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张运泰在东北插队时曾遇到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几十年后，他们这批人聚会时，再提起这件事仍旧唏嘘不已。
1971年春天，他所在的公社开大会，只讨论了一件事：今年还要不要接收上海知青？
在座的上海知青脸上都不好看，因为“会无好会”，之所以搞出如此的议题，是因为有个上海女知青跟民兵队长“钻地道”去了。
新担任生产队长的老巴对知青没有成见，只是整个生产队实在没有余粮了，他诉苦道：“我们队底子薄，本来就不富裕，要是再来知青就更受不了。”
这个“更”字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言下之意目前已经受不了了，可以听出他对知青的怨言不小。
副队长打蛇随棍上，立刻站起来朝着台下大喊：“还要不要？”
社员们扯子嗓子喊：“不要！不要！”
这是把我们当东西了？要不要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几个知青们站起来拱火：“要！要！”
几个人的音量当然敌不过几十人，最后少数服从多数，生产队决定不要。那一年，整个公社没有新来插队的上海知青。
张运泰觉得丢人，但又无法自辩，毕竟有些知青确实做了丢人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张运泰晚上站岗，看见两个武装民兵背着枪出去。
“你们干什么去？”张运泰问。
其中一个叫老何的民兵压低声音说：“别多问，跟你没关系。”
老何这人平时说起话没完没了，今天却突然闭口不言，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抓住对方的胳膊，堆笑问：“老哥，到底怎么了。”
老何对另外一个人使个眼色，那人点点头先走了。
“我们要去抓民兵队长。”老何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为什么？”张运泰吃了一惊，掏出火柴点上。
“民兵连部的会议室有个地道，你知道不？”
“知道啊，当初我给运过土。”
因为东北地区有广大的边境线，为了应付北方的威胁，当地曾动员各公社“广积粮深挖洞”，张运泰的公社也挖了好几条，平时这些地道口都封着不让人进去的，可是当天晚上，大队书记在会议室里整理资料，听到地道里有声音，而且是男女之音。
“谁在里面？”他喊道。
地道里却没了动静。大队书记马上联想到民兵队长与出纳员上海知青李红梅，早就耳闻他俩正在偷偷谈恋爱，莫非他们钻到地道里耍流氓去了？
大队书记越想越生气，他守着地道口，冲着门外的老何大喊，让他去叫两个武装民兵，带上武器去地道里抓人。
老何详细复述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张运泰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我跟你一块去！”张运泰不想凑热闹，况且还要站岗，但是他担心知青李红梅受欺负，自己要去当个证人。
到了会议室，老何和另一个民兵进了地道，过了一会儿，他们押着民兵队长和李红梅从地道里出来，两个“犯人”衣衫不整，面色涨红，不敢抬头。
“把他们俩分别关到两个房间里，开完会再谈处理。”
大队书记下达了命令，民兵们照办，随后事情就传开了。
当时对于男女之事，舆论十分敏感，除了结婚之外，几乎不允许男女交往，虽然不少人私下都在谈恋爱，但不会公之于众。这一次，民兵队长和李红梅的事被曝光，相当于“社会性死亡”，由于李红梅的身份，上海知青们脸上都挂不住。
第二天，张运泰路过关押民兵队长的房间，那人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看到张运泰路过，喊了一声，但欲言又止，只能摆摆手。
张运泰也暗叹，平时这队长待人挺客气的，跟大家关系都不错，没想到也会落得如此田地，但转念一想，大家辛苦挖出的备战挖洞，他竟然钻进去干些出格之事，确实不应该。
晚上，老何的“说话瘾”犯了，叫张运泰聊天。
“大队书记叫来公社武装部的人，先审了李红梅，确认没有违背妇女意志的情况，两个人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后，当场放走了她，然后让民兵队长也回家了。”
“这事就完了？”张运泰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怎么可能。他们出了这档子事，在大队肯定待不下去了，几天后估计就要离开，要么投奔亲戚的村屯，要么去伐木队。”
“唉，他们运气不好啊！”张运泰叹了一句。
“你们的霉运也要来了！”老何坏笑。
大队里出了男女作风问题，大队书记觉得现在农村的风气越来越不正，尤其是知青，上百个知青占了生产队劳力的一半还多，平时对工分斤斤计较，稍微累一点的活儿都不干，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马上就要开始的春耕岂不就耽搁了？
这个大队书记责任心很重，他把大队四个知青点的头儿都找到连部，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知青来了以后，农村发生了很多变化，首先是老乡们穿衣不再一律黑色了，开大会还唱起了歌，连喂马的黄豆也拿来当毛豆吃……”
说到这里，他跟着大伙儿一起笑，然后脸色转平：“但是，有些个人问题还得注意，李红梅的事情，你们基本也都知道了，必须引以为戒。她是知青的一员，她犯了错误，并不代表全体知青有错，但为了跟她划清界限，可不可以每队组织一支青年突击队，在春耕上多留点汗，表达你们的态度？你们回去都想一想吧。”
大队书记的意思，就是要让上海知青组织突击队，把没人干的活儿都接下来干，成为生产的顶梁柱，但是工分不多给，知青们对此不屑一顾。
“两码事嘛！李红梅是个人作风问题，跟劳动扯什么关系！”
“有工分的干，没工分的不干！”
大家回去的路上愤愤不平地讨论，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理会大队书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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