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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9年8月1日。
美国。
迈阿密警方接到报警电话，报警人声称自己就是一名警察，他焦急于妻子不小心射中了她自己的头，希望尽快出救护车。
八分钟后，救护人员赶到了现场，其妻皮拉尔已经香消玉殒，直接被宣告死亡。
这个报警人叫泰德麦克阿瑟，如他所言，他自己是当地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刑警。
我们先按照他的口述笔录梳理一下本案的经过。
2
8月1日，早上8点33分。
妻子皮拉尔躺在床上睡觉，泰德用一把玩具水枪滋水叫醒她。
不过枪膛里只有一点点水，滋了两下就没水了，他就转身去厕所装水。
再次返回卧室的时候，妻子皮拉尔开玩笑地拿着家里的左轮手枪指着她自己的头。
出于警察对枪械安全的严格与下意识，泰德赶紧让妻子别闹，把枪放下。
皮拉尔却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又没子弹，你看……
随即扣动了扳机。
哪知道嘭的一声巨响，子弹喷薄而出，击中皮拉尔头部 ，洒下一片血雾。
皮拉尔倒在温暖的被窝和滚烫的血泊中。
泰德意识到出了天大的意外，他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拨通救护报警电话，然后跑到前厅把门打开，以便救护人员可以及时进屋。
紧接着返回卧室，将受伤的妻子皮拉尔抱到平坦坚硬的地面上，持续做着心肺复苏。
因为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刑警，从皮拉尔开枪，到他开始抢救，中间不超过两分钟。
但很可惜，枪伤非常致命，救护队赶到的时候，皮拉尔已经无法救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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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赶到现场的警察找到了泰德所使用的的玩具水枪，以及打死皮拉尔的枪支。
这是一把美国家庭常见的左轮手枪，枪膛里只有一颗空弹壳，床头柜上排列着五颗完好的子弹。
刑侦科调查人员检测了报案人泰德的双手和衣物，没有检测到火药微粒残留，初步排除了泰德的开枪可能。
不过，他口中所说的意外是真的吗——皮拉尔用家里的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跟丈夫开玩笑，以为枪膛是空的她扣动了扳机，哪知弹夹里恰好有子弹。
但截至目前，证物对泰德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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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本案不涉及第三人，所以调查重点还是泰德。
警方打算从他们夫妻关系着手，在走访周边邻居时，开始发现疑点。
作为社会公职人员，泰德在左邻右舍中却没有太好的口碑和印象，尤其是在皮拉尔的闺蜜们口中，他是非常糟糕的一位丈夫。
看来泰德和皮拉尔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恩爱和平静。
这一点，在皮拉尔的姐姐，泰德的大姨子口中得到了证实。
皮拉尔本来在法国巴黎读书，毕业后为了追随姐姐才来到美国波士顿。
因为她非常聪慧和勤奋，外形高挑美貌的她很快适应了当地的生活。也是因为跟着姐姐出席活动，结识了后来的丈夫泰德。
二人几乎是疯狂地入迷，立即闪婚，一开始的确恩爱有加。
皮拉尔因为工作的关系，需要前往迈阿密，泰德为了保护妻子，也把工作调动到了当地警局。
没几年，二人孕育两个孩子，生活和工作都蒸蒸日上。
可好景不长，后来的泰德花钱大手大脚，经常不知道把工资花到哪里去了。
皮拉尔对此颇有非议，但泰德已经积习难改，所以，两人的感情已经不复当初了。
泰德的挥霍，把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皮拉尔连一次超市购物的钱都不够付。
她非常怀疑，泰德到底把钱花到哪儿去了？
有天晚上，她偷偷查看丈夫的钱包，翻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她青春貌美，娇俏可人，穿着性感，歪在床上的姿势非常的撩人。
霎时间，皮拉尔明白了一切——丈夫偷偷有外遇，已经持续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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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皮拉尔在丈夫钱包里查到一个票据，根据票据上的号码，皮拉尔查询到了结果，这是一张交通违规罚单。
面对皮拉尔的质问和证据，本来还想狡辩的泰德放弃了幻想，承认了出轨的事实。
原来，他和这位小女孩是因为一起交通违规事故认识的，他在处理交通罚单的时候，跟这位貌美女子进行非常生动和深入的交流。
泰德坦诚，他本质上只是想追求一下刺激，但他看重的还是家庭，他现在表示后悔，想要和皮拉尔重归于好。
皮拉尔选择了相信他。
一切似乎真的像泰德忏悔的那样在改变。
他许诺给皮拉尔更大的房子，更奢华的豪车，也开始在生活中制造浪漫，让皮拉尔感受他的诚意。
6
说到这里，皮拉尔姐姐想起妹妹皮拉尔几天前告诉过她一个小插曲。
一周前，泰德大费周章准备了一个加强版的浪漫套餐，先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烛光晚餐。
然后是一起欣赏音乐，爱情电影，然后细心准备了一缸玫瑰花瓣的热水，让皮拉尔惬意地泡澡。
又把电视机搬到浴缸旁边，让皮拉尔可以边泡澡，边欣赏电视节目。
皮拉尔心满意足，褪去衣衫，浸润在泡沫和玫瑰花瓣中。
无比迷恋她的丈夫泰德忽然想起说，还有个小惊喜给你，转身准备走出浴室，哪知不小心碰到了电视。
电视摇摇晃晃，就倒向了浴缸里。
幸好皮拉尔反应敏捷，她惊叫一声，抬脚顶住电视，将其踢到缸沿外面。
皮拉尔姐姐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怀疑泰德回心转意是假，要谋害皮拉尔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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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掌握了这些口述证言之后，觉得泰德身上的确有无可推卸的疑点。
但是无法进一步找出相关人证物证，没办法将案情进一步推进。
案件一度被拖延了很长时间，期间，不断有李昌钰博士参与案件告破的新闻见诸报端。
本案警方也想一试，不如找找李昌钰博士，看看他对本案有什么看法。
不过这种案件在李博士案头积压了几百件，排队都轮不上迈阿密警方。
本案检察官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她将案件所有物证都带上，和两个助手一起，直飞李博士办公室所在地。
他们一直等到李博士下班，在过道里堵住了李博士的去路，希望他能帮帮忙。
李昌钰博士见她们如此有诚意，就让她们留下，当即开始研究物证，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他感觉这个案件是非常有典型的，可以非常好地证明痕迹鉴识在刑案侦查中的作用。
第二天，他告诉来访者，他接下这个案子了。
排出空余时间，李博士带领团队来到了迈阿密，勘察案发现场，并做了大量的科学实验，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本案开庭，已经是案发后4年多。
泰德已经无数次站在原告席上对犯罪被告侃侃而谈，他见惯大风大浪。
自己的刑案开庭，他对自己的无罪辩护充满了信心。
开庭前一天，他兴致勃勃地组织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来预测自己的无罪判决结果。
8
法庭上，检察官对泰德提起一级谋杀罪名的指控。
理由如下，当时泰德已经入不敷出，对新车和新房的贷款均无力偿还。
但是在皮拉尔死前仅一个多月前，泰德在没有经过皮拉尔知晓的情况下，将她的人身保险，从22万追加到了25万。
皮拉尔死亡后，泰德拿到了47万美元的赔偿，并在一年多后，跟曾经的出轨小女生组建了家庭。
所以，皮拉尔的死亡，是泰德一手策划的谋杀案，目的就是为了牟取意外之财，顺便解决掉婚姻，身无挂碍地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这个指控似乎在泰德的意料之中，他并不理会检方的说法。而是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将妻子皮拉尔死于意外枪伤，抢救无效的案发过程再次讲述出来。
检察官针锋相对，利用李博士的血迹位置勘察结果，指出了泰德的证词有虚假的成分。
泰德说，皮拉尔中枪，他立即报警，开启前门，然后立即将皮拉尔抱到地上做心肺复苏。
可是现场的血液痕迹分布却是这样的：
床单和枕头上血迹非常多，地上非常少，根本没有血滴痕迹可以证明，受伤流血的皮拉尔被从床上抱起来转移到了地上。
泰德的辩护律师马上反驳说，那是因为泰德抱起受伤的皮拉尔时，她头上的伤口是朝上的，而且皮拉尔发量稠密，对血液有阻挡吸收，再加上泰德转移的动作很迅速，所以才没有转移血迹滴落。
这一点，双方各有道理。
9
检方继续提交痕迹鉴识报告，对泰德证词中“2分钟内开始对皮拉尔进行救护”的说法提出质疑。
在展示出的痕迹报告中，李昌钰博士团队先估算出了皮拉尔的出血量。
他们将床单上干净的地方剪出一平方米的大小，然后围着带血渍的地方也剪一平方米大小，经过对比两片床单的重量之差，再结合血液计算公式，他们计算出，皮拉尔流失在床单上的血液在1000-2000CC之间。
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个数字，相当于人体血液的三分之一。
根据流失血液的总量，和皮拉尔身上单一的枪伤创口，可以反推出，要流失这么多血液，那么出血时间不可能只有不到2分钟那么短的时间，而是应该接近15分钟的样子。
这与泰德的口供严重不符。
泰德的辩护律师一口否认李博士团队的结论，声称这不过是一种理论计算而已。
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因为它并不是事实。
这时，李昌钰博士发现，为了证明皮拉尔中枪后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不但可以从伤口和出血总量来计算出血时间，还可以从其他方面来证实。
接着，他展示出了一项令人目瞪口呆的实验。
首先，根据案件记录，第一位警员抵达报案地点时，距离泰德报警仅仅过去了56秒，可算是秒出警。
而他当时的勘察记录上说，他抵达现场时，床单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
在他拍摄的现场照片中，床单上的血迹周围，有很多淡黄色的液体痕迹。
这些东西是什么呢？
李博士给出了专业解答，这是因为人体血液中含有大量血清，血清在血液凝固时会析出分离，正是这些血清造成了床单血迹周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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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血液凝固，析出这么多血清，以及血清干涸蒸发，到底需要多久呢？
为了给出科学的无可辩驳的答案，李博士团队还是严谨地做了实验，通过实验结果说话。
他们准备了与案发现场相近室温和湿度的环境，也准备了一样材质的床单，但是在选择血液的时候，却出现了难题。
因为1000多CC的血液非常多，但做实验又不能直接从血库调用，因为血库的血液里都添加了防腐剂乙二胺四乙酸。
这些化学成分会干扰实验的准确性，要得到更准确的结果，就必须使用新鲜的人体血液。
大家都在愁眉的时候，李昌钰博士撸起袖子说：来，抽我的血！
就这样，实验团队抽了李昌钰博士1000CC的血液做实验，最终得出结论，要形成第一位警员在现场拍摄的照片那样的血痕干涸痕迹，需要15-20分钟的干涸时间。
到这里，李昌钰博士的证据已经无可辩驳——从一个枪伤口渗出1000CC的血液，需要15分钟的时间。
而床单上的血液凝固，血清分离蒸发，留下淡黄色液体痕迹，也是需要15分钟的时间。
到这里，泰德的口供已经被证伪了。
他说，妻子中枪后在2分钟内，他就开始对妻子施救，实际上，他等了将近15至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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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准备宣判泰德谋杀罪名成立，但泰德的辩护律师狡辩说，即便这部分泰德说了谎，也无法证明皮拉尔的死不是意外啊！
检方再次抛出有力证据，击碎了泰德自作聪明想蒙混过关的臆想。
李昌钰博士通过皮拉尔双手的检测，发现她惯用手是右手，这一点，也在认识皮拉尔的人口中得到证实。
那么问题是，皮拉尔的右手上并没有火药残留——如果是她自己握枪开枪，那她手上就一定有火药微粒残留，尤其是涉案左轮手枪，是那种击发子弹时会散发大量的火药微粒的枪支。
这一点，泰德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最后，检方给出了一锤定音的证据，证明了皮拉尔并不是死于自杀。
李博士团队在对皮拉尔伤口进行检测后计算弹道发现，皮拉尔是侧躺在床上，子弹从头部偏上的角度射入的。
根据这个入射角，皮拉尔本人握着枪，根本就无法击发左轮手枪。
因为这种左轮手枪手柄和枪管的夹角比较大，无论是谁，握着这样的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再调整至本案的射击角度，就无法再扣动扳机——因为此时人类的食指肌腱会被绷紧，没有运动的余地。
换句话说，皮拉尔本人，根本无法造成那样的子弹入射弹道。
泰德的巧言花语，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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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个小时后，陪审团做出了有罪结论，泰德一级谋杀罪名成立，被判处终身监禁。
他以专业身份，精心策划了谋杀案，又精心伪装了一场意外。
但这些聪明才智，在真相面前，是多么的幼稚，苍白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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