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岳父两次洗澡的经历

文：告别旧时光

图：来自网络

岳父有四个女儿，在四个女婿中，他是最疼爱我的。

当时一位长辈给我介绍对象时，我在部队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冰蛋子”。但妻子那时已在济南是一位端着铁饭碗的教师了，初次见面，我感觉她并没有看上我，是岳父一再的坚持，才使我有机会走进他的家庭。

最初的日子，尤其是生孩子之后，我和妻子的生活还是很拮据的，都是岳父明一份暗一份的帮我。才使我渡过了经济上的一次又一次危机。

岳父是教师出身，平时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想着给我留出来，然后打电话叫我去。父亲对我的关心和疼爱也比不上我的岳父。这么多年来，我和岳父的爱，在彼此的互动中，绵长而恒固。

在我印象里，我曾给岳父洗澡了两次。于我而言，洗澡是我与岳父的共同记忆。

第一次给岳父洗澡，是在我刚结婚第二年的10月，当时他因为雨天骑自行车时不慎跌倒，造成了右腿骨裂，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家的那段时间，岳父特别煎熬。于是，我趁着下班的时候，经常去看望他。

有一次晚饭时，岳母对我说：“二孩（我的乳名），你叔叔走路摇摇晃晃的，每天都是我在给他洗澡，今天我有些累，要不你给他洗洗吧。”

我随口答应下来，但我当时的心里，多少还是感到有些难堪的。

那时候岳父家里还没有热水器，每次岳父洗澡时，都是把家里的热水壶拿到卫生间，在浴盆里，热水和凉水相互掺和，温度差不多就行了。

岳父爱我，我为他付出也是心甘情愿的。吃过晚饭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样子，我先扶着拄着单拐的岳父，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他的房间，然后对岳父说：“爸，你先在床沿上坐一会儿，我去端水来给您擦身。”

于是，我先到卫生间，拿了一个浴盆，然后端到厨房门口，把岳母烧好的两瓶开水倒了进去，然后再开水加凉水，直到调整到合适的水温。

我端着浴盆进去的时候。岳父已经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了，他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着我。我进去了，他始终低着头，看样子，他似乎不敢和我的目光接触。

我对岳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没啥不好意思的。看到我态度特别诚恳，他的戒备之心才慢慢松弛下来。我扶着岳父坐在了一个小木凳上，接着我先把毛巾弄湿，搅成半干的样子，给他擦脸、擦胳膊、擦上身、擦后背……

从头至尾，白白胖胖的岳父都是微闭着眼睛，显得很顺从，很配合，从他的表情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幸福。

第二次给岳父洗澡，是在岳父76岁那年的春节之前。刚生过大病动过手术的他，走路各方面已经有太多的不便。

那天，我去看望岳父，我握着他的手，和他聊天，那是我几年里听岳父讲话最多的一次，叮咛从头至尾，让人倍觉温暖。

岳父说，他感觉身上比较疲乏，很想让我带他去大浴池里去泡澡，听他这样说，我赶紧开车出门，在附近找了一家相对比较干净的浴池。

进入澡堂，看门的一位中年人，看着我带着一位老人，马上过来帮忙搀扶。我连声道谢，看来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

老岳坐在那里，我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然后解开他的皮带，再脱下他的鞋袜。随后我抱着他的衣服，塞进跟前的一个空柜子里，在门口的地方，我拿了一双防滑的拖鞋，让岳父穿上。

紧接着，我也快速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装”。扶着岳父进了澡堂，时隔多年，岳父早已不再像过去的皮肤那样硬实，体重也由当年的156斤，变成了如今的133斤。

岳父的手臂上和脸上有许多的老年斑，身上的肌肉也渐渐松弛，没有了一丝光泽。我禁不住感叹——岁月催人老啊！

一脚踏入到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岳父的表情，显得特别亢奋与激动。他说，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泡澡的滋味了，说着，他给我讲述起自己年轻时洗澡的日子，那时家里的条件不好，洗一次澡真的是难上加难……

岁月的风霜吹老了岳父的容颜，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脊梁，带岳父洗一次澡，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岳父来说，可能就是莫大的幸福。

那次，我们洗澡时，偌大的浴池里，仅仅五个人，因此水质也显得特别清澈，岳父时而俯身，时而屈背，让我给他搓背，一边尽情的说笑，一边悠然享受着脱去束缚的自由和温暖。

我们泡得差不多了，我就扶着岳父出了池子，叫来搓澡工，给他搓澡。我先帮他在床上躺好，然后站在旁边，等搓完前身，再帮岳父翻过身来。然后，又按照岳父的要求，在浴池里泡了十来分钟。看得出，岳父的心情也特别欢愉，这也正是我需要的结果。

看着渐渐老去的岳父，我心里忽然生发出一阵阵的唏嘘，我不知道能陪伴他的时日还有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果某一天突然失去了他，我会有怎样的悲伤。

自从那次之后，生活的轨迹，把我和岳父一起洗澡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后来，岳父在83岁那年生病离世。他静静地走了。走时，他带走了整个的冬天，却留给了我们整个的春天。原来，子欲养而亲不在，果真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忧伤啊。

给自己的岳父洗澡，也许会有人觉得难为情，但我倒是没觉得什么，父慈儿孝，天经地义，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