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裤衩儿

文/黑蛋儿

01

大唐有一个女文青，叫步非烟。

长得非常漂亮，并且人如其名，走路就像一阵轻烟拂过。

一副谁见都怜的俏模样。

本来可以靠脸吃饭，可小步姑娘偏不，不仅诗写得好，还精通音律。

排队想看她一眼的小伙儿不要太多。

可惜，红颜薄命。

家里作主把她嫁给了一个叫武公业的人。

严格来说，小武同学的条件不错。

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是个现役军官，在河南军区担任军事参谋（功曹参军）。

年纪轻轻前途无可限量。

小武同学对步非烟，也是爱如至宝。

可，步非烟不喜欢。

没别的原因，就感觉不是一路人。

一个看见落雪飞花都要驻足伤感吟诗作赋，一个站桩扎步舞刀弄枪。

你跟他说寒梅著花未，他跟你对绍兴女儿红；

你说月落乌啼霜满天，他来一句院里衣裳还没干；

你说此恨绵绵无绝期，他说掂着棒子去打老虎还撵鸡；

02

话说一天，小步在院子里弹琴，一边弹还一边叹：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

却不知道隔壁正有一个小青年望着她的背影如痴如醉。

小青年叫赵象，是个官二代，长得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正准备高考的赵公子，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忍不住溜到墙根下偷看了一眼。

只多看了这么一眼，从此再没能忘掉步姑娘那张脸。

怎么能再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想跑到人家家里去搭讪，似乎不可能。

因为“军区大院”都有保安。

于是赵公子拎着两条路灯杆子的香烟去找保安套近乎。

保安看着赵公子手里的礼物，咽了一口唾沫：你也知道俺们的任务就是坚决不能放进去一只蚊子，你这大活人……

赵公子也是很会来事，又掏出一沓子钞票……

保安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尽量给你创造机会。

【乃厚赂公业之阍，以情告之，阍有难色，复为厚利所动。】

03

这天，步姑娘正在院子里发呆，保安冲着老婆挤了挤眼睛。

保安老婆蹑手蹑脚走过去，把隔壁小赵的心思跟小步说了。

小步眼睛一眨，什么也没说，提溜着小马扎就回屋去了。

保安大哥找到赵公子：不是我不帮你，步姑娘她......

把当时的情景又描述了一遍。

小赵倒一点都不急，哈哈大笑：我给她写个纸条，你拿去给她就行了！

保安一脸狐疑的将小纸条递给小步，已经准备挨一顿臭骂了。

可，步姑娘不但没生气，还笑眯眯。

原来，小赵的纸条上写着：

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

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

——纯说有个叫萧史的擅长吹箫，引来了凤凰，萧史就乘着凤凰去当神仙了；阿兰是天上的仙女，因为犯错被下放到人间劳改，结果刑期结束后，阿兰不愿再回天上去，把户口迁到了人间嫁给了一个地球人。

步美女掏出钢笔甩了甩，“唰唰唰”也写了几行字：

“我亦曾窥见赵郎，大好才貌。此生福薄，不得当之。”

赵公子看到回信，蹦老高：哈哈，有戏！

又写子一张小纸条传过去。

却一连等了十来天，没有回信。

赵公子决定翻墙过去问个究竟的时候，保安大哥来了消息：你神仙姐姐感冒了，这些天一直在吊水。这不，刚能动弹不留给你回信了吗？

赵公子打开纸条一看，满满的柔情蜜意。

赶紧回信：

“虽羽驾尘襟，难于会合，而丹诚皎日，誓以周旋。”

——神仙姐姐你放心，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步姑娘彻底被感动了。

一天，武公业去加班儿，步非烟一个人在家。

得到消息的赵公子晚饭都来不及吃几口，天刚一抹黑，就搬来了梯子。

步姑娘正站在桂花树下含情脉脉，院子里暗香浮动。

多余的话都不用多说了，天雷勾动地火，缠绵缱绻温柔无限。

可步姑娘伏在赵公子的胸口哭了起来：我是个正经人，因为太爱你了才这样冲动，你不会嫌弃我吧？

赵公子一边提裤子一边发誓：

【已誓幽庸，永承欢狎。】

04

可老话儿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裤衩儿。

武公业家里一个女佣，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害怕武公业责罚，就把制服往下扒拉了一下。

可武公业根本不解风情，没看懂，还是惩罚了女佣。

女佣心里很气：打破一个碗就要扣老娘工资？

就把女主人给男主人头上种草的事儿给揭发了出来。

武公业暗吃一惊：我不信！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无风不起浪，万一是真的呢？

过几天，武公业又去单位值班儿了。

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步非烟赶忙来到墙根下，轻轻咳嗽一声：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步非烟轻笑一声，转身回到屋里钻进了被窝。

却并没有等来自己的情郎，而是听到外面武公业愤怒的吼声。

原来武公业根本没有去值班儿，那只不过是个幌子。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的武公业悄悄踅回，正看见墙头上有个人准备往自家院子里跳。

武公业性子太急，一个箭步窜上去：好你个淫贼……

骑在墙上的赵公子吓了一跳：啥情况？两口子玩儿仙人跳？

赶忙往回跳。

但兹啦一声，衣衫被武公业撕下一大块。

05

抓奸抓双。

没抓到奸夫，但武公业已然明白：自己确实被绿了。

怒火烧红了眼睛，冲到卧室。

步非烟已经穿好了衣服静静坐着。

武公业一把抓住步非烟，手持那片撕下的衣角：说，怎么回事？

步非烟知事已败露，什么也没说——说什么？怎么说？

武公业心里更是来气，拽过一条皮鞭，就朝步非烟打去。

步非烟长叹一声，知道这一关是过不去了，便淡淡的说：

【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武公业听到这话，更是愤怒：都特么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文化人儿？就是你们这些读过书的最肮脏了，我特么打死你。

就这样，“坚强不屈”的步非烟被活活打！死！了！

【公业愈怒，缚之大柱，鞭楚血流。】

06

第二天，武家通知亲朋好友：步非烟于昨晚突发疾病，抢救无效。

而故事的男主角，口口声声爱着美女姐姐的赵公子早撒丫子跑路了。

在江浙一带换了个身份证，开始了新的生活。

【象因变服易名，远窜江浙间。】

步非烟被葬在邙山的一个乱坟岗，荒草成堆，野石嶙峋，孤零零的。

没有诗，没有音乐，更没有她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只有几株老树，日夜陪伴。

ps：

出自《太平广记》之《非烟传》，稍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