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有着百科全书的美誉,在小说中可以分离出各类学科,如建筑学、诗学、茶经、管理学、服饰学、植物学、美食,还有医学。
但是这些学问在小说中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小说里的人物融为一体的。比如林黛玉,在大观园里,她所居住的潇湘馆,在位置上与怡红院遥遥相对,里面有千百竿翠竹,突显出她身上温婉的江南味道。她身体孱弱,有先天不足之症,但她好诗词,柔弱的外表与她的爱好在形象上正好契合了古代文人的味道。可以说,从她的住所到爱好,建筑美学和文学都有所体现,而且都与人物形象结合了起来。
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就是,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与薛宝钗的“热毒之症”,到底是不是同一种病?如果是同一种病,为什么不能用同一种药方来治疗呢?以及不同的药方对于人物命运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先天不足”与“热毒”
在小说中,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两大女主人公都有病症,只不过一个是显性,另一个是隐性。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在她进贾府时就被贾府众人看穿了。而薛宝钗的热毒之症,则到了第七回才被周瑞家撞破。
说起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与宝钗的热毒,实际上同为一种病,什么病呢?都是相思病。首先,两种病症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在小说中,黛玉的前世是一株绛珠仙草,得了宝玉的恩惠,才得以修成一个女体。因尚未酬报宝玉的甘露浇灌之恩,因而郁结了一段缠绵不尽之意。
所谓的“缠绵不尽之意”也就是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不论她在仙界还是人间,以她的身份都不可能与贾宝玉结合。在仙界,神瑛侍者好歹也算是个神仙,而绛珠草顶多算个女妖,两人地位上差异也绝无结合的可能。
在人间的社会性就更强了,在门当户对的年月里,门第出身成为婚姻嫁娶的重要参考因素。林黛玉在林如海死后,已沦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吃穿用度一律由贾府负责,在爱情与婚姻上也等于丧失了主动权。但薛宝钗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是个皇商的女儿,父亲也去了,但家里有母有兄有家业,对于婚姻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先是想选秀进宫,失败后又呆在贾府不走,这样的举动其目的实际是很明显的。
但是,薛宝钗作为大家闺秀,她的心思绝不能被众人看穿,因为按照社会性的标准,男女自由恋爱是一桩丑事,因此,即便她对宝玉产生爱慕之情,她也必须要隐藏,要压制。这种男女间相互爱慕的情感也就是薛宝钗“热毒”之症的所在。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与薛宝钗的“热毒”都属于同一种病,都是男女之间的相思爱慕之情。
虽然同属一种病,但作者却开出了不同的药方来治疗。
别出心裁的药方
中医的神韵在于天人合一,特别注重考究病因的形成,病因不同,即使同样的症状,开出的药方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在第28回,针对黛玉的病症就给出了很多种药方,她吃过鲍太医的药,也吃过王太医的药,吃过人参养荣丸,还有可能吃过天王补心丹。宝玉还说薛蟠花了几年时间给黛玉配过药,王熙凤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这回中,至少说明黛玉看过多个医生,吃过多种不同类的药,但这些药都不能彻底治好她的病。
再如第45回,黛玉每年到了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嗽疾。一日宝钗去探望她的时候和她聊起了药方的事儿。黛玉久病,常服人参养荣丸,或是天王补心丹等滋补类药。宝钗见她如此服药总不见好,看了她的药方后,认为药方上的人参、肉桂太多了,建议黛玉服用燕窝,滋阴补气。
在45回中,作者重点强调了时令与黛玉发病的关系,易发于春分、秋分,这与黛玉的诗性特征相吻合,正所谓伤春悲秋,体现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悲剧气质。
从上述这些情节可以看出,在小说里对于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实际上并没有固定的药方,她要缓解病症,只能是根据季节、身体状况不断地去做出调整。因此说,林黛玉的“先天不足”是不治之症,没有切实有效的药可医。
所以,林黛玉要想活得长久,具象的药方是没有的,但也不是真的无“药”可医。在她三岁的时候,癞头和尚已经给她开出了药方,那就是一不能听见哭声,二不能见外姓亲友。如果她能做到这两点,也可平安一世。
药方虽有了,但并不现实,因为做到这两点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等于将她幽闭,生活在真空当中。更何况,这个药方压根就没人相信,所以,自然也没有人会去实践。
但是对于薛宝钗的“热毒”,却是有着具象的药方,那就是冷香丸。冷香丸的制作过程相当的复杂,时令性加天然的巧合,一般人家早就望而却步了,但薛家却真的制成了。这样一来,每到宝钗体内的“热毒”压制不住的时候,就拿出来吃一丸,药到病除。
从上述来看,既然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是同一种病,为什么作者开出了两种药方呢?这其中藏着两人不同的人生结局。
“无药可医”的悲剧与“药到病除”的改变
林黛玉的大结局肯定是以死谢幕,但到底是不是泪尽而亡则是值得商榷的。在小说第一回中确实有提到,绛珠草的报恩方式就是耗尽一生的眼泪。
正因如此,我们才在小说中看见的黛玉时常是一副哭哭啼啼的形象,这是她以实际行动报恩的结果。在第49回,她曾对宝玉说,近来只觉心酸,眼泪却是比旧年少了。这说明,她的报恩之旅已然接近了尾声。
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流眼泪实际上是不会死的,对于黛玉也是一样。所以,林黛玉的死因绝对不是泪尽而亡。归根结底,还是与无药可医她的“先天不足”有关,情感上的波动和郁结才是导致她死亡的真正凶手。至于她最后的死亡方式,笔者更倾向于自杀说。
对于薛宝钗,她是断不可能因热毒症而死的,人家是有药方的人,冷香丸就是她的续命稻草。在续书中有写到一个情节,那就是当得知贾宝玉出家后,袭人的反应远比薛宝钗要大得多,哭得死去活来,而薛宝钗则还是能保持着她那种理必的状态。
话说当初贾珠死后,李纨留在贾府的原因是由于贾兰的存在。而薛宝钗与贾宝玉并没有后代,她是否有必要将后半生交给贾府,这是值得需要思考的地方。
如果留在贾府,她的地位多半是不能与李纨相比的,无子成为最大的障碍。如果她选择留下,实际这是一个很感性的行为,反而离开才符合她的人物设定。毕竟冷香丸的存在就是为了抑制她感性的一面。
所以,薛宝钗的结局极有可能是离开贾府,另嫁他人,毕竟在古代二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综上所述,林黛玉和薛宝钗,尽管得了同一种病,但作者一早就为她们开出了不同的药方。林黛玉的药方没人相信,注定无药可解。而薛宝钗的药方则成为她改变命运的利器,逃离贾府了,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薛宝钗的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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