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亦有道”是石达开的诗？专家判定为伪作，类似的伪作还很多

说起石达开的诗作，最脍炙人口、如雷贯耳的莫过于《入川题壁》，诗云：

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

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

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

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

此诗被收录于《中国古代爱国诗词赏析》中，上面赫然署名：“清.石达开”的字样。

注释也写得有板有眼：“该诗是作者在被迫退往西南，最后进入四川的时候所写。这时作者的处境十分困难，但从诗中可以看出他的豪迈的英雄气概，依然不减当年，他所念念不忘的争取目标仍是消灭敌人。”

编者还别出心裁地把原诗译成现代诗：

当大盗也有道德，读诗书我所不屑。

将黄金看成粪土，有肝胆硬如钢铁。

策骏马飞渡悬崖，挽强弓直射胡月。

把敌头当作酒杯，要吸尽仇人的血！

甭说，诗是好诗，虽不甚合格律，但诗意明朗，字字硬如钢刀，豪气冲天，读起来令人血脉贲张。

现在，成都春熙路上树有一块“石达开殉难死事纪念碑”，碑上就刻着这首诗，作者署名同样是“石达开”。

但太平天国史学界权威人士罗尔纲却判定这是一首伪作，即后人托石达开之名作的作品，而不是出自石达开之手，让人有不小的遗憾。

罗尔纲指出，鉴定这首诗是伪作的理由很多，如以“太平天国正朔”自居的“真天命太平天国通军主将”石达开是断不会公开自称“大盗”的，而且，此诗既是题壁，则题于何处？完全不见于当时任何公私文件提及，而最先却出现于南社诗人和革命党人高天梅为的《梵天庐丛录》，其伪则不言而喻。

另外，现在被诗学界和史学界鉴定为石达开真品的三首诗作《广西白龙洞提壁诗》、《驻军大定与苗胞欢聚即席赋诗》、《五言告示》，都展示出石达开不俗的文字功力，并且格律、平仄、韵脚都非常讲究，这首诗非但不押韵脚，而且连格律诗基本的对仗要求都不符合，实难认可为石达开作品。

同出现在高天梅为《梵天庐丛录》的石达开伪诗还有《入剑门》、《再答曾国藩》、《我朝伤内祸》、《哭天王被难》共二十五首伪诗。

其中，《入剑门》诗末两句为“宝刀骏马休输却，好领雄师入剑门”，但是，熟悉石达开历史的人都知道，石达开当时根本不可能从剑门关入川。

《再答曾国藩》中前两句为“支撑天柱费辛艰，垓下雌雄决一韩”，实际上，太平天国敬天，石达开不会写“支撑天枉费辛艰”这样的句子，更不可能自比兔死狗烹被刘邦处死的韩信。

《我朝伤内祸》里写“一朝杯酒间，白刃集殿帏。老夫自何辜，谁料丁乱离”，另一太平天国史学界权威人士史式也指出：“一朝杯酒间”的提法与太平天国法制抵触，与天京内讧史实不符。而且，天京内讧之时，石达开才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岂能自称老夫？

《哭天王被难》里写“天生洪夫子，救民出水火”，洪秀全借鸡生蛋，引圣经而造拜上帝教，反孔反儒，石达开绝不会称洪秀金为“洪夫子”，而且，石达开死在洪秀全之前，又怎么会发生“哭洪秀全被难”事？

一句话，《梵天庐丛录》中收录的二十五首“石达开遗诗”，全是伪造，目的不过是“鼓吹民气，号召革命”。

梁启超在《新民从报》上刊出其中五首，后来还煞有介事地收入其《饮冰室合集》。

这五首诗的诗品是二十五首中最高的，其中第三首更是饮誉海内，许多关于石达开的研究资料都予以引用。该诗云：

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雠仇不为恩。

只觉苍天方愦愦，欲凭赤手拯元元。

十年揽辔悲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

我志未酬人犹苦，东南到处有啼痕。

但是，“我志未酬人犹苦”的“犹”字是平声，不合律，与石达开精熟诗律的特点不符，石达开不会写这样的诗句。另外，与上面《再答曾国藩》相似，诗中出现了天——“只觉苍天方愦愦”，这与太平天国敬天思想是相违的，石达开不可能怨天。

事实上，柳亚子曾专门在《大风旬刊》上发表了两篇文章，说明《梵天庐丛录》所录二十五首“石达开遗诗”系伪作，出自高天梅之手，称：“残山剩水楼刊本（残山剩水楼主人即高天梅）“石达开遗诗”共二十五首，自《答曾国藩五首》见于梁任公《饮冰室诗话外》，余二十首悉出亡友高天梅手笔。时在民国纪元前六年．同讲授沪上健行公学。天梅为余言，将撰翼王诗赝鼎，供激发民气之用，遂以一夕之力成之，并及叙跋诸文，信奇事也。封面题字亦天梅所书。当时醵金印千干册，流布四方，读者咸为感动。于是《无生诗话》、《说元室述闻》、《太平天国野史》竞相转载，卢前辑《石达开诗钞》，罗、沈祖基辑《太平天国诗文钞》亦依据之，异哉！二十八年春蚕题于上海。”

人们之所以热衷托石达开之名作伪诗，主要是石达开身份特殊，集名将与诗人一身，革命党人托其名，可以激发民气，使民众勇于投身革命；失意文人托其名，可以浇自己胸中块垒。

流传于世上的“石达开遗诗”虽多是伪作，却可以反衬石达开人格之伟大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