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1月,74岁的木村武之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邀请函。
原来,中国武术协会与国家体育总局为了感谢李小龙为中国武术事业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为李小龙颁发了“武术巨星奖”。由于李小龙已去世多年,而木村武之又是李小龙的徒弟之一,因此主办方就邀请木村武之代李小龙前往中国领奖。
其实,在李小龙的诸多徒弟中,木村武之的武艺不是最高的,事业也不是最好的,那么,主办方为何会选他代为领奖呢?
说起来,木村武之认识李小龙的时候,他正处于人生的低谷。
木村武之是美籍日侨,他出生于1924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由于日裔身份,还是高中生的他,被美国政府关进了集中营。直到二战结束后,他才恢复自由,并移居西雅图,开始新的生活。
木村武之由于长期在集中营中饱受非人折磨,毫无人格尊严,所以在恢复自由后,他已经被压抑得几乎精神崩溃。再加上周遭的歧视和偏见,让他在很长时间里,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生活中也处处被排挤,哪怕搭乘公共汽车,日本人也没有就座的资格。
生活的艰难与煎熬,加重了木村武之内心的自卑,让他越来越消极。他曾试图自救,学了数年的柔道,但几次摔伤又让他望而却步。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1959年,在家人的帮助下,木村武之已经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小超市。这天,有几个顾客告诉木村武之,华盛顿大学来了个叫李小龙的香港人,武功很厉害,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木村武之不屑一顾,他认为美国人根本不懂中国功夫,所以被中国人的花拳绣腿给唬住了。不过,他还是跟着去了。
在华盛顿大学的操场上,木村武之看到了台上的李小龙正在向大家宣传中国功夫,一群好奇的美国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咏春拳。
和木村武之同去的顾客向他建议,他之前学过柔道,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要不去检验一下李小龙的功夫。
在顾客的怂恿下,木村武之跳上了舞台。结果他刚一出手,就被李小龙一记势如闪电的右勾手打在了脸上。随即,李小龙又连打出数记咏春拳,只不过一瞬间,他就被打倒在地。
强者总是使人钦佩,木村武之顿时对这个19岁少年膜拜不已,当即请求拜他为师,向他学习中国功夫。
其实,当时的李小龙由于是中国人,在美国也备受歧视,甚至还有人称他是“东亚病夫”。这让李小龙非常恼怒,所以他决定用武术告诉美国人,中国人并非他们想的那么不堪。正因如此,他才不懈余力地四处宣传中国功夫并进行表演。
由于都是被歧视的个体,19岁的李小龙与已经35岁的木村武之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忘年交”。
最初,由于美国人不了解中国武术,愿意和李小龙学习武术的人并不多。李小龙又是一个学生,因此他教授武艺的地方不是在地下停车场,就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场所。尽管在起步阶段,困难重重,但李小龙非常执着。他不仅带着大家训练和学习,而且他还不断钻研武术,先后通过潜修苦练,创编出了“寸拳”“李三脚”“勾漏手”等在实战中非常实用的功夫。
在教授武艺上,李小龙非常严格。当时,木村武之是同门师兄弟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他在学拳的时候,依然不自信,认为自己已经35岁,和那些学武的年轻人相比,不管是在学习还是身体素质上,都要略逊一筹。但他对李小龙的武艺十分喜欢,所以他尽管觉得自己学得很慢,但总盼望有朝一日,能把李小龙的功夫全部学到手。
在木村武之眼里,李小龙不但武艺超群,他在武学上的一些哲思,也让人大开眼界。另外,李小龙那股自信和不断进取的精神。也牢牢地吸引了他,让他总是很喜欢和这个年轻人相处。
为了帮助李小龙解决授武场地的问题,木村武之拿出了超市背后的一块场地,并出资将场地整平,盖上了简易顶棚,再把李小龙从香港带到美国的木人桩摆在了顶棚下面,于是一个简易的武馆就有了模样。
解放了授武场地的问题,大家都非常高兴。不过,李小龙并不因此在习武上对木村武之放松要求。李小龙是一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他在教授武艺方面,他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比如怎么激发徒弟的潜能等等。他早就注意到木村武之自卑消极的精神状态,为了帮助木村武之驱逐心魔,他在传授武艺时,对木村武之愈发严苛。一旦木村武之没能完成他的训练要求,或者招式不对,就会遭到他的训斥和惩罚。
想一想,一个35岁的大叔成天被19岁的师父挑剔,还要多挨许多责骂和惩罚,这真是很难堪的事情。因此,同门师兄弟都认为木村武之会放弃习武或者收回场地。但是,木村武之没有退却,反而更加勤奋。他不仅坚持完成了李小龙制定的训练目标,而且还经常在闲暇之余把所学的拳法不断练习,直到熟练掌握才肯休息。
对于木村武之的表现,李小龙非常满意,他说,尽管你的身体受过伤,年纪也要比其他人大,但是在习武上,你和他们是平等的,只要你相信你能行,并且坚持训练,你一定会超越他们。
在李小龙的鼓舞下,木村武之更加坚定了习武的决心,他通过刻苦的学习,在武术上渐渐有了进步,这无疑大大增强了他的信心和决心。此时的他也让李小龙刮目相看,从那以后,李小龙在教授武艺时,对他更是悉心指点,且倾囊相授。
说起来,木村武之在习武上能取得那样的成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不过,对于他来说,由于和李小龙朝夕共处,他不仅对武术有了更多的认识和领悟,而且他也明白了李小龙之所以对他特别严苛,就是想帮他消除心魔,从而激发他的潜能。
在洞悉了李小龙的苦心后,木村武之十分感动。此时的他早已悟出,面对困难时,一味逃避现实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直面困难,并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才是正确的做法。于是,木村武之一改往日的颓唐,内心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他坚信他一定能成为李小龙最优秀的弟子之一,而他最终也通过不懈努力得偿所愿。
1960年,木村武之卖掉了一部分产业,协助李小龙开设了“振藩国术馆”。
尽管振藩国术馆的地理位置在唐人街附近的地下室,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但李小龙对他慷慨解囊十分感激,同时也对他的人品非常敬重,于是任命他为副馆长,并让他成为了自己的助手。
在那一时期,木村武之成为教授徒弟的主要老师,大部分时候,李小龙都只站在旁边观看。一旦木村武之教错了,他就马上进行纠正和讲演。这样边教边学,对木村武之在武术上有很大帮助。也就是在那一时期,他系统地学了李小龙的各种功夫,同时他还从李小龙那里获得了不少教授武术的经验。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李小龙也越来越忙碌。振藩国术馆的所有事务,就都落到了木村武之的身上。那时,木村武之每天都能接到从美国各地打来的电话,他们无一不是请求木村武之收他们为徒。但木村武之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因为他记得有一次,李小龙曾说,三五知己聚集在一起互相切磋,其乐无穷,但只限于真正认识武术的知己。
特别是在李小龙成为了好莱坞明星后,木村武之就更难见到他了。那时木村武之认为,李小龙已经一飞冲天,再也不需要他这样的朋友了,所以他从不主动联系李小龙。
有一个晚上,木村武之突然接到李小龙的电话。
当时李小龙正要去香港拍电影,他在电话里责备木村武之,为何长时间不和他联系。木村武之悲伤地说,你现在过得风生水起,你也不需要我这样的朋友了,因为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李小龙听后十分生气,他严肃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和过去没有丝毫改变。如果你需要什么,尽量找我要,我绝不会拒绝你。
那时,木村武之与李小龙的亦师亦友的感情已经长达14年。想到他和李小龙多年的交情,木村武之相信,他们仍然和过去一样,是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1973年,李小龙在香港不幸去世。把李小龙安葬在西雅图时,木村武之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和最得意的弟子之不,为他抬棺,送了他最后一程。
从那以后,并不宽裕的木村武之依然没有把振藩国术馆作为一处盈利场所,他也从不标榜自己是李小龙的徒弟,更不借用李小龙的名气,为自己谋取利益和名声。
接到中国发来的邀请函时,木村武之已经年逾七旬,他在接受颁奖时,十分兴奋地表示:这是给我恩师小龙先生的安魂!充满了人情味,也体现了我们武林中人重仁义、不忘故人情。
在后来的数十年里,生活低调的木村武之主要做了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弘扬李小龙武学思想;还有一件事就是不管刮风下雨,他每周都会去给李小龙扫墓一次,并坐在李小龙的墓前,陪他一会儿。
2021年1月7日,96岁的木村武之离开了人世。他生前,48年风雨无阻去给李小龙扫墓。他死后,人们慨叹他的忠义精神,于是把他埋葬在李小龙身边,让他与李小龙长伴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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