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前孙家庄进士楼旧事（赵云旺）

在千顷洼北畔、滏阳河南岸，有个村子叫前孙家庄。村中原有一座二层小楼，俗称进士楼，它的主人孙赋谦于同治十三年(1874年)中进士，是科举时代衡水县历史上最后一位进士，也是千顷洼沿岸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进士楼如今已演变成一层的旧民居，但其遗存的精美的砖雕及建筑构件，显示出主人的非同一般。进士楼附近还散卧着许多上马石、下马石和条石，据说这些都是进士楼家族的旧物，这座残存的“进士楼”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是衡水湖畔少有的古建筑遗存。

进士楼主人孙赋谦，字寿棠，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出生在孙家庄一个殷实的农民家庭，他自幼聪明伶俐，读书刻苦，少年时在巨鹿镇上某私塾读书。相传有一次，他跟着长辈到西南乡的冀州照磨村去卖菜，村里一大户人家门上挂着匾，少年孙赋谦能把匾上的字认出来，并解释得头头是道，这家主人看出孙赋谦前途无量，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数年后，孙赋谦以优异成绩考入衡水县最高学府——桃城书院，并在这里考中秀才。咸丰八年(1859年)八月，刚满二十四岁的孙赋谦在省城保定蟾宫折桂，考中了举人。

之后的几年，他负笈奔波于冀州、深州各大书院，拜谒名师，切磋学问，经多位大儒指点，他的学业精进。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三月，他在礼部举办的会试考试中，考取贡士。五月，参加了在紫禁城保和殿举行的殿试，金榜题名，获第三甲第十三名。相传在清宫例行举办的新科进士传胪大典上，慈禧召见了孙赋谦，随口问他家里有多少田地，孙赋谦回答十五顷。慈禧说，才十五顷，原来是个穷进士啊。据史料记载，同治十三年共录取进士三百四十七名，其中一甲三名，该科状元是近代著名书法家、帝师陆润庠。二甲一百三十二名，三甲二百零二名，孙赋谦总的名次是第一百四十八名。

孙赋谦胸怀忠君报国之志，常以衡水历史上的孔颖达、杨宜、傅希挚等先贤为榜样，砥砺自己的德行。中进士后他被授予兵部职方司行走官一职，光绪三年至光绪十五年任国史馆修纂、会典馆协修和则例馆修纂。他在宫内国史馆、会典馆十二年，常和朝廷上一些正直的清流派人物交往唱和，议论国家大事，利用工作之便，他多次向光绪皇帝上折，痛切时弊，提出“卫种族，强国威”等强国主张。

从光绪十五年至十年，孙赋谦先任兵部武选司主事，后升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握着全国武职官员的选授、品级、设置、人员调配等职权。当时恰逢中日甲午战争爆发，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战败后同日本签订了屈辱的《马关条约》，国内舆论一片哗然，爱国知识分子开始思考、探索强国强种之路。孙赋谦深深意识到国家选拔武官制度的落后，他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向朝廷上折，提出:“凡武试诸场，皆停刀石而习洋枪炮”，“为抵御外敌，重振汉唐尚武之遗风从武将始”。这篇谏议遭到兵部保守官僚们的“议驳”，最后被朝廷驳回。

光绪二十一年(1896年)，孙赋谦离开兵部，就任山东道监察御史。这时，西方列强公开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孙赋谦忧心忡忡，于光绪二十二年(1897年)1月13日，再次以御史的身份，向光绪皇帝呈“上疏清武场易箭试为枪试”的奏折，但仍没有被采纳。虽然他的两次上奏都没有改变朝廷的武官考试制度，但是，他的大胆上书在京城官场就起了一阵冲击波，史书评价此事为“启中国变法之渐旋”。

这一年，孙赋谦回乡省亲，他登上衡水城墙，极目远眺，感到山河破碎，物是人非，不禁心生惆怅，当他看到城内许多建筑年久失修，一片苍凉破败景象，于是捐资在城西北白虎角楼和东南青龙角楼倒塌旧址分别建魁星阁；又在通商街南口建筑小城郭门，称和商门，上面建文昌庙，俗称南阁；在问津街北口建筑小城郭门，称通济门，上建文昌庙，俗称北阁；在观澜街西口建筑小城郭门，称观澜门，上建文昌庙，俗称西阁；魁星阁和文昌阁都供奉主管科举功名和禄位的神像——魁星造像和文昌帝君，以此来祈愿家乡文运昌盛，人才勃兴。

第二年，即光绪二十三(1898年)，孙赋谦被授四川叙州府知府。他在四川任职期间，积极发展教育，重视当地井盐业发展。叙州社会日益定安。孙赋谦虽处江湖之远，却心在朝廷，仍然关注国家大事。最后“积劳成疾”，卒于任所，有《味臾堂文集》传世。因孙赋谦两袖清风，在他故后，家人拿不出运送尸骨回乡的费用，最后辖区内的一位知县出手相助，拿出盘缠，才得以回乡安葬。“文革”中他的墓被毁，人们发现陪葬品只有一串朝珠和一个水烟枪。

进士楼的南厢房俗称南客厅，是孙赋谦会客的地方。后来他的儿子孙维京把它辟为私塾，孙维京一生从教，十乡八里的少年都在他的私塾读过书。据孙赋谦的后人介绍，孙维京桃李芬芳，他最优秀的学生孙广镛参加革命，后来南下，曾任贵州省劳动厅厅长。孙赋谦的外祖母家是冀州东庄村，有一次衙门里的官差到东庄抓人，他的舅母曾穿着皇帝赏赐的黄马褂为乡亲们解了围。那时候讲究门当户对，孙赋谦和安平籍的一位官员结成了儿女亲家，据说职位比他高。民国十七年(1928年)12月，冀县巨匪张二福被冀县保卫团围困在老巢李家口，他带领匪徒仓皇逃窜，进入衡水境内，本欲渡过滏阳河北去，怎奈河水初冻，冰层很薄，不能渡过，于是溯河而上，来到孙家庄，占据了进士楼。衡水县保卫团团董贾矩卿率部和冀县保卫团会剿悍匪，为除恶务尽，他和孙赋谦的后人商妥，以1500元银元买下此楼，然后下令火烧进士楼。怎料贾矩卿一位部下黄绍先因感念张二福的一次不杀之恩，偷偷把张二福放走。最后只把躲在南客厅学堂里的三个土匪烧死，这是进士楼见证的近代衡水历史上的一件剿匪战事。

《云旺走笔——衡水湖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