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电视报的老两口

隆冬的寒风里，唐山卫国路北头一棵路灯杆下，竖着一个红色的遮阳伞，伞下是一个冷饮摊，摊前挂着卖“唐山电视报”的一块招牌，旁边还躺着一个张开的红、黄、绿、白相间的四色遮阳伞，好像舰载飞机降落时后面拖着的伞，面朝北，抵御着呼呼的西北风。

我散步路过这里，惊讶遮阳伞在冬日里使用的滑稽，却也欣赏没有房屋遮挡风寒的小摊主人采取的唯一手段。周围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杆相伴。

小摊的主人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大娘，小摊上摆着一份一份卷好用皮筋勒住的《唐山广播电视报》，一卷挨一卷地很整齐地摞在一块儿，挺好看的，怪不得人们管它叫“卷报”。还有一本展开的电视报单独放在一边，我停下脚步，伸手拿起来翻看。老大娘说：“这一份短页，没有电视节目。”我听了心里一怔，翻开一看真的没有，有几页却是重复装订了，总的纸张够数，就是缺少了节目介绍。这是装订环节质量问题，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多少年都很少见的，就开玩笑说：“这要是钱币或邮票就好了，错的可以收藏，将来升值，如果你把这本送到报社，他们会特别重视的。”老大娘一笑：“算了吧，那样报社肯定会处罚装订报纸的人，人们干点事都挺不易的，我们到发行站换一本就行了。”她是怕给别人找麻烦，宁可自己多跑一趟路，悄悄换一本，息事宁人。难得的平常人，可敬的平常心，仁厚的老人，我有点感动了，就不再说什么，心想，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提醒一下报社的朋友，千万别辜负了老人善良的心。一种油然而生的好感，让我情不自禁地和老人多聊了几句，知道老人每周一取50份报，老百姓挺喜欢看的，两三天就卖完了，可以挣10块钱，再卖点饮料、香烟，挣点钱补贴上大学的孙子。大娘告诉我，孙子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就在本市上大学，挺懂事的，知道疼人，周末回来就在这小摊上替爷爷奶奶盯着。大娘笑着夸自己的孙子，脸上充满了希望。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棉大衣的老大爷来了，是她老伴儿，来替换她了，天冷，老两口两小时一换班，和马路上辛苦站岗的交警差不多。老大爷见我们正说话，在说他们的小摊，就接上话茬，说：“我们是在家呆着没事，人老了没事闲得慌，街坊四邻老哥几个经常打小麻将，整天打也真伤身体，还不如摆个摊在外边透透气。”他说的挺有意思，也挺在理儿。老大爷很健谈，他告诉我，前几年，他们老两口每天接送外孙女上下学，风雨无阻，年复一年，直到把俩闺女家的两个外孙女都送到了中学。接着就为了孙子上大学摆了这个小摊。老人说得轻松自然，好像自己与生俱来就是为了儿孙奔命的。一阵风刮过，我感觉身上有点凉，说：“天太冷啦，你们在这露天里靠遮阳伞能挡多少风寒，可别把人冻坏了。”他说：“冬天没办法，只好靠这两把伞挡一挡冷风，多少也能管点事。”他见我说的关心，有点知己，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无奈地说；“儿子下岗了，离婚了，孙子从小就跟着我们，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我们老两口摆个摊挣点钱，只想在吃的穿的上都别亏着孙子，不能让孩子在外边有自卑感。”我的心微微发颤，眼前这两个卖电视报的老人，身上承载着对儿孙无尽的责任，靠辛勤的劳作，靠朴实的为人，支撑着家的一片天。我不知老人的儿子下岗以后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那个当儿子的把抚养自己儿子的责任都让老人承担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离开了卖电视报的老两口，我的心一阵发酸，又感觉着发苦。生活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结婚有了孩子，又轻率离婚，他们对孩子不负责任，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还有的扔给了姥姥姥爷，让风烛残年的老人晚年也不得安生。我认识一对老人，儿子离婚了，老两口带着上小学的孙女，老头身体多病，就对老伴说，“我坚持到孙女上完初中，你坚持到孙女上了大学，就算完成任务。”我听这话就觉得像有人跳进冰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托起落水的人，心灵受到强烈震撼。这也许正是处在这个时代的老人最伟大和最可怜之处。感觉伟大，是因为他们无悔的付出；感叹可怜，是因为有的人已经为人父母，却还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非要让老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每个人、每个家庭生存环境都是不同的，尊老爱幼、孝敬父母却是天经地义的。做人，要懂得担当，要感恩父母。

我回头望去，多彩的遮阳伞在寒风中十分耀眼，我感谢卖电视报的老两口，他们给我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李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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