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恐惧迷局:6 个令人窒息的暗黑故事》,作者:锦瑟,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
1
“吴老师,你有男朋友吗?”郑鑫趴在摊开的卷子上,笑着仰头对我问道。
这句话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但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某些东西,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出生于富裕的家庭,未经风吹日晒的细腻皮肤和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他显出一副养尊处优的面容。
但我知道他的另一面,我作为他这个假期的家庭教师踏入郑家后不久,就观察到了他的表里不一。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毕竟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教师,也还抱着要让郑家家破人亡的目的呢,这个,郑鑫可一点儿都不知道。
有次补课补到一半,郑鑫漫不经心地对进来送水果的周婶说:“我妈让你去擦一下她的梳妆台。”
周婶有些犹豫,“太太之前说过,不让我碰她的梳妆台。”
“她早上不小心把果汁撒上去了,出门前让我告诉你,我忘记说了,现在肯定黏糊糊的,真恶心。”郑鑫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嫌恶,“你赶快去擦掉。”
周婶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果盘出去了。
下半场补课时,郑鑫突然对我说:“我讨厌周婶,上次我吩咐她去拿东西,她倒先忙着给郑申端汤。真是蠢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从谁手里领工资。”
虽然是在抱怨周婶,但我听得出,郑鑫的言语中实际上饱含着对他那个异母哥哥的厌恶,我不能把他的话当成一个十五岁少年的随口抱怨,而是必须立刻表明立场。
于是我低头看着课本,用斩钉截铁的语调说了一句,“我知道的,我很清楚自己是从谁手里领工资的。”
补完课从房间出来,我顺着楼梯下楼,郑鑫则转身去了他父母居住的主卧。
等我走到门口,郑鑫叫了我一声,跑到二楼的栏杆处和我挥着手说再见。
我仰头看过去,看见他笑得很开心,挥舞的右手上挂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
隔天再来郑家时,我听说周婶被开除了。
她为郑家工作了四年多,一直以来品行不错。
但这次郑夫人发现梳妆台被人动过,她的一条项链不见了。一群人找了半天,最后发现项链被藏在周婶的床头柜里,有人说项链不见得前一天看到周婶进过主卧。
由于郑家不喜欢在家里安装监控摄像,周婶为他们工作了很久,又一直坚持说自己是被其他佣人陷害的。郑家最后没有报警,只是开除了周婶。
我看着郑鑫笑眯眯的脸,突然深吸一口气,开口对郑夫人说了一句:“其实我看到了,那天我上完课离开时,正巧撞见周婶从主卧走出来,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她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只是我当时没想到她会偷东西。”
“哦?这样啊。”郑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微微笑了起来。
郑鑫则兴冲冲地从果碟里捞出一个橘子剥开,把果肉抛给我,“老师,给你吃。”
总之,那次投诚之后,郑鑫对我的态度更友善了。
之前他会有意无意地说“我觉得吴老师的水平比我之前那些老师要差一些”,然后在我的尴尬中补上一句“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吴老师”。
现在他没有再说过这样的话。相应地,他在我面前咒骂郑申的次数越来越多,连表情都懒得遮掩了。
每次看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都为他流露出的恶意之深而感到吃惊。
2
现在郑鑫突然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又用远远超出年龄的黏腻的目光看着我的胸口,我感到一阵不适,不由得警惕起来。
他的手向我伸过来,我立刻起身躲避,慌乱中翻了椅子。
郑鑫注视着我的狼狈,突然扶着桌子哈哈笑了起来,“老师,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吧?”
我满脸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地去扶椅子。
郑鑫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伸到了我面前,“吴老师对我来说年纪太大了,但是对我爸爸来说就很年轻,对不对?”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郑家门外不远处,虽然拍得很不清楚,但我和他都认得出,被他父亲郑修德抱在怀里的人是我。
“之前老师总和我爸前后脚出门,看着我爸背影的眼神都不知道掩饰。你还戴了块和我爸同款的情侣表对吧?那块表可不是你买得起的。这张照片是被佣人拍下来的,他还偷偷发到我这里来讨赏。”
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伸手去抓他的手机,他笑眯眯地顺势松手。
等我把手机攥在手里,反而冷静下来了,抿了抿唇低声道:“郑鑫,这段时间咱们相处得不是很愉快吗?我也没有得罪过你吧。我现在就可以走,求你不要告诉你妈。”
“现在就走!”郑鑫语气讥诮,伸手示意我把手机还给他,“我可不信你和我爸是真爱,他都五十多了。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做家教吧,现在走,你捞够了吗?”
我确实不是为了做家教才来的郑家。甚至,我的学历都是伪造的,应聘家教时那本名校的学生证,只不过是价值不菲的高仿。
“好啦好啦,我就不吓唬老师了。”郑鑫看着我踌躇不安的样子,神色突然又放松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妈从来不管我爸找女人,怎么捞钱随便你。重要的是那些我爸不习惯和我妈聊的事,老师你得和我们一条心。”
看来他们母子早就想在郑修德身边安插自己人了,之前周婶的事情,果然是一个试探。
毕竟,郑德修的大儿子郑申,一个多月前又在自家公司升职了。这对母子不会在乎五十多岁的郑修德的风流韵事,真正需要他们全力对付的敌人是郑申。
可我实际上并没有和郑修德发生过什么,就连那张看似拥抱的照片,也是我踩到石头“不小心”跌倒,被路过的郑修德接了一把。
甚至那张“亲密拥抱”的照片,也是我安排的人在马路对面抓拍到的,然后再以郑家某个佣人的名义匿名发给的郑鑫。
但我“犹豫”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和郑鑫达成了共识。
任何一个接近郑家的人,都能很快发现弥漫在家庭成员之间的火药味,原因其实很俗套。
前妻留下的大儿子郑申,现任妻子生下的郑鑫,再加上郑家不少的家产,没有矛盾才奇怪。
记得有次给郑鑫上完课出来,郑夫人留我在客厅和她们母子一起喝茶吃点心。郑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男主人郑修德回来了。
郑修德态度温和地停下来和我们说话,他身后跟着的郑申却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就要上楼,视继母和弟弟为无物。
郑鑫笑着给父亲递了杯茶,又端着另一个杯子追上去递给郑申,他语气亲昵地关心哥哥工作辛苦,郑申却推拒了一下,才不耐烦地接过杯子。
郑鑫可能会对他这个“哥哥”这么友善吗?
等他送完茶水回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手腕上就多了一块红红的烫伤,郑夫人立刻满是心疼地带他去冲冷水。郑修德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皱了皱眉头。
可我觉得,郑鑫玩弄的这些小手段,其实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他今年刚刚十五岁,还在读书。而郑申已经二十八岁,七年前就在郑家的公司任职了。他们之间十三年的年龄差距,是难以用正常手段追赶的。
郑修德有严重的心脏病,他未必能活到郑鑫进公司和哥哥展开竞争。
他看到小儿子被“欺负”而不出声,恐怕也是觉得自己死后郑鑫还要依靠哥哥。也就是说,他对自己财产分配的态度,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但我还是选择“帮助”郑鑫,心甘情愿地被这对母子利用。毕竟,只有弱势的一方才有容我侵入的缝隙。
在和郑夫人正式谈过话,又 ps 了几张郑修德和我不着寸缕的照片展示给她之后,我从她手里拿到了一笔钱,并达成了“我要乖乖地被他们利用”的共识。
3
第二天,我在家里和夏银娣见了一面。
她才是真正和郑修德有关系的女人,热衷慈善的郑修德“资助”了她的学业,也占有了她的肉体。
郑夫人看到的那几张床照,就是我以她的照片为基础,用 ps“换头”的。
她作为夏修德的情人,和郑申走得很近,传递了不少消息。就是因为这样,郑夫人才想到了在丈夫身边也安插一个自己人。
我拿起桌上的那块手表还给夏银娣,她却摆摆手,把手里提着的包打开,“哗啦啦”地往桌子上倾倒了几样饰品,随后把那只名牌包也搁在了桌子上。
她对我笑了笑,精致的妆容遮不住神情中的疲惫,“总不能让你一直就用一块表充门面。”
我没有多说什么,下厨做了一顿饭,和她一起吃完。
吃饭的过程中她告诉我,和我猜想的一样,郑修德虽然在乎郑夫人和郑鑫,但对于大儿子做接班人其实没有什么不满意,毕竟郑申也是他的亲儿子。
即使他当年娶了怀孕的郑夫人,也从没停止过对大儿子的培养,甚至从不准郑夫人插手大儿子的事,她才只能乖乖做了这么多年好继母。
严格来说,郑修德对郑申唯一的不满,就是郑申嗜酒,经常喝得烂醉如泥。
我没有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郑鑫,而是陆续给他提供了一些不痛不痒,毫无用处的消息。
眼看郑申在新的岗位上稳如泰山,郑修德对大儿子越来越满意。郑鑫使了几个类似于“递茶被烫伤”的手段,郑修德都装聋作哑,粉饰太平,反而让郑申开始明晃晃地瞧不起他。
争夺父亲宠爱失利的挫败,让郑鑫的性情愈发急躁起来,连装出来的活泼乖巧,都遮不住他身上的戾气。
我终于在此时为他提供了一个计策。
郑申听取了夏银娣的建议,最近为了让父亲满意有意控制自己,戒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偏偏就在公司召开重要会议的前一晚,他常去的酒吧有人送上几瓶好酒要结识郑公子。
这几瓶好酒确实难得,让郑夫人花了一大笔钱。如果计划不成功,估计母子俩的怒气全得算在我头上。
但郑申的自制力果然不足,开始还试图浅尝辄止,几杯下肚,压抑过度的欲望加倍释放,很快就在送礼人热情地吹捧和劝酒中豪饮起来。
在他喝得分不清味道时,旁边的人往酒里放了一点东西,不多,只是用来稍稍助眠。
大醉加上轻微的药物,第二天的公司会议不出意料地被郑申睡了过去,秘书的电话和砸门声都没能唤醒他。
郑修德本来就对他酗酒的毛病不满,当下大发雷霆,郑申也一肚子委屈,毕竟他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在努力让父亲满意。
在继母和弟弟貌似关心实则奚落的劝说下,他成功地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4
我的情报,让母子俩痛快地出了一口气。郑鑫满面笑容,亲昵地叫我老师。
郑夫人则拉着我的手,亲手给我套上了一只手镯。
但母子俩的开心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郑申就乖乖地向父亲认错,赌咒发誓,热泪盈眶地保证了不会再喝酒误事。
郑修德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大儿子的道歉,和他和好如初,郑夫人母子俩又一次暴躁起来。
我则继续和从前一样,提供着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
终于有一天,郑鑫和郑申在走廊上狭路相逢,被对方低声奚落了一句,回屋后愤怒地用笔划烂了两张试卷。
他虚张声势的愤怒中透露出隐隐的恐惧,“刚刚郑申居然说我爸要把我送出国,太可笑了!”
郑申从夏银娣那里得到这个假消息,果然忍不住要刺激郑鑫一下,毕竟郑鑫这段时间的挑衅把他烦得够呛。
我叹了口气,眼神小心翼翼地从郑鑫身上划过,落在脚尖前的地板上。
我的反应让他的声音紧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我告诉他,郑修德昨晚才跟我透露过,打算送他去国外读书,嘱咐我着重训练他的口语。而我今天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和他说才不会让他太激动。
郑修德确实打算送郑鑫出国镀镀金,但经我改编过的消息是:郑修德觉得他渐渐长大,可能会和长子产生争端。不如把他送到国外读书避开纷争,至少待到二十五岁,再回来创立自己的事业。
郑鑫眼睛发红,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我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他,心里很清楚这个谎言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又会让他产生怎样的恐慌。
十年!十年的时间,郑鑫要是一直待在国外,家产还有他的份吗?郑修德是不是要立遗嘱把钱和股份全都留给大儿子,等他去世时,郑鑫才能回国拿到他施舍的一点钱?
“老东西太偏心了!我妈伺候他这么多年,我从不惹他生气,比郑申听话不知多少倍。他凭什么要把我送走?”郑鑫的眼神阴狠狠地,瞪视着他想象中的父亲。
但他绝不敢当面把自己的控诉对他父亲说出来,他的性格和他母亲如出一辙,永远都会在郑修德面前保持着乖巧听话的假象。
“其实……”我似乎有些不忍地说,“就是因为你太乖巧了。你父亲觉得领导公司需要魄力,而你从来没有独立过,离开了妈妈就什么也做不成。”
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表现被全盘推翻,郑鑫一时有些愣怔。
我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你毕竟比你哥哥小了这么多。只要有他这个人在,你父亲就不可能考虑选你做继承人,你们的年龄是没办法改变的情况。”
“只要郑家有郑申在,我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那干脆就让他消失!”郑鑫恨恨地开口道。
5
让他自己胡乱行动的话就实在太危险了,事情很容易滑向失控。而且,我确定他绝对没有下手杀人的勇气。
趁着郑鑫的情绪还没冷却下来时,他收到了一条广告信息。
“我们手里有国外传进来的一种新型药物,只对财力优秀的客户出售。您可以放心,这种药物不是毒品,体检绝对检测不出。它能让您尽情享受飞翔的感觉。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作用于神经,服下的一到二天内会产生小小的后遗症,你会控制不住地胡言乱语。所以,享受完的一段时间内,请最好把自己关在屋里。”
之前那次成功的下药为郑鑫带来了信心,他毫不犹豫地决定付钱拿药,让我像上次一样找人把东西下到郑申的酒里。
我推脱道:“这件事风险太大了,郑夫人不会同意的,还是算了吧。”
他瞪了我一眼,“你也觉得我离开我妈妈就什么都做不成吗?我自己就能解决郑申!”
这次我换了一种拒绝方式,“你真的相信这东西不是毒品?给人下这种东西和之前那次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卖药的人在骗我,什么新式药品检测不出来,一开始骗人下水都是这种说辞,我们在学校里早就聊过。”
“那你还要让郑申喝下去?”
郑鑫勾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我就是要让他喝下去。一开始几次他肯定以为自己就是喝醉了,等过几天他陪老东西出国,肯定会去酒吧。到时候他的药一断,发作时谁会知道他是在哪个外国酒吧接触的这东西。郑家有一个吸毒的大儿子,老东西丢这么大的脸,总不会让他当继承人了吧!”
“我,我不敢……”
“这个时候你倒是㞞了,现在想背叛我,我就把你之前出主意给郑申下药的事告诉老东西,反正他都要把我送走了,你看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我在郑鑫的目光下缓缓低下头,“好,我听你的,这就去安排。”
6
终于,我告诉这段时间一直焦虑而兴奋的郑鑫,事情已经办成了,负责下药的人说已经看着郑申把酒喝下去了。
然后我怂恿他在城郊的房子请了一堆狐朋狗友大开 party。
他并不知道他喝下的酒里加了和当初郑申喝过的,一样的助眠药物。
等到所有人都醉倒一片,熟睡的他并不知道,他关机的手机收到了一个不记名号码发来的两条短信。
第一条是:您放心,事情成了,郑申已经把加料的酒喝进去了。
第二条则隔了半个小时:你给我的是什么药啊?郑申吃下去没一会儿就死了!我先跑了,你自己去处理!别想着把我灭口,我发誓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接着,我给郑夫人打了个电话,语气焦急地让她立刻悄悄来某个老小区的一间屋子,郑鑫有事需要她拿主意。
我给她开了门,她一进屋,就看到了郑申蜷缩在沙发上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郑鑫出事了吗?”
“郑鑫从网上买新型毒品,雇了个女人给郑申下药,结果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成分,还是下得过量了,郑申喝完加料的酒没一会儿就死了!那个人保证不会说出去,让他自己来处理尸体。我和他跑到这儿,一打开门就看见这个了!”
“我儿子呢?我儿子现在在哪儿?”
“他看见尸体受刺激,挣开我跑了!但你放心,他多半是害怕所以躲起来了,不会去警局自首的。”
郑夫人焦急地给郑鑫打电话,当然,她是绝对打不通的。
尝试几遍之后,她彻底失去了平日里优雅的样子,歇斯底里地道:“现在怎么办?郑鑫不能去坐牢!我给你钱,你把这件事认下来!就说从头到尾都是你干的!”
我缓缓摇了摇头,“郑鑫的电脑上有买药的聊天记录,下药的人也和他联系过。这次的性质不一样,我没同意过他的主意,也没参与,只不过是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和我在一起,他非要拉着我来看看情况。而且我也不想坐牢,我不会认的。”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一旦被发现,郑鑫无论如何撇不清干系。您嫁给郑先生这么多年,一定有很多钱,那就一定有办法把尸体处理掉。”
“处理掉有什么用?他消失了,郑修德这些年花了多少心血在他身上,不可能不追究!”
我继续把她的思维向我想要的方向引导,“等到尘埃落定,郑鑫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郑先生没有亲眼见到大儿子现在死得这么惨的样子,就不会那么悲痛和愤怒,您慢慢跟他透底,就说是吵起来误杀的,那时候他还会去揭发郑鑫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报警?还要给我出主意?”
“因为我需要钱,报警我什么也得不到。”我打开手机给郑夫人放了一段录音。
“你真的相信这东西不是毒品?给人下这种东西和之前那次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卖药的人在骗我,什么新式药品检测不出来,一开始骗人下水都是这种说辞,我们在学校里早就聊过。”
“那你还要让郑申喝下去?”
“我就是要让它喝下去。一开始几次他肯定以为自己就是喝醉了,等过几天他陪老东西出国,肯定会去酒吧。到时候他的药一断,发作时谁会知道他是在哪个外国酒吧接触的这东西。郑家有一个吸毒的大儿子,老东西丢这么大的脸,总不会让他当继承人了吧!”
“我,我不敢……这么做绝对不行,我就当什么都没听你说过,你还是再想个不犯法的办法吧。”
郑夫人听完录音,脸色狰狞起来,“你是要勒索我?”
我慢慢向门外退去,从头到尾,我没有碰过这个房间的任何一样东西,“我不敢,虽然我和他的重要谈话都录过音,但郑鑫年纪这么小,都能做出这么狠的事情,我哪敢招惹你们。我只要五十万,我就删掉录音,一辈子都从你们面前消失,这个数不多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
“剩下的事我不知道您才更放心吧,等事情结束,您再找个时间把钱给我。现在为了避免您顺便把我灭口,我就不待在这里了。我不了解郑鑫雇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这个屋子是不是随时会来人,您最好快一点处理。”
我倒退着从屋里出去,转过两条街,用最快的速度坐上来接我的车,离开了这里。
7
郑夫人很清楚夜长梦多的道理,在和郑鑫失联的十多个小时之内,她一定会把尸体处理掉。
包括对房间的彻底清理和对桌上酒瓶和酒杯的处理。
只要她经手,无论是碎尸,沉河,还是深埋,焚烧,杀人者原本的痕迹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抹掉。
其实本来就没什么痕迹,郑申死于毒杀,下手的夏银娣全程和他没有接触。
而郑鑫自己都不清楚,他从那个神秘人手里买来的药究竟是什么成分。
毒品交易嘛,神秘一些很正常,所以他按照指示把现金放进指定的垃圾桶,然后在约定的时间从垃圾桶里取出那包白色粉末,约好取药的那个时间段,我告诉郑鑫他的父亲恰好约我去酒店,他只能自己去。
事实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毒品卖家,我和夏银娣订好给郑申喝下去的药,就是要送他去死的。
等郑鑫醒来看到那两条短信,再和焦急万分的郑夫人取得联系,一定会发现很多说不通的事情。
比如,明明是让我去联系人下药,为什么汇报结果的短信会发到郑鑫的手机上。
比如,在郑鑫那里,我是全权负责下药事宜的那个人。但在我对郑夫人的叙述中,郑鑫自己完成了整件事,我直到出事才知道他的行动。
比如,郑鑫从没有见过郑申的尸体,我为什么要对郑夫人说他是和我一起来的,受刺激才挣开我跑了呢?
人似乎是郑鑫指使人误杀的,又似乎不是。
但药确实是郑鑫买的,尸体也确实是郑夫人处理的。
如果事情曝光,郑夫人说郑鑫没杀人,那她为什么要去处理尸体呢?
他们的疑问会非常多,但那时候他们已经搅进了这团黏糊糊、乱糟糟的麻烦里,还要提心吊胆地应付郑修德,并没有多余的心力探究我的问题。
最可能得出的合理解释,就是我找来下药的人下得过量,郑申被意外毒死。
而我们两个执行者怕被郑鑫推出去顶罪,这才忽悠了郑夫人入局。
如果继续探究下去,会发现我的学生证是假的,手机号、身份证和收工资的银行卡则是买来的诈骗三件套。
开车的夏银娣把我送到机场,停下车和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夏银娣的妹妹只有九岁,很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我们道别。
我打开车门,对夏银娣说,“千万小心,我在目的地等你。”
我领着她的妹妹向机场内走去,走到一半又忍不住折回来,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劝不动夏银娣,她一定要完成有风险的,并不一定能成功的最后一步。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颤抖着在我耳边说:“我本来已经认命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摆脱这一家禽兽了。可郑德修居然还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他该死!”
我明白她的痛苦。
热衷慈善的企业家,郑修德,从四十多岁开始,热切地迷恋上了资助贫困女童读书这件事。
我的姐姐,春芽。她在十二岁那年“幸运”地被选中,成了少数几个能去大城市过假期的孩子之一。
期待已久的旅程结束后,回来的女孩全都情绪低落,沉默寡言。
姐姐以前很爱说话,现在却像个哑巴。面对我好奇的询问,一直沉默的她突然“恶狠狠”地大吼了一句,“别问了,你是不会被选中进城的!反正他不能选你!”
其他女孩都指责她对我的态度,我却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直到第二年,能去大城市的除了上次被选中的几个人以外,又多了几个新人,其中就包括我。
姐姐黑漆漆的眼睛像一口深井,时常注视着我。
出发的当天,她跑开了一会儿,回来时端着一盆滚烫的水,当着所有人的面泼在了我脸上。
盆里并不是开水,但我的脸上也很快鼓起了水泡。因为这个,去城里的人并没有我。
这次回来之后,姐姐更沉默了,所有人都让我不要再理会她。
因为那一盆迎面泼来的热水,我也确实没有再和她说过话,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直到她悄无声息地跳进河里沉没,直到我在我们两个的秘密山洞里找到了一个草稿本,我才明白这一切的原委。
当时我并不完全懂得,但那些记录着她们所遭遇的强暴、疼痛和耻辱的文字,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她们根本没有见识到大城市,甚至根本没能走出过一个只有床的房间。
就连郑修德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儿子都侵犯了她,草稿本里记下了他的一句威胁,笔迹很深,几乎穿透纸面,“要是敢把这些事说出去,我就把你埋到地底下,谁都找不着你!”
8
因为这句话,我选择了让郑申消失,他不一定会被埋入地下,能不能有人找着他,取决于郑夫人的能力。
为了她的儿子,我想她真的会非常非常认真地把郑申藏起来。
刚发现那个本子时,我试着找和姐姐一起去过城里的那几个同学,小心翼翼地向她们询问。
但她们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惊恐而怨恨地瞪着我,低头跑开。
我想起姐姐写的,郑修德对她说的另一句话,“要是这事让别人知道了,谁都瞧不起你。”
在下一年选择去城里的女孩前,我辍学了。
我告别了奶奶,吃了几年苦,攒了一笔钱重新学习,但这次不是为了上学而学习。
在做最后的决定前,我回到村子,找到了当年的其中一位同学。她正怀着孕,还是像当年那么惊恐地瞪着我,“别找事儿,我好不容易嫁人了。”
于是我没有继续向其他人询问,在两条路中间,我已经选定了一条。
这样也很好,毕竟当年郑申说过他能让姐姐消失,我私心里也更想以血还血。
而夏银娣是继续接受“资助”的那批女孩之一,不只是她自己,她家需要钱。
我回村子时恰巧看到她搂着妹妹,一边痛哭一边大骂。
又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妹妹的,无助的姐姐。
9
郑申死了两天后,郑修德开始为郑申的不见踪影而心生疑虑。
而郑夫人和郑鑫还没来得及用改编过的死亡原因告知他,他的大儿子是如何被小儿子误杀的。
夏银娣在这个晚上,精心准备了一顿很合郑修德口味的饭菜,让他吃得非常饱,还喝了一点酒。
接着,夏银娣主动引诱他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性事。
在他最激动的时候,夏银娣突然在他耳边说:“郑申前两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恶作剧,莫名其妙地给我拨了一个电话,喊了声救命,郑鑫要杀我!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郑修德迟钝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猛地从夏银娣身上抬起头,迎面对上了她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屏幕上是郑申七窍流血的,正面高清的尸体图。
夏银娣满怀忐忑地屏住呼吸,她在等待上天的裁决,她等来了期盼中的结果。
吃得太多、饮酒、激烈的性行为,这些都是会诱使心脏病人发病的因素,更何况郑修德这个心脏病人在集齐了这些因素后,还在最兴奋时迎面直视了儿子的死相。这一刻,极度的恐惧和悲痛击中了他。
郑修德的额头涌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伸手捂住心脏,艰难地喘息着。
他往旁边滚动了两圈,试图伸手去够床尾衬衣里的药品。
夏银娣扬起手,颤抖着把衬衣抛到了床边的地下,注视着郑修德停止呼吸。
我想,如果当时郑修德的心脏过于顽强,没有停止跳动,夏银娣就会用上枕头下藏着的那把刀。毕竟,她是那么明显地了无生趣。
好在郑修德死了,和情人偷情时心脏病发,很自然的死法。
死者的妻子和儿子也没有追究她道德上的责任,任由她在尸检结束后就离开当地,绕了几圈和我会合。
无论以后如何,现在的我们终于不会再害怕入睡,不会再时常被深夜的噩梦惊醒。
郑修德曾经对姐姐说过:“要是这事让别人知道了,谁都瞧不起你。”
最后他的死法却让所有人都瞧不起,而他的妻子和儿子对此充满了隐秘的庆幸。
我不知道郑夫人能不能在郑修德死后隐瞒住郑申的消息。
但我知道,郑申偷偷和夏银娣会面时,从来都是主动绕开监控的,又选择了那样一个老小区。
如果她足够坚强,足够聪明,也许郑申的状态永远只是“失踪”。
她和郑鑫虽然没有参与那些不可饶恕的戕害,但他们选择了替他们保密。
那么,现在轮到他们继续保守下一个秘密了,为我们。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