇则用了另一个比喻：“上帝给你扔到一个狗洞里，你就爬吧，远方有一个出口，叫做高考，其他地方全是黑暗，爬出去就当人，爬不出去就做狗。”

除了日常的学习，罗振宇青少年时期最大的习惯就是阅读。有趣的是，这个习惯一开始还不是主动形成。

小学一年级时，学校在六一儿童节为每一位小朋友安排了不同的活动，有的孩子去游乐场，有的去动物园，还有的去了电影院。

而班主任给罗振宇安排的，则是最不受小孩欢迎的项目：去市图书馆，理由是：“你最喜欢阅读，那就你去图书馆吧。”

那时的罗振宇一阵无语：亲爱的老师，我也就看过几本图画书而已啊。

阴差阳错，罗振宇从此就这样背上了“爱阅读”的人物设定。为了满足这种设定，不辜负大家的期待，罗振宇开始大量地阅读，最后喜欢上了阅读，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日后回忆起这件小事，罗振宇不免感慨：“如果不是因为爱上阅读，我完全有可能和别的调皮小孩一样，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除了小学班主任一个不经意的决定以外，罗父朋友的一句话也深深影响了罗振宇的人生抉择。

在罗振宇初三那年，罗父朋友来罗家做客，闲聊之时说了一句：这孩子应该去当记者。

罗振宇问：为什么？

罗父朋友说：当记者多好啊，可以背着相机，跑遍全中国。

这句话被罗振宇深深记在心里，他从此立志要当一名记者。

果然，当他三年后考上华中理工大学（现为华中科技大学）时，报的就是新闻系的专业。

虽然最后罗振宇没有走上记者这条职业道路，但也一直是在传媒圈混迹，完成了人生上半场的原始积累，此是后话。

1990年，17岁的罗振宇终于爬出“烟囱”和“狗洞”，逃离了他怨恨的“鬼地方”，背起行囊只身来到武汉，开启了他美好的大学生活。

二

爱读书的胖子

大学时期的罗振宇延续了他以前读书的习惯，但这次不是为了维护他的人设，也不是为了考试，而是真正为求知而探索。

大一时，室友向罗振宇推荐了威尔·杜兰特的《哲学的故事》。这本书深刻改变了他的认知，让罗振宇第一次感受到知识的力量。

多年以后，当许知远和罗振宇谈起这件事时，后者依然神采奕奕：那是初恋的感觉。

随后，罗振宇又耐着性子把《西方哲学史》、《中国哲学史》、《西方文学史》、《中国文学史》、《史记》等中外著作都看了一遍，这给他的整个知识结构打下了一个系统性的基础。

渐渐，罗振宇爱读书的名声也在学校里传了开来，大家都喜欢叫他“爱读书的胖子”。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罗振宇不仅善于输入，还善于输出。

由于他讲话常常旁征博引、风趣幽默，同学们都喜欢和他聊天，甚至有些人晚上吃完饭连碗都等不及刷，就要过来听罗振宇谈天说地。

除此之外，罗振宇还凭借雄辩的口才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职位，二话不说就辞任离开。

罗振宇的才华不仅让他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还让他得到了一位校外老师的青睐和赏识。

北京广播学院（现为中国传媒大学）的胡智锋老师在华中理工交流期间认识了罗振宇，对后者的才华极为欣赏，便力邀罗振宇就读北广的研究生。

罗振宇心动了，毕竟北广出来的毕业生有不少都进了国家级媒体，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

于是大四那年，罗振宇便一边找工作，一边做考研准备。

结果，由于一心二用，罗振宇的考研并不顺利。虽然他专业成绩非常好，总分也足够，但是政治却差两分，上岸的希望基本已经破灭。

好在找工作有了眉目，广州一所师范学院愿意录取他当老师，罗振宇也准备接受这份保底的职业机会。

不过远在北京的胡智峰爱惜人才，并没有放弃。他以罗振宇专业成绩突出为由，积极争取，为罗振宇运作到了破格参加复试的机会。

对于能言善辩的罗振宇来说，复试自然是小菜一碟。最后，他顺利考进了北京广播学院。

进入北广后，罗振宇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拼了命地想实现一个梦想，那就是进入中央电视台。

这不仅是他的梦想，也几乎是研究生班上所有人的梦想。

当听说拿下“三台”奖学金是通往央视的一把金钥匙后，罗振宇就开始拼命发表论文，希望能够拿到这个荣誉。

为此，在研究生三年里，罗振宇整整发了18篇论文，现在你在知网上还能查到一些。

但当时的中央电视台是何其高大上的存在，每年的面试者都是背景出众，千帆竞过，百舸争流。罗振宇费劲了心思，也没能成功进入。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为了北京师范大学艺术系的一名老师。

三

兼职的撰稿人

在当时罗振宇的老家人看来，他能在北京找到一份事业单位的铁饭碗，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但在罗振宇这边，个中心酸只能自己体会。毕竟当老师不是他的职业首选，他一直有种怀才不遇的伤感。

另外，除了工作不对口以外，北师大的住宿条件也让罗振宇大失所望。

破败的宿舍环境暂且不提，进入北师大青年教师公寓入住的第一晚，罗振宇就遇到了一件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情。

那晚，一只蟑螂爬进了楼里熟睡同事的耳朵，他凄厉的惨叫声让罗振宇至今回忆起来，都是不寒而栗。

当然，最让罗振宇郁闷的还是工资待遇。

罗振宇本以为拿到体制内的职位，养家糊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每个月600元的工资养活自己都勉为其难，更不要说孝顺父母了。

这种无力，让罗振宇有一种辜负父母期待、愧对父母教导的负罪感和羞愧感。

穷则思变，罗振宇决定在校外做一些兼职，以填补家用。

当时中央电视台编制虽然很少，但有很多外包的工作机会。罗振宇就选择经常在央视的各个栏目组串场，帮人做一些策划和撰稿。

久而久之，罗振宇不但在外面获得比本职工作更高的收入，还获得了一个职业跳板的机会。

罗振宇在央视的兼职工作广受好评，其中一个栏目组的负责人就对他非常欣赏。后来那个负责人受命组建一个新的节目《中国房产报道》时，便向罗振宇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罗振宇多年梦寐以求的机会，他当然十分愿意，但同时也有一个顾虑。

彼时，罗振宇已在北师大工作三年。相比于那些已经在央视工作三年的同班同学，如果罗振宇此时进入央视再从头干起的话，他和同学之间就有了三年的发展差距。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罗振宇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于是，罗振宇便告诉那位领导：“我很愿意加入央视，但是有一个条件，我要当主编。”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要求。因为罗振宇当时进央视，不可能拿到正式编制，只能当临时工，而央视还没有过临时工当主编的先例。

但又是“惜才”二字起了作用。那位领导努力帮他争取，终于让罗振宇如愿以偿，不仅进入了央视，还当上了主编——他成为了央视历史上第一个临时工编制的主编。

这一年，罗振宇27岁。

四

央视《对话》的制片人

在《十三邀》里，罗振宇告诉许知远，他人生最大的“狗屎运”就是进了央视。

为了不辜负这个机遇，罗振宇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央视哪里有需要，他就会出现在哪里。

卓越的才华让他很快就在央视站稳了脚跟，并连续三年担任3.15晚会的总撰稿人。

此后，罗振宇又陆续担任了一些央视栏目的制片人，其中最重要的一档栏目就是《对话》。

《对话》于2000年由王利芬创办，到2004年时，已经成为央视的王牌栏目之一。

同年，王利芬离开《对话》后，央视领导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制片人，直到半年后，才决定让罗振宇走马上任。

虽然这个栏目已经走到了巅峰，罗振宇很难在王利芬的基础上做出更大的成绩，但对于罗振宇来说，这档栏目对他最大的意义其实是一个学习机会。

罗振宇在《十三邀》上表示，《对话》每年在两会时都会做一个特别节目，不是谈医疗改革，就是谈房产改革。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国务院办公会议。

身处其中的罗振宇有种拥有上帝视角的感觉，他倍感珍惜，同时也觉醒了学习的自觉性，他要利用这个平台和机会疯狂学习。

为此，罗振宇那段时间总是以开策划会为由，拿着央视的公费去邀请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到央视给自己上课。

多年以后，罗振宇向许知远笑道：“这其实是一种“贪污腐败”，我等于用公费重新上了一次大学，而且还是最顶级的大学，哈哈。”

在罗振宇的维持下，尽管《对话》栏目依然风光，但他却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

罗振宇能够明显感觉到电视行业已经走入了下坡路，而互联网正在风起云涌。用他的话说：“船还是这条船，但是底下的水慢慢枯竭了。”

另一方面，罗振宇越来越羡慕主持人，周边的三个现象引发了他的警觉：

• 凤凰卫视主持人开始明星化；
• 于丹、易中天带火了《百家讲坛》；
• 《实话实说》在崔永元离开后，收视率断崖式下跌。

罗振宇逐渐悟出一个道理：时代已经变了，组织的力量在弱化，个人品牌在突出，媒体行业的未来将是个人品牌大放异彩的时代。

因此，罗振宇在心里对自己呐喊：我一定要想尽办法，把这张胖脸放到电视上去，形成自己的个人品牌！

但罗振宇没想到的是，当他实现这个愿望时，已经离开了央视这个平台。

在《十三邀》上，许知远询问罗振宇当年离开央视的原因时，后者给了两个答案。

第一个矫情的说法，就是电视行业在走下坡路，他想发展个人品牌。

而第二个说法才是真正的答案。

2008年，罗振宇不小心得罪了顶头上司郭振玺，后者把他从《对话》栏目拿下，换到另一个名气更小的栏目去当副制片人。

这对一直追求成长的罗振宇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再加上前途暗淡，罗振宇一时看不到希望，便下定决心离开了央视。

后来郭振玺因贪腐被查后，罗振宇回忆道：“当时如果不是和领导发生了矛盾，我是不可能那么快就从央视辞职的，毕竟这个平台的资源和视野还是国内顶流的。别人说我这是勇气，但其实是事后总结出来的“不得不”。”

五

四处跑穴的讲师

从央视出来后，罗振宇的父亲还一度担心自己儿子的前途，但罗振宇很快用自己的实力回答了一切。

凭借央视多年的光环，以及丰富的学识，罗振宇受邀去一些机构讲课。

尽管每堂课定价1万五千元，但罗振宇毕竟在央视呆过，说出来的东西格局都非常大，对一部分人群非常受用，因此很受欢迎。

很快，他讲课赚的钱便远远超过了在央视的工资。

与此同时，也有很多工作机会主动找上了罗振宇。最多时，他手里同时握着8个offer。

最终他看中了当时还不是很起眼的第一财经，理由是他们邀请罗振宇担任《中国经营者》栏目的主持人，这可是罗振宇当时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

但由于在央视的经历，罗振宇对组织内的倾轧心有余悸。

于是他向第一财经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不转档案，不带团队，不接受考核，不安排具体任务。

本来以为第一财经会拒绝，没想到最后竟然接受了。就这样，罗振宇成为了《中国经营者》的主持人。

从此，罗振宇这张圆圆的胖脸，终于出现在了镜头前面。

从幕后转到台前，罗振宇没有任何过渡，也没有任何不适应。因为在《对话》的那些年，他就已经在为这件事做了多次的演练。

为了突出自己的个人特质，罗振宇还争取到一分钟的时间，在每次访谈后，都会做一个总结和评论。

后来这个时间还被罗振宇慢慢拖延到了5分钟，在这点上，我们不得不佩服罗振宇为出名极力争取的精神。

凭借丰富的行业经验，精心设计的台词，罗振宇的点评慢慢成为节目的亮点，甚至一度比访谈本身更受欢迎。

在主持人工作之余，由于时间自由，罗振宇还经常去各地讲课。随着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收费甚至达到了10万元一天。

而这种工作状态，日后则被罗振宇总结为一种广为流传的观点：“U盘化生存。”

罗振宇认为，随着时代的变化，个体会越来越脱离组织而存在。人们应该把自己的状态，从装在电脑里的“硬盘”，变为随时插拔的“U盘”，他称之为“自由人的自由联合体”。

这个观点，罗振宇保持了几年，并到处宣扬，号称自己既不打工，也不成立公司，就保持U盘状态。一直到他成立了罗辑思维，被网友评论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才不好意思再提。

其实我倒是认为罗振宇没有什么好打脸的，毕竟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识。

“U盘化生存”适合兜售自己单位时间价值的自由职业者。那时候主要以线下授课谋生的罗振宇刚从央视出来，野心不大，觉得这样的模式非常灵活，才会对此推崇之至。

但是当罗振宇有了更大的野心后，把自己的时间无限复制，或购买别人的时间为自己的事业服务，便成了必然的选择。

六

如日中天的超级IP

2012年，日本佳能公司推出5D Mark3 这款划时代的产品。罗振宇发现用这个摄像机拍出的视频，效果并不比电视台那种昂贵设备拍出来的要差。

这意味着原来制作一档视频节目需要几百万的成本，现在几万块就足矣。

而彼时，优酷和土豆刚刚合并，成为国内最大的免费流媒体开放平台。

与之前用户自发入驻平台分享视频不同的是，合并后的优酷开始发力布局多元化的内容生态。除了采购制作一些电视剧和电影外，就是邀请扶持一些专业人士入驻平台进行创作。

罗振宇早就看好互联网视频行业的发展，他敏锐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罗振宇把制作一档知识类脱口秀节目的想法告诉了朋友申音。

申音原来是《创业家》杂志的主编，后来自己做了一家传播公司，也在运作一些自媒体项目，他和罗振宇相识于腾讯主办的一场活动。

申音那时也看好自媒体，和罗振宇两人相谈甚欢，便决定一起合作。他们把新节目命名为“罗辑思维”，罗振宇负责前台出镜，申音则负责运营。

当时的罗振宇虽然看好互联网，但他可能没想到自己第一档节目就能一炮而红，也没想到自媒体的发展速度竟然可以如此之快，也低估了一个IP在自媒体行业的价值含量。

所以在新公司的股权分配中，申音占股82.45%，罗振宇只占股17.55%，这样的分配比例在他们之间埋下了隐患。

2012年12月21日，罗辑思维第一期节目在优酷正式上线。同时，他们还开通一个同名公众号，每天发送60秒语音，分享罗振宇每日的见闻和思想感悟。

罗振宇在视频节目里继续发挥谈天说地、引经据典的特长，扮演了一个渊博、睿智、有情怀的读书人形象，其独特的观点和严密的逻辑深得一些粉丝的喜欢。

此外，罗振宇还充分发挥死磕精神，要求视频录制要表达清晰、言语流畅，只要有任何一处引起费解或打磕巴，就要从头开始再录一遍。往往40分钟的节目，他要录6、7个小时才能完成。

而罗辑思维公众号也体现了罗振宇独有的特征。他要求每条语音要正好录到60秒，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而且还要固定在每天早上6点半发送。

罗振宇对外宣称，这些语音是自己一遍一遍重录，一直说到刚好60秒为止。而且每天早上的语音，都是他自己六点多起床亲自发送。

这么痛苦且自律的事情，罗振宇还承诺要做满十年。在当时看来，这种公开求虐、求监督的现象确实少见。

因此，罗振宇在那几年成功建立了一个睿智、幽默、博学又有工匠精神的人设。从这点看，罗振宇不愧是新闻传播学毕业的高材生，深得定位理论的精髓，成功占领了粉丝的心智。

在那些粉丝看来，我做不到的，你能做到，就值得佩服。

正是在这种人设的建立中，罗振宇感动了很多互联网用户，罗辑思维的视频节目和公众号也随之发展起来，没过几个月就拥有了超百万的粉丝。

起初，罗振宇和申音完全没有去想如何变现的事情，他们就是先把节目做好，等着流量起来。罗振宇把这称为“等包养”。

等到罗辑思维上线8个月的时候，罗振宇开始考虑变现，但又故作清高，不愿走传统广告变现的方式，便尝试发起了一次号称“史上最无理”的会员招募计划。

他事先不透露任何会员权益，并宣称“爱，就供养；不爱，就观望”，放出5000个定价为200元的普通会员名额，和500个定价为1200元的铁杆会员名额。

罗振宇认为，三天之内，预定的名额应该可以卖完。

而事实是，这5500个名额在5个多小时内就销售一空。半天时间，罗辑思维便进账160万。

粉丝的狂热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也让罗振宇意识到，他这IP算是打造成功了。

几个月后，罗振宇又策划了“盲盒版”的卖书事件。他做了一个图书包，定价499元，里面装的是读者完全不知道的6本书和3件神秘礼物。

令人再次震惊的是，8000个图书包在90分钟内就被粉丝再次抢完。

后来，罗振宇又卖了月饼、茶叶等物品，每一次都是很快就售罄。为此，罗振宇还首创“内容电商”这个概念，在当时引领了一波潮流。

可以说，和传统媒体相比，罗振宇的数次变现模式都与众不同，无论是购买会员还是购买商品，都是粉丝对罗振宇的信任带来的转化，后来罗振宇把这形容为“魅力人格体”的变现。

在后来做付费课程时，罗振宇也表达过类似的经营理念：“所有的课程，其实到最后，你经营的根本就不是知识的交付，经营的是一个清晰的值得被依赖的人格。”

和李子柒与微念的纷争一样，随着罗辑思维的迅猛发展，罗振宇和申音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开始出现了分歧。

起初罗振宇倒是不觉得分配有什么不均，但当“罗振宇”这三个字成为罗辑思维的核心资产后，罗振宇的心思便起了变化：

“内容都是我做的，粉丝也是信任我，公司才有钱赚，为什么我只占17.55%的股份呢？这太不公平了。”

隔阂一旦出现，就很难解开。果然2014年5月，罗振宇和申音两人在微博互相质疑对方人品后，便宣布和平分手。

我们不知道分手的条件具体是什么，但公开的结果是罗振宇携带罗辑思维等核心资产顺利出走，和申音从此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两个人还算体面人，没有像李子柒和微念一样闹到对簿公堂，成为普罗大众天天吃瓜的谈资。

在这点上，罗振宇应该感谢申音的大度和理性。

如果申音真的决定两败俱伤，扣住罗辑思维的IP不放，罗振宇也没有丝毫办法，他只好从头开始再做一个IP。虽然很有可能再创辉煌，但是毕竟充满了许多变数。

七

跨年演讲第一人

2014年6月17日，离开申音一个月后，罗振宇和搭档脱不花等人联合成立北京思维造物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用来运营罗辑思维的相关品牌资产。

这一次，罗振宇对公司拥有了完全的掌控权，他成为占股超过40%的唯一大股东。与此同时，罗辑思维还吸引了顺为资本数百万元的天使投资。

在资本的支持下，罗振宇扩充了团队，罗辑思维的发展继续高歌猛进。

仅仅通过与外部机构合作卖书，罗辑思维当年的营业收入就超过了1个亿。喜欢罗振宇的人，对他推荐的书几乎照单全收，这简直就是信徒般的崇拜。

2015年10月，罗振宇拿到了B轮投资，估值高达13.2亿，成为当之无愧的自媒体第一人。

2015年末，罗振宇又推出了另一个惊人创举：在水立方举办个人跨年演讲会。

这场名叫《时间的朋友》的演讲，全长4个多小时，由罗振宇在舞台上带领大家回顾过去一年发生的标志性事件，并分享自己的发现和感悟。

很快，4000张现场门票销售一空，后面还有几百万人通过视频直播观看。

尤其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罗振宇宣布：这样的演讲要连办20年，并且推出了99张定价4万元的20年联票和300张定价3.6万元的19年联票。

而这些门票，也被粉丝们一抢而光。仅一场演讲会，罗振宇就进账几千万。

让人感慨的是，连罗振宇要讲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都不知道，自己未来还会不会感兴趣都不知道，那些买联票的人就敢一掷万金。

这样的狂热，早已超出了“购买产品”的范畴，已经变成信众对教主的供养，罗振宇后来也因此获得了“知识教主”的称号。

2016年，为了进一步扩大影响力，罗振宇的第二场跨年演讲找到了深圳卫视，希望能与对方取得直播合作。

在那个明星歌舞跨年晚会盛行，各大卫视短兵交接的大背景下，深圳卫视也是有大魄力，答应了罗振宇。

罗振宇也没让深圳卫视失望，他凭借一己之力帮助深圳卫视击败了湖南卫视、江苏卫视等强敌，首次夺得跨年夜收视全国第一的宝座。

而他本人，也凭此一战封神！

时至今日，罗振宇的跨年演讲已经举办了七届。虽然影响力逐年有些下降，但是不管有没有直播观看，你总能在每年的1月1号，在朋友圈看到有人转发罗胖跨年演讲的全文。

《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俨然成为一个大家习以为常的社会文化符号。

八

知识付费的布道者

在罗振宇推出跨年演讲的第二年，他还做了一个重要的布局，那就是推出得到APP。

起初，得到只是满足人们一些碎片化阅读的需求，主要的服务有两项：

• 一是每天挑选6条不同领域的信息，做成一两分钟的语音和相应的图文。
• 二是挑选一些书籍，缩写成一两万字的“干货版”，一本卖九毛九。

后来，得到又陆续推出了李翔、李笑来、薛兆丰、宁向东、万维钢、梁宁、武志红、香帅、刘润等人的付费课程，一举成为知识付费领域的头号玩家。

在某种程度上，得到的推出是思维造物由个人IP型企业转向平台型服务企业的重要标志。至此，即使罗振宇离开，思维造物也可以继续生存下去。

另外，从资本角度来看，平台型企业也比个人色彩浓厚的自媒体要更加值钱。

在得到的助力下，2017年，思维造物获得了D轮投资，估值达到了80亿元。罗振宇个人身家，也就此超过30亿。

除了得到，罗振宇还在2018年推出了少年得到和得到大学（现为得到高研院）。前者是把线上知识付费的领域拓宽到中小学生，后者是把得到用户从线上搬到线下，再搞一次升级版的系统学习。

同年，在利润过亿的情况下，思维造物开始启动上市筹备进程。但罗振宇没想到的是这个上市进程，简直就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一方面，监管层和投资者对得到知识付费模式的可持续性仍然保有存疑。

另一方面，思维造物最近连续三年降低的收入和净利率，也为上市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以从2019年申请到科创板上市，再到2020年转为申请创业板，思维造物在资本市场一路波折，时至今日仍然没有敲开IPO的大门。

九

毁誉参半的罗振宇

人的一生都在修炼和进化，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认知都可能让你做出不同的选择。

而对于创业者和企业家而言，这样的变化和冲突更为激烈。

过去九年，高速成长的罗振宇也避免不了个人认知和行为的剧烈变化。

而这种变化，也给主打个人品牌的他带来了巨大的争议。

首先是人设崩塌。

早期，相比其他自媒体，罗辑思维之所以那么值钱，归根结底在于罗振宇对自身人设的打造。

但正如网红明星一样，一旦自身出现污点，那之前积累的形象将荡然无存，拥有的商业价值也将直线下降，谁叫你吃的是公众形象这碗饭呢？

罗振宇曾苦心经营自己死磕的工匠形象，但后来却被粉丝发现每天60秒的语音其实是被提前录好。

他也曾故作清高，承诺不接广告，也力劝内容创业者向他学习，但最后还是在跨年演讲里插入广告。

他还曾倡导““U盘化生存”，说自己既不去打工，也不搞公司，保持自由人状态。结果扭头便成立了罗辑思维，招了几百人为他干活。

一个个巨大的反差，让罗振宇原本光辉伟岸的形象就此黯然失色。甚至有不少粉丝转为黑粉，对着罗振宇直骂娘贼，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则恨之切吧”。

后来，罗振宇意识到这样的形象会阻止自己的商业化，便干脆向外直接表现自己的铜臭味。

他告诉许知远，自己就是个商人，没有什么情怀，他最大的情怀就是对得起买自己东西的人。

但罗振宇毕竟做的是知识类生意，他和知识分子四个字脱不开关系。所以过去几年，罗振宇一直都是在知识分子和商人两个身份之间游走，其中撕裂的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

直到最近，罗振宇似乎已经跟自己和解，跟这个世界和解。

在去年智族GQ的采访中，罗振宇谈到：“我现在找到了一个新的社会使命，那就是启发，我想为这个世界的问题不断寻找到新的答案。”

而为了实现这个使命，罗振宇现在更认同自己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这个身份能让他更好地被这个社会接受。

在刚刚过去的2022跨年演讲中，罗振宇也提到类似的观点：“一家企业不能仅仅从纯粹的商业逻辑里认知自身，它还要把自己的生存放入到社会的全局利益中，这才是一家好公司的新样子。

看来，罗胖的觉悟是越来越高了，岁月催人成长啊。

其次是贩卖焦虑。

和大多数知识付费的运营者一样，罗振宇为了推广得到的课程，也曾采用一些比较激进的营销方式。

在他过去的演讲、视频和文章中，经常会出现宣扬社会变化快，生活压力大，不学习就会被时代无情淘汰的论调。

本来作为一种营销手段，用这种方法刺激消费者的需求在商业上无可厚非。

但学习和成长都非一日之功，过多的宣扬会引起用户的反感，不少人直接就点出罗振宇是在制造知识恐慌，贩卖焦虑，相关文章也曾一度刷屏。

不过最近罗振宇似乎对于成长和效率有了新的认识。他不再推崇过去胶囊式的知识喂养，反而强调终身学习的理念。

为此，他把得到的战略重心从线上逐渐转移到了线下。不但大力扩张得到高研院在全国的布局，搭建一个终身成长的学习社群，还重金在一些高档场所建立得到学习中心，打造持续学习的文化符号。

另外是收割智商税。

有不少人认为，罗振宇提供的那些所谓“知识”，其实是变味的鸡汤，或成功学的陈词滥调，并不能给用户带来真正的价值。

而愿意为罗振宇花钱的人，都是智商有问题，被他收割了一波又一波。

甚至还有人讽刺：中年人听罗振宇和老年人买权健，本质上是一样的。

确实，罗振宇的话有些确实只能起到“心理按摩”或娱乐的作用。但罗胖毕竟比大部分人见识更广，他的部分分享还是能给一些人带来启发。

所以听他演讲时，千万别抱太大的功利性，就当是在听一个老朋友分享他的所见所闻。

至于得到，也有很多用户抱怨上面的课程实用性很差，并不能在短期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什么变化。每天在上面打卡学习，好像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今天的努力。

这种情况其实跟得到的定位有关。

在得到曾经一次例会直播中，罗振宇就谈到：“10年、20年后，我们一定会积累出最好的中国通识。”

既然是通识，那他离职业技能的教育就有了一段距离。

所以每个人使用得到学习时，一定要降低预期：你学习了解到的知识不一定现在有用，将来也不一定有用，但起码它能开拓你的视野，增加你的知识储备量，没准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就像我们平时博览群书一样，难道你是认为一本书对你一定有用才去阅读的吗？

最后是误导粉丝。

罗振宇早先向外界呈现出一种“知识代言人”的形象，任何问题都能侃侃而谈，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而事实上，他谈的一些东西，会出现常识性的错误，他对一些事物的观察和预测，事后也未必正确。

但当罗振宇挟“知识代言人”的光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很多缺乏分辨能力的粉丝是无条件相信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贝米钱包”的受害人中，有一大帮人都是罗振宇的粉丝。因为罗振宇一挥手，他们就闭着眼睛往前直冲。

此外，罗振宇还公开看好过黄太吉、ofo、锤子手机、乐视和暴风影音，但这些公司后来都出了问题，罗振宇也因此获得了“毒舌”的称号。

如果当时有人信了罗振宇的话，重仓乐视和暴风影音的股票，现在肯定损失惨重。

但看错未来趋势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毕竟没有人是真正的先知，就算是顶级投资人沈南鹏也曾经投过很多失败的项目。

只是作为公众人物，罗振宇确实说话需要谨慎一些，毕竟粉丝对他的信任，也是他的一份责任。

十

写在最后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每天都在面临不同的声音，有各种各样的人告诉你这件事在他们眼里的样子。

面对他们的布道，我们既需要包容，也需要批判。

包容指的是，我们允许他们犯错，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局限。就像先秦时候一样，如果没有百家争鸣，何来的百花齐放。

而批判指的则是，我们不能完全迷信权威或者大V，毕竟就连所有具体的真理都有它的适用条件和范围。我们只有从自身情况出发，才能找到最合适的那把钥匙。

过去几年，知识付费赛道依然火热。不少人还是追求效率，希望通过几节课程就能解决自身成长的问题。

但知识并不代表能力，知道并不代表做到。胶囊式的学习，终归只是一个开始。

愿你我都能抱着终身学习的态度，入窄门，走远路。

最终，事上练，难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