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年间,明溪县衙接到一妇人杨氏的报案,说:自己丈夫名叫赵涌,三天前到朋友裴楚家喝酒后至今未归,如今生死未卜,请求县太爷派人帮助,寻回丈夫踪迹。
接到报案,知县程姚详细询问了杨氏关于赵涌失踪前的情形。
据杨氏说,自家以种田为生,闲暇时赵涌就爱去赌赌钱、喝喝酒。三天前,赵涌出门后通宵未回,起初杨氏也没有在意,猜测丈夫又可能到哪家赌钱去了。第二天中午,赵涌还是没有回来,杨氏有点心急了,四处询问邻居关于赵涌的去向,邻居都说不曾见过。
杨氏又转念一想,丈夫还爱喝酒,经常去裴楚家喝酒,这次会不会也是在他家喝醉了直接睡下了?杨氏赶忙跑到裴家找人。
可裴楚告诉他,几天前赵涌是到过他家喝酒,可昨天晚上并没有来过。
实在找不到赵涌,杨氏无可奈何,只得一个人回了家。
天色渐晚,赵涌始终没有出现,杨氏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赶紧跑到明溪县衙来报了案。
程知县听完杨氏的讲述,心中同样升起一股不安。他将官差分做两队,一队去往乡里,找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打探赵涌的消息;另一队以村为中心、三里为半径展开搜查。
经过走访,得知赵涌这人虽然爱赌爱喝酒,但为人还算正直,和村民的关系还不错,也没有和谁有过纠纷和过节。
直到第二天上午,搜查队才传来消息:在村外一户人家果园旁的废地上,发现有新动过土的痕迹。
程知县马上带着官差和仵作赶到了现场。
这个地方在村外不远,但因挨着坟地,所以平日鲜有人迹。土被翻动,呈现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相当打眼,远远就引起了官差。
等官差们走近后,轻轻拨开上面的土,很容易就看到了土里匆忙埋下的破布的一角。顺着这些破布继续挖,一具尸体赫然呈现。
经确认,死者正是赵涌。仵作检验,是因头颅受钝器重伤而亡,而赵涌的口腔里还残存着一丝很微弱的酒气。
杀死赵涌的是谁?又为何会对他痛下杀手呢?
据杨氏反应,同村的一名叫王钢的男子曾与赵涌发生过口角,会不会是王钢因过往的仇恨怀恨在心而杀死了赵涌呢?
程知县立马派人将王钢缉拿到案。
王钢一上堂,吓得魂不守舍,手脚无束,全身不自觉地打着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
据王钢交代,在赵涌被害的当天,自己正好在姐姐家做客,并没有回家,没有作案的时间。
其姐姐、姐夫及周边邻居作证,王钢确实在其姐姐家呆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显然,杀害赵涌的并非王钢。那又会是谁呢?
两位村民的证词让官差们盯上了:裴楚。
一位村民说,赵涌失踪的那天晚上,自己曾看见裴楚在外买酒,买了足足两大坛。当时自己还和裴楚开玩笑,这怕是要一醉方休;
而另一位村民则说,戍时快到亥时,自己小解时,看见赵涌独自一人从家门口的小路径直往南走去。而往南正好通往裴楚家中。
有了村民的证词,程知县基本锁定裴楚与赵涌的死有重大的联系,随即派出官差将裴家进行包围,务必趁着天黑,将裴楚捉拿到堂听审。
当官差们包围住裴家时,天已漆黑。裴楚没有觉察到院外有人,手里拿了一沓纸钱,在院中焚烧,口里还不断念念有词。
当官差们一涌而入时,毫无思想准备的裴楚赶紧用脚将纸钱踩灭,并一脚踢散,妄图破坏现场。
裴楚,赵涌的邻居,三十多岁,至今未婚,父母早逝,仅留下一间破屋和一亩薄田。但田地有限,又是一名成年男子,仅靠这一点收入,完全无法养活自己,所以闲暇时还在村里打打零工,帮人干干农活,才勉强得以温饱。
当程知县质问裴楚为何燃烧纸钱时,裴楚大大咧咧地回道:“母亲忌日快到了,我这是祭奠母亲。”
程知县冷笑道:“你母亲去世大约快有二十年了吧,据邻居反应,你从来没有祭奠过母亲,为何在这当口,你突然想起祭奠了呢?莫非祭奠母亲是假,妄杀他人讨个心安是真?”
裴楚见知县如此说,大喊冤枉,称自己奉公守法,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仅有两位村民的目击,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刑狱之下,裴楚也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人。程知县无法,只得先将其关入大牢,再行寻找证据。
负责搜查的官员,在裴楚的家里没发现任何的凶器,却发现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裴楚是当地有名的单身汉,这衣服显然不会是他的,那又会是谁的?经村民们辨认,这件衣服曾见赵汉的媳妇杨氏穿过。
杨氏的衣服怎么会在裴楚家里?会不会是二人有奸情合谋杀害了赵涌呢?
程知县令人将杨氏带到堂,当即展开了审讯。
杨氏承认衣服是自己的,但坚决否认自己与裴楚有奸情,声称定是裴楚对自己有非份之心,趁自己不注意时,偷走自己的衣服以作慰藉。
尽管杨氏不承认,但她的言语中却透露出一个重要的讯息:裴楚对她穷追不舍。杨氏以自己是有夫之妇为由拒绝时,裴楚就曾扬言,定要杀了赵涌。
因此,杨氏觉得丈夫定是被裴楚所害死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与自己双栖双飞。
有了杨氏作证,程知县再次提审裴楚。
一开始,裴楚还是不肯认罪,直到程知县向他展示了杨氏的供词和上面的手印时,裴楚慌了,攀草求生的念头让他放弃了抵赖,交代了事情的起因。
赵涌家的土地多,每逢农忙时节,仅凭夫妻二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二年前开始,他们便雇佣同村的好朋友裴楚帮忙收稻谷。
在赵家干了几天活,与杨氏有了接触后,裴楚从心里暗地里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一天傍晚,赵涌有事先走了,地里只留下裴楚和杨氏,裴楚见四下无人,悄悄走到杨氏身边,嬉皮笑脸地对她说:“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喜欢你好久了。”
突如其来的示爱让杨氏面红耳赤,她赶紧起身站得远远的:“你不要乱想,我丈夫对我很好的。”自那以后,就算两人同处一块地里,杨氏也不怎么主动搭理裴楚了。
初次遭到杨氏的拒绝,裴楚并未善罢甘休,相反几天后,他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有事没事就凑到杨氏身边,说一些迎合她的奉承话和关心的言语。
赵涌虽勤快,但爱喝酒爱赌博,每次喝完酒后就喜欢跑到外面去赌一两把,十赌九输。杨氏对丈夫这个恶习很是反感,又屡劝不听,心里更是万分的生气,渐渐夫妻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
而这一边的裴楚油嘴滑舌却让杨氏生出了几分好感,觉得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终于,双方跨越了道德的底线,发生了关系。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和无数次,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次后,裴楚偷偷给了杨氏五两银子,让她给自己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还少不了言语的百般呵护,这更让杨氏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再反观自己的丈夫,除了一身蛮力,从不懂得嘘寒问暖和体贴,这让杨氏心中的天平开始发生了倾斜,主动找机会和裴楚媾和。
就这样,两人暗地里偷偷摸摸一晃就是二年。
这天,裴楚见赵涌出了门,按捺不住心中对杨氏的思念,便悄悄潜进了杨氏家中。可没想到这次赵涌竟很快回了家,进屋后却看见妻子一脸潮红、衣衫不整的样子。
而杨氏的解释是自己刚刚和裴楚从地里回来,汗流浃背的,所以洗了一个澡。赵涌看似信了,心里却起了一丝怀疑,他恶恨恨地对杨氏说道:“你要是敢背着我偷人,被我抓到,我一定会打死你!”
杨氏低着头,在赵涌面前赌咒发誓,自己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事情没有败露,村里却有了风言风语,说裴楚经常去赵家,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也不知这些话赵涌有没有听到,总之他没有任何表现,反倒是杨氏开始不安了起来。
这天,裴楚在偏僻处拦住杨氏,要求苟合。杨氏害怕,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还提出以后也不要再来往了。
裴楚哪里肯?几天后又找到杨氏。杨氏还是不肯,裴楚霸王硬上弓,暂时满足了自己的需要。
事后,杨氏边穿衣服边说道:两人以后再不要见面了。自己和裴楚之间是不可能的,除非赵涌不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涌不在”这句话被裴楚听进了心里,他想要和杨氏长久地做夫妻,便起了杀死赵涌的念头来。而一旦这个主意上了头,就一直挥之不去。
四月十八日的晚上,裴楚请赵涌到自己家里喝酒,准备趁他喝多了之后杀死他。不巧的是,正当裴楚打算动手时,邻居突然上门来借东西,正好看见了赵涌在他家,还打了个招呼才离开。裴楚担心事发后,邻居举报自己,不得不中断了计划。
十天之后,裴楚再次请赵涌上门喝酒。这次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傍晚时先去买了两坛酒,又将旧衣服裁剪出来拼好,准备用来裹尸。
万事皆备,自欠东风。东风也很快进门了。
在赵涌喝得有点醉意时,裴楚借口去厨房,转身在门外拿来一只八角铁锤,对着赵涌的后脑砸了过去。赵涌当即就倒在了地上,鼻子嘴巴往外喷血,仅挣扎了不到一分钟,赵涌就死了。
裴楚抽了一根烟后,用布将赵涌裹起来,趁着夜色,背到村外的荒地里埋了。
然后回到家里,将地拖洗干净,又将沾上血渍的衣服脱下来烧了。眼看屋里整洁如新时,他放下心来,美美地睡了一觉。
赵涌失踪后,杨氏四处寻找,裴楚却趁着半夜偷溜到她家中意欲苟合。杨氏没有心情,裴楚劝道她:“不要找了,他回不来了,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听到这话,杨氏恍然大悟。她眼中的好男人为了和她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杀人恶魔!杨氏怕得不行,又不敢违抗裴楚,只得再次委身与他。
被知县传唤到县衙时,杨氏不敢再隐瞒,更怕的是让裴楚呆在自己身边,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所以她语焉不详地透露了裴楚的犯案动机。
而程知县凭着这一动机,顺藤摸瓜,确认了裴楚的犯罪事实。
裴楚被判以绞刑;杨氏虽然没有被判罚,但她与通奸一事也再难以遮掩,而被赵氏宗族逐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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