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15米的地下，挖出6具尸体，潜藏15年的灭门案凶手浮出水面…

【本文节选自《蓉城诡异事件暗访实录》，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整件事要从 60 年代中期说起，那是深秋的一个晚上，大约 11 点来钟，西城分局接到一个神秘的报警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值班警察魏明仁。当时，魏明仁还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刑警。

打来报警电话的人，声音很怪异，听上去不男不女，又有些发闷，像戴着一个厚实的大口罩在说话。

这人说：「我杀了人，我向你们自首。」

「自首？」魏明仁镇定地问，「你杀了谁？请大概说一下情况。」

那人却不出声了。片刻，他「嘿嘿嘿」地笑了几声。

那笑声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而且，电话里的杂音很大。60 年代的成都，私人电话很少，一般是厂矿单位的电话或公用电话。但是，公用电话这个时候基本也打不到了。

「你在哪里？什么位置？」魏明仁又问。

那人说，我在拐枣树街 45 号，离你们公安局不远，就三条街。

说完，那人沉默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话筒那头传出短促的盲音。

魏明仁放下电话，立刻向分局长作了汇报。分局长立刻让他通知当地派出所。

据魏明仁回忆说，那天晚上，派出所只有一名年轻的民警值班。听说有杀人案发生，还要自己一起去调查，小民警显得很兴奋。本来在打瞌睡的他，一下睡意全无。可以理解，一个小民警，能够跟着分局的刑警一起办案，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两个人来到拐枣树街。

老成都人应该很熟悉这条街。往前走 100 多米，再拐个弯，就是今天的大发电器批发市场。而当时，这条街很狭窄，很冷清。有一片平房，街尾有一个小独院。

魏明仁在临终之际，仍清楚记得那天夜里的情形——那晚，浓雾弥漫，街灯昏暗，能见度极低。他和小民警推开了街尾小独院的木门。这座独院，就是报案者所说的拐枣树街 45 号。

进入院内，一股寒气袭来，一个个小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气氛十分怪异。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浓雾天气，一般是不会起风的。

「有人吗？」魏明仁拿手电筒四处探照。

屋里没有亮灯，也无人应答。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魏明仁转而问小民警。

小民警说，是一个从上海来成都做生意的男人，姓马，叫马仲亮。老婆比他大 5 岁，是个瘸子，家里还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

魏明仁点点头，又敲门，敲得很重，仍无人应答。

「感觉不对啊。」小民警说，「是不是翻窗进去看看？」

「注意安全。」魏明仁说。

可窗户全部关死，一扇也打不开。

难道这家人都出门了？难道有人报假案？

魏明仁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屋里查看确认一下。

就在这时，靠近墙角的一扇窗户里，仿佛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里面有人！」小民警大叫了一声。

魏明仁那时已办过不少案子，胆子早就练了出来。可小民警突如其来一喊，还是让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拿手电筒往窗户里照，一无所获。

「眼花了吧？」魏明仁训小民警，「别一惊一乍的，不镇定怎么办案。」

小民警唯唯诺诺点头，说：「这房子还有个小阁楼。」

魏明仁拿手电筒朝上面晃了晃，看见阁楼的窗户开着，对小民警说：「可以爬上院墙，从阁楼的窗户进去。」

这时候，小民警显得有些害怕，说爬墙翻窗没问题，可不太敢进屋。

魏明仁气笑了，说你这胆子这么小，还怎么当警察。

小民警不自然地一笑，随即行动。魏明仁担心经验不足的小民警出意外，也爬上院墙。

院墙离阁楼很近，两人一前一后，从阁楼的窗户跨进屋内。

小民警刚一跳进去，就觉得不对劲，他的脚就像陷进了一滩淤泥中，淤泥埋过了脚踝，脚下滑腻腻、黏糊糊的，人差点没站稳。

魏明仁扶住小民警，用手电筒往地上一照，顿时感觉从头皮到脚底一阵发麻。那小民警更是浑身哆嗦，他们看见——地上满是鲜血，而且很厚，两人仿佛站在了血色的泥浆中。

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产生一种眩晕和窒息感。魏明仁屏住呼吸，拿手电去照电灯的开关。那时候的电灯，很多都是拉线开关。电灯和开关盒一般都安在天花板处，从开关盒里悬垂出一根长长的灯绳，让人触手可及。

然而，这间阁楼的灯绳断了，只剩短短的一截线，飘忽在空中，人必须站在桌子或板凳上才能摸到。

魏明仁把手电筒交给小民警，让他照着亮，然后自己淌水一般走到屋子的一角，拿到一根板凳，站上去，拉开了电灯。

电灯亮了——大约四平方米大小的阁楼里，淌满了血。血呈半凝固状态，就像豆腐。室内，除了一根板凳和一辆童车外，没有其他家具。

「怎、怎么会有那多的血？」小民警的声音变了调。

直觉和经验告诉魏明仁，拐枣树 45 号院发生了特大凶杀案。

魏明仁立即向分局报告了情况。

据查，拐枣树 45 号院以前的主人姓甄，叫甄翼飞。刚解放的时候，此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后来逃到台湾去了。之后，这所院子一直空着，无人居住，直到马仲亮一家搬入。

分局长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魏明仁任专案组组长，派出所的民警小徐，因为就住在拐枣树街 20 号，又是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对情况比较熟悉，所以也成为了专案组的成员。

次日凌晨，专案组对拐枣树 45 号院进行勘查。

据法医勘查鉴定后确认，阁楼上的血量，起码是 6 个人的血量。而户主马仲亮家里，只有四口人。如果马家人全部遇害了，他们的尸体在哪里？深夜报案的人又是谁？

根据派出所提供的马仲亮上海老家的地址，专案组派人前往上海调查，马仲亮的父母说，儿子一家并没有回来过。

马仲亮全家四口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到底是失踪，还是被杀？专案组无法确定。

马家阁楼里的大量血迹，被鉴定为人血。但当时的刑侦技术还比较落后，无法确定那就是马家四口人的血迹。

这个案子，可以说是魏明仁当刑警以来，遇到的最恐怖，最怪异的案件。专案组束手无策，不知该从哪里入手，只好将 45 号院关闭，门上贴了封条，任何人不得进入。

贴上封条的第二天，居委会同志的报告说，成平街小学的几个学生，放学后路过拐枣树街 45 号院时，发现院门是开着的。这几个孩子都住拐枣树街，家里的人告诉我他们说，45 号院里有鬼，路过的时候要走快一点。

45 号院门一直是关闭的，门上还贴着公安局的封条，怎么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个小孩吓得往家里跑，附近的邻居也不敢进 45 号院去看。

魏明仁立刻赶往现场，原本专案组有 5 个成员。除魏明仁和民警小徐外，还有三名刑警。由于 45 号院的案件，暂时没有线索，这三名刑警便被抽调去办别的案子了。所以，再次进入拐枣树 45 号院时，仍然只有魏明仁和民警小徐两个人。

当他们走进院内那所带有小阁楼的房子时，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据魏明仁回忆，当时他们还是一前一后，进了 45 号院。民警小徐走在前面，率先走进屋子。可刚走进去，他就吓了一跳——原本放在阁楼的儿童车，现在却放在一楼通往阁楼处的楼梯口。

魏明仁也是一脸惊愕。作为一名刑警，记忆力和观察力是超乎于常人的，他清楚地记得，三天前，勘查完现场后，一楼没有丝毫血迹，儿童车也确实放在阁楼上。他绝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莫非是院里的主人回来过？肯定不会，姓马的一家人在案发前，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况且，如果他们回来过，邻居也会看见。或者是那个神秘的报案人？或者是小偷？

魏明仁觉得脑子有点乱，对小徐说：「到阁楼去看看。」

小徐向楼梯口走去。这时，阁楼上忽然传来一串小孩的嬉笑声，那笑声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发出来的，极细极尖，超级诡异。

「上面，有小孩子在笑。」小徐转过头，紧张地指着楼上说。

魏明仁也紧张了，疾步走到楼梯口。这时，小孩的笑声戛然而止，却传出歌声,歌声时远时近，飘忽不定，还有些走调，像是从老式留声机里放出来的：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

这首歌是当时脍炙人口的儿歌，几乎大人小孩都会唱。旋律舒缓，意境美丽，可从这所诡异的房子里传出来，却让人不寒

而栗！

难道是闹鬼了？不！魏明仁是个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鬼神存在，决定上阁楼看个究竟。

小徐这回胆子倒挺大，率先爬上阁楼。魏明仁跟在后面，两人上去一看，阁楼里空空荡荡，除了墙角放着一只板凳外，什

么也没有。

真是怪了，从不相信鬼神存在的魏明仁，也感到了恐惧。

回到分局，魏明仁向局长作了汇报。局长下令，召开案情讨论会，并让那三名被临时调走的刑警重回专案组。遗憾的

是，这次案情讨论会，最终也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大家都觉得 45 号院的案子古怪，但没有线索，仍然不知道从何入手。

又过了一天，拐枣树街的邻居向派出所反映，说是昨天晚上，他们看见 45 号院阁楼上亮起了灯。

民警小徐马上向专案组报告了情况。专案组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闹鬼事件，45 号院很有可能是特务的据点，先前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是特务所为。

于是，专案组决定，夜晚在 45 号院守候伏击。

此时，是 11 月底，晚上非常阴冷。专案组 5 名成员，埋伏在 45 号院周围。他们从晚上 9 点一直守候到半夜 12 点，也没见阁楼上出现灯光。就在大家以为扑了个空的时候，45 号院阁楼上突然亮起了灯光，可那灯光有些飘忽不定，一闪一闪的，更像是火光。

那时候，已是凌晨 1 点，魏明仁带领专案组的三名刑警进院，留下两名警察在院门口蹲守，以防特务逃走。

派出所民警小徐也跟随魏明仁进了院子，慢慢走进那幢带阁楼的房子，进入房子后，三个人蹑手蹑脚往阁楼上爬。小徐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进入阁楼。刚进入，就听他失声地惨叫了一句：「有鬼！」

据魏明仁回忆说，那是他一生中最恐怖的时刻——当时的情形非常慌乱，他听到小徐的叫声后，冲上阁楼，阁楼闪过一道闪电般的亮光，刹那间又陷入一片漆黑。魏明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在闪电般的亮光湮灭的一瞬间，他依稀看到一个身影晃过。当他拉亮电灯后再看，阁楼里除了一只板凳外，什么都没有——民警小徐也消失无踪了。跟着魏明仁身后的那名刑警，已经吓软了腿，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事情更严重了！伏击未果，案子没破，民警小徐却在阁楼上蒸发了。遇到这样离奇恐怖的事情，再不相信鬼神的人，恐怕也会感到惶恐不安。

由于案子太过诡异，两天之内，市公安局的刑侦专家，还有军分区和省公安厅的专家，先后秘密来到拐枣树 45 号院进行勘察。经过勘察，并未发现整幢房子有什么异样和奇怪之处，甚至连暗道和夹墙之类的都不存在。特务据点的可能性被排除了。而当时的刑侦技术落后，也无法查证，最初的那个报警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案子成了悬案，失踪的民警小徐，则通报为因公牺牲。

接下来的一周，市政府正在进行城市改造工作，扩宽街道，拆迁一些旧房。拐枣树街恰好在改造范围内。在拆迁拐枣树街 45 号大院时，有了重大的发现——施工人员在 45 号院内的地下 15 米处，挖出一个大水缸，水缸里藏有四具尸体，还有一只马桶，马桶里残存有干涸的血迹。

据法医鉴定，四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 10 天前。一般来说，人死后 15 天左右，全身软组织会腐烂、糜化、崩溃、消化。而冬天尸体腐败较慢，在冰雪中甚至可不腐败。当时是 11 月份，天气较冷。因此尸体还未大面积腐烂，还能辨认出死者的容貌。

经派出所的同志和拐枣树街的邻居辨认，确定是马仲亮和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孩子。

专案组再次进入案发现场时，45 号院已被夷为平地，而挖出大水缸的地方，正是 45 号院内。

是谁制造了这起灭门惨案？马家房屋中的种种奇异现象，又是怎么形成的？最初报案的人到底是谁？看来，所有的谜团，只有将真凶抓捕归案后，才能一一解开。

然而，凶手是谁？毫无头绪。

魏明仁将整个案件从头到尾梳理，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失踪的民警小徐。

魏明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在一瞬间人间蒸发掉。而在马家挖出四具尸体中，并没有民警小徐。

接到报案后，他先后三次进入 45 号院，但每一次都是小徐率先进入，阁楼也是小徐第一个爬上去的，第三次爬上阁楼后，小徐就离奇地消失了……

难道小徐有什么问题？

魏明仁找到派出所的人，了解小徐家里的情况。

派出所的同志说，小徐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母子俩相依为命。小徐失踪后，组织上定为因公牺牲，给了小徐母亲一笔赡养费，现在拐枣树拆迁，政府给了一套安置房，足够老人家养老了。

魏明仁又问，小徐的表现怎么样？

派出所的同志说，小伙子挺不错啊，工作积极，吃苦耐劳。他跟着你办过案，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魏明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下了小徐母亲的新住址。

当天下午，魏明仁正打算去找小徐的母亲，负责拐枣树街拆迁工作的施工队，又报告了一个惊人的事情——拆除 45 号院围墙时，又在围墙下 10 米处，挖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和一颗骷髅头。

据法医鉴定，这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与马仲亮一家四口的死亡时间，前后相隔不会两小时；而「骷髅头」的死亡时间，已经很久远，起码有 15 年左右。

又经派出所的同志和拐枣树街的邻居辨认，确定两具尸体就是民警小徐和他的母亲。

马仲亮全家死绝，小徐和他的母亲也双双被杀，还多出一颗骷髅头。这让专案组的全体人员无比震惊，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小徐离奇消失后，他的母亲一直住在家中，经派出所的民警和拐枣树街的邻居证实，拆迁时候，他们还见到过小徐的母亲。直到拆迁工作开始，小徐母亲才再没出现过。大家也没在意，都忙着整理东西搬家，以为小徐母亲不声不响地搬走了。

此时，魏明仁回想起一个细节——案发后，阁楼上淌满了血。法医确定是 6 个人血量。当时，这个细节令人不解，现在看来，马仲亮一家四口，加上小徐母子，恰好 6 个人。可是，小徐曾经三次和自己一同前往 45 号员的案发现场，如果 6 个人的血量中，有一个人是小徐的，那么他在第一次去 45 号院之前，就已经死了。

难道小徐是鬼魂？想到这里，魏明仁忽觉后背发凉。

还有，小徐家在拐枣树街 20 号，他和母亲的尸体却被埋在 45 号院里。莫非小徐生前就发现了 45 号院的什么秘密，凶手为了灭口，才将他杀害了。可是，既然被害，又怎么和自己一起查案？

想着想着，又绕了回来，魏明仁感觉自己进入了迷宫，凶手俨然是摆出了一个无法通关的迷魂阵。

他认为，应该去小徐家仔细勘察，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惜，小徐家也已经拆得面目全非了。魏明仁不甘心，他带领专案组的人员和施工人员一起，在徐家原址处挖掘。

当时，专案组的刑警认为魏明仁有点走火入魔了，45 号院挖出 6 具尸体，难道 20 号里还有，那拐枣树街就成鬼街了。

果然，挖了很久，没有任何发现。可就在大家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施工人员挖出一样东西——发报机。

那年头，除了潜伏的特务，平常人家里不可能有这玩意儿。

发报机的出现，让分局的领导很紧张——这可能已不是一起特大凶杀案了，而是一起有关国家安全的特务案。

魏老头讲述到这里，我不禁疑惑：拐枣树街不过是成都市内一条极普通的街道，特务为什么偏偏要在此处潜伏。

魏老头虚弱无力地一笑，缓缓地说，就知道你会提出这个问题。当时，我们专案组的人也很迷惑。后来我们扩大了范围，最终确定，这极有可能就是一起特务案件——

拐枣树街有两个路口，一头通向康庄街，也就是如今的大发电器市场；另一头通向横贯东西的玉沙路。玉沙路很长，可以说，这条路是成都的一个缩影。这个区域，几乎囊括了一个城市的完整建制——有街巷、里弄、公馆、官衙、机关、寺庙、道观、教堂、家祠、祭祠、工厂、学校等等，清代至民国时期，在这条路分支的一个小巷里，还有专门收养弃婴的育婴堂，后来，这个小巷，被定名为育婴堂街。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在这条大路的中段，还有一个类似于小型军区的办公场所，那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共中央西南局的办公所在地，也是四川有史以来有过的最高首脑机关。老成都人习惯称其为「西南局」。

拐枣树街和「西南局」之间，只隔了一条大马路。站在拐枣树街的街口，就可以望见「西南局」的办公大楼。因此，特务选择在拐枣树街潜伏，是有所预谋的。至于他最终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当时，挖出发报机后，有传言说，小徐就是潜伏的特务，因为他暴露了身份，所以被同伙所杀。专案组的人员，也曾有过同样的猜测，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同时也没发现更多的线索，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那段日子，魏明仁十分苦恼，甚至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特别是民警小徐的离奇「生死」，让他觉得背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玩耍和戏弄他，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打击。

但是，案子依然停滞，无法推进。

几个月后，育婴堂居委会向派出所举报了一个邪教分子。姓肖，全名肖荣泽。该人的表面身份是补鞋匠，实际上是「一贯道」组织的成员。

「一贯道」是一个传播封建迷信的非法组织，类似东汉末年的五斗米道。这种组织的带头人，假装会奇术，以符咒治病，骗取钱财。所以这个组织的危害性不小。

这个叫肖荣泽的人，被送进派出所后，态度强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派出所的几名年轻干警束手无策，换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来审问。

这位老警察见到肖荣泽，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随着审问的进行，老警察渐渐想起了肖荣泽是谁——他就是最早住在拐枣树街 45 号院户主，姓甄，叫甄翼飞。刚解放的时候，此人因涉嫌杀妻而潜逃去了台湾，现在居然又回到成都。事隔多年，甄翼飞认为，大陆不会有人再记得自己，没想到派出所的老警察眼光超毒，记忆力超强，居然辨认出了他。

被识破身份的甄翼飞，只得交代说：解放初期，他确实杀了自己的妻子，并分尸，尸首抛入了二号桥的河里，头颅就埋在 45 号院围墙下面。

老警察接着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马仲亮的人？

甄翼飞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说，不认识。

老警察又问，你回到成都后，回过拐枣树街 45 号院吗？

甄翼飞肯定地说，从没回去过。

老警察继续问，45 号院最近又死人了，你知道吗？

甄翼飞瞪大双眼，做出很吃惊的样子说，是吗？我没听说。

老警察认为他在撒谎，一个离开家乡多年的人，重归故里，却不去自己生活多年的旧居看看，这显然不合情理。而且，旧居发生了特大凶杀案，他不会没有耳闻。

此事干系重大。老警察立即将甄翼飞移交给了「45 号院凶杀案」专案组。

专案组连夜提审了甄翼飞。

提审室的气氛异常凝重，审讯工作从半夜一直持续到翌日午后。

魏明仁先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待甄翼飞的心理戒备放松后，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回到成都后，住在哪里？」

甄翼飞支支吾吾，先说自己住旅店，后来又说自己在育婴堂租了间房。

魏明仁说，你要说老实话，我们会去调查的。

甄翼飞闷了半天，终于知道隐瞒不过，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

15 年前，甄翼飞杀害了自己的妻子。抛尸的时候，被一个潜伏在大陆的特务盯上。当时是 1950 年，刚刚解放。特务威逼利诱说，要么你跟我一同去台湾，要么我就把你杀妻的事，报告给公安局。甄翼飞担心杀妻之事败露，只得跟特务去了台湾。

到台湾后，甄翼飞也被训练成了一名特务。多年后，他被台湾方面派回大陆——以传播「一贯道」的方式，招纳信徒，发展特务组织。住在拐枣树街 45 号院的马仲亮，也成为组织成员之一。

然而，马仲亮只是信奉「一贯道」，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了特务组织。马仲亮有家有室，有儿有女，想摆脱甄翼飞的控制。便威胁甄翼飞说，如果不放过自己，他就去公安局举报，大不了鱼死网破。

甄翼飞十分惶恐，如果马仲亮真去举报，自己就暴露了。于是，他决定灭口，杀了马仲亮全家。

夜里，甄翼飞潜入 45 号院，将熟睡中的马仲亮一家四口杀死。此时，值夜班派出所民警小徐，恰好在拐枣树街巡视，听见 45 号院里有动静，便进入院中查看。

甄翼飞没料到，有人会闯进来，透过门缝他看清是派出所的民警，而且很熟。他的临时户口，就是民警小徐给办理的。事后，他还假惺惺地拎着点心盒，去小徐家里表示感谢。

甄翼飞对派出所比较了解，他知道，此时小徐是上夜班巡视。于是，他躲在门后，一动不动，待小徐推门而入，他突然蹿出，用刀捅进小徐的心窝，小徐当场死亡。

一下杀了 5 个人，是重大刑事案件。甄翼飞知道，公安局一定会高度重视，全力侦查。他还有任务要执行，绝不能暴露，思来想去，便计划摆出一个迷魂阵，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甄翼飞在台湾特务部门接受训练多年，掌握多门特殊技术，其中包括易容术和化妆术。他发现，自己的身高和身材都与小徐十分相像。于是，便化妆易容，易容化妆术确实惊人，一个 40 多岁的老特务，一瞬间变成了 20 多岁的民警小徐。

之后，甄翼飞穿上小徐的警服，离开 45 号院，去了小徐家，将小徐的母亲杀死，又将小徐母亲的尸体背回 45 号院。

回到 45 号院，甄翼飞将 6 具尸体分别放血，用马桶接着，先后接了三桶，倒在阁楼上。随后，他把马仲亮一家人的尸体，以及装血的马桶，塞入一口大水缸中，又在院内挖了一个 10 多米的坑，掩埋。

由于水缸只能装下四具尸体，甄翼飞只得把小徐母子的尸体，埋到围墙下。那个位置，正是多年前，他埋藏妻子头颅的地方。

干完这些，天已经快亮了。甄翼飞跑步去了派出所——此时，使用了易容术的甄翼飞，和小徐一模一样。来接班的派出所的民警，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他们只是觉得「小徐」的声音有些沙哑。

甄翼飞解释说，自己有点感冒。同事也没多在意，只是关心地说，好好回去睡一觉，晚上你还得值夜班呢。

当天夜里，扮作小徐的甄翼飞，去派出所值夜班。

夜里 11 点多钟,他用派出所的电话，给西城分局打了一个报案电话。打电话时，他故意捂住嘴巴，提高嗓门。打完电话后，他坐在派出所里，佯装打瞌睡，等待刑警的到来。

办案的刑警绝不可能想到，一同去 45 号院查案的民警，就是凶手本人。这不禁让甄翼飞有些洋洋自得。他认为，警察完全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与魏明仁一起进入 45 号院后，甄翼飞率先爬上围墙，翻进阁楼。阁楼上的那扇窗户，是他昨晚故意打开的。

阁楼上淌着 6 个人的血，由于时隔一天，呈半凝固状态，所以踩上去像豆腐一般。

当时，甄翼飞看出魏明仁的恐惧，更让他惊喜的是，警方居然让他加入了专案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甄翼飞愈发得意了，他决定在 45 号院里，再制造一些诡异的事情，让警方深陷自己设计的迷局之中。

就在专案组给 45 号院贴上封条的第二天，甄翼飞又潜入 45 号院，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口，安装了一个美国制造的微型录音机，又在阁楼上安装了一个微型幻影设备。之后，他把阁楼上的儿童车，放到楼梯口，又撕掉了 45 号院门上封条，让大门敞开，以制造恐怖气氛。

后来一楼的小孩歌声，以及阁楼上的灯影，「小徐」消失时出现的闪电强光等种种奇异现象，都是这些设备制造出来的。

甄翼飞知道，自己不能长期以「小徐」的身份伪装下去，时间一长，必定会露出破绽。因此，在第三次去 45 号院之前，他拆掉了楼梯口的微型录音机，做好了「消失」的准备——利用幻影设备闪出的强光做掩护，从预先设计好的路线逃遁。

在「消失」时，他飞速取走了幻影设备，跳窗而走。所以，在省公安厅专家后来对 45 号院进行彻底勘查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甄翼飞认为，自己转移警方注意力的计划，大获成功。哪料到，拐枣树街拆迁，埋在地下的 6 具尸体，很快就被挖了出来。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几个月后，他又被群众作为「一贯道」分子举报了。

甄翼飞交代到这里，案子似乎已真相大白了。但还有些问题，让专案组不解。

一是埋在小徐家地下的发报机，是否与甄翼飞有关？二是甄翼飞受台湾方面指派，回到成都，究竟是执行什么任务？这项任务是否与「西南局」有关？

甄翼飞继续交代说，在伪装假成小徐之前，他住在育婴堂街的一间出租房，每两天就要给台湾方面发报，报告近况。假冒小徐，就得住在小徐家里，于是他便将发报机转入了小徐家。

案发后，台湾方面发出指令——近期大陆破译密电的技术越来越高，台湾方面决定取消密电联系。同时，他们已派遣了一名人员潜入成都，以后此人将与甄翼飞单线联系。在此之前，务必要将发报机处理掉。

按照指令，甄翼飞把发报机埋在了小徐家的地下。「消失」之后，他又「变」回真身，继续在原育婴堂街出租房内居住。

魏明仁进一步追问，台湾方面派来的新人是谁？如何接头？你们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几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可甄翼飞却缄默不语，任凭专案组人员怎么强硬逼问，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只字不说了。

审讯遇到阻碍。魏明仁认为，此时必须暂停，调整思路，换一种方式审讯，才能有所突破。

于是，他提出，将甄翼飞送往看守所羁押，择日再审。专案组人员一致同意，通宵的审讯工作，已使他们疲惫不堪。

可是，谁也没想到，甄翼飞被送进看守所的第二天，竟然暴毙身亡了！而且死得非常蹊跷。

据同牢的几个犯人讲，甄翼飞死前的那天晚上，对着墙壁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又像在和人争论什么。

当时，同牢的犯人都以为甄翼飞是发神经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甄翼飞依然面壁而坐，人却已经断了气。

经法医鉴定，并未发现甄翼飞体内有任何毒物。因此，排除了中毒身亡的可能性。

随后，专案组反复审讯了同牢的几个犯人，又进行了深入详细地调查，并未找到任何证据，证明是他们合谋杀害了甄翼飞。

甄翼飞的死，成了一个谜。

专案组人员都很自责，都怪当初大意，不该把甄翼飞和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应当单独关押，派专人看守。为此，省公安厅和西城分局，分别对专案组人员进行了批评和处罚。专案组组长魏明仁被停职。停职两个月后，魏明仁主动请求离开分局刑警队，去刃具厂担任保卫工作。

这起案件后来的情况，魏明仁就不清楚了。再后来，「西南局」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变成了军区招待所，就是现在的新华宾馆。

对于魏明仁来说，「拐枣树街 45 号院案件」是他一生中经历的最难忘，也是最遗憾的案件。他没能破解凶手甄翼飞的死因，也没能找到最后的答案。

事实上，这世间有很多秘密，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就像「拐枣树街 45 号院案件」，如果魏明仁在临终之前，不讲述出来，我们也永远无法知道，这位老人心中藏着这样一种遗憾，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这位老人，在说出自己心中的秘密后，与世长辞。而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带着秘密离开的？又有多少人，是毫无遗憾地告别人世的呢？

魏明仁去世后，魏言言非常难过。她告诉我，魏明仁当初之所以不要她做法医，就是因为他经历的血腥案件太多，他很清楚，法医工作十分艰苦，常常还要面对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他怕孙女受苦，他只希望她平淡且快乐地度过一生。

现在，魏言言终于明白了爷爷的苦心。她知道，爷爷是为自己好。正是这种好，让她心里更加难过。

在魏明仁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几乎天天陪着魏言言，和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去想难过的事。

我们聊过去，聊我们认识前各自遭遇的人和事，以及悲喜愤忧。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魏言言给我讲的一些神秘事件和诡异事件。让我觉得，我在陪伴她的同时，也没耽误工作。

魏言言告诉我，中考的时候，她爷爷希望她报考城南的一所女子职中，毕业后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