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虾店烟道发现死尸，被发现时多器官衰竭，死后妻子拒绝为他收尸

【本文节选自知乎《完美行窃：一个老民警与 8 个高智商扒手的故事》，作者：王行等，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

烟道

春晖路“柒海鲜”饭店的龙虾，已经是第三次失窃了。

老板黄达成指着观澜派出所民警老侯跟小陆鼻子，毫不客气地骂：“你们花纳税人的钱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小案子都破不了？！”他五十多岁了还染着头金毛，一身夏威夷风情打扮，穿着双脏兮兮的人字拖，跟他这骂街泼妇般的性格倒也十分相称。

老侯也不搭理他，先点了根黄鹤楼静静地抽完了，等到黄达成噼里啪啦地发泄了一通过后，才靠近他肩膀低声问：“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啊哈，你们警官吩咐的事儿，我当然乖乖照做了！”黄大成扯着个大嗓门，好像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你小点声！”老侯提醒他，“我们再去区里各处海鲜市场逛逛，说不定会有点发现。”

末了，他还不忘对黄达成嘱咐了句：“这事儿你可别对任何人说哟，要是走漏了风声，这案子破不了可别怪我了。”

“行行行！”黄达成不耐烦地说：“我可是良民，大大的良民，一等一的良民，你们警官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就只求你们上心点抓紧点，我这小店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虽说老侯跟小陆的耳朵都快被黄达成磨出茧来了，可柒海鲜的这桩龙虾失窃案一点没有进展，他们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明明每晚 11 点，柒海鲜停止营业过后，黄达成都会亲自把前后门锁堵得死死的，可店里玻璃缸养的龙虾还是一个不剩全都被偷走了。接连三次，每次十几只，就按一只六百计算，他的经济损失也有快两万了。

黄达成的餐厅曾经装有摄像头，有次区里头搞“明厨亮灶”检查，把他后厨里的影像资料给调了出来，发现他用的油反复回收，为这事还黄达成还赔了款。后来黄达成便学聪明了，故意把摄像头的线弄断，只要有检查就说自己的摄像头最近故障了还在维修。可这一修就修了好几年了。

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几次店里头遭了贼，摄像头成了L子的耳朵——摆设。黄达成这才想起要维修监控设备，找人来估了价，但因为整个线路全都要更换，估计进厂要等到 7 月底了。

从目前现场勘验及问话来看，老侯对于这个贼是怎么进店又是怎么出去的还一无所知，只能猜测他是经由后厨的烟道这个唯一的未密闭空间。

这个烟道是个狭长的不锈钢管道，呈方形，长宽 0.6 米，出口就在柒海鲜二楼的一个露台上，若是个小孩的话勉勉强强能够爬得进去。老侯也去露台看过，但还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在黄达成第二次报案后，老侯私底下跟他说，让他在店里其他人都走了过来后，把绑龙虾那对钳子的绳索打个特殊的结。这样要是龙虾再被偷走了，他们可以通过这个结作为标志找到它流通到了哪里。

“你可别跟店里头任何人讲。”老侯说，“我怕有内鬼。”

老侯跟小陆，分别去了沧浪区各个海鲜交易市场，卖海鲜的农贸市场，超市，甚至大型的中餐厅后厨，想要找到被盗的那十一只——黄达成按照老侯所吩咐的，特意给它们钳子上都打了个双圈 8 字结，虽说并不显眼，但是只要稍加注意辨认，结上多出来的一个圈跟其他龙虾相比是绝无仅有的。

但小陆那边没有任何收获，老侯也几乎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市场，超市，他现在已经来到了离市中心七八公里外的公租房片区农贸市场，这里卖龙虾的摊位只有两个，其中一个空着摊，另外一个用个大不锈钢盆子的泡着几只奄奄一息的龙虾，甚至不用看结果，从个头上就看得出不是黄达成店里头的。

老侯颇为失望地打算离开了，这样子，相当于他布下这条线索中断了。

就在走出农贸市场门口时，他突然见到旁边的垃圾堆里有几只龙虾，老侯漫不经心地过去扫了眼，却发现这几只早已腐烂发臭的龙虾钳子上，正巧绑着的都是 8 字结。

经过询问了解到，这几只龙虾是农贸市场摊主陈喜星的货，大概在三天前他还在这里卖。因为整个农贸市场晚上要关闭封锁，还有保安巡逻，所以摊主们的货就一直摆在摊位上。从昨天起陈喜星没有出摊，等到了今天还是没见人，他的这些龙虾两天两夜没有管，已经死了臭了，所以市场管理方的人才把它们给丢了。

老侯长长地舒了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件龙虾失窃案总算是有了点突破。

陈喜星，33 岁，离异，公租房农贸市场海鲜贸易从业人员。家就住在公租房 3 栋 11 号。

老侯叫上了小陆，想要上门去找他了解情况，但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于是老侯又拨了他的手机，也一直无人接听。

陈喜星单身一人没有别的联系方式，于是老侯只能找出了他前妻的手机号码，试着打了个过去。但对方一听他们要找陈喜星，便没好气地说：“他是死是活都别来找我啊，我跟这个滥赌鬼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侯只得跟小陆再去了吃海鲜，想问问黄达成或者他的员工认不认识这个人。

但没想到柒海鲜大白天也大门紧锁，门口贴了张告示：

因为本店的波士顿龙虾一直被偷，派出所公安无能抓不到小偷，从 7 月 7号到 14 号停止营业一周。

小陆还没读完就破口大骂：“这个黄达成，你爱停业就停业，关咱们派出所什么事？！还有，你他妈卖的是波士顿龙虾吗？顿字都写错了！”

老侯却眯起了眼，点了根烟静静地站在原地抽了起来。陈喜星找不到人，黄达成又关门停业了，这事也许比他所想象的要更为蹊跷。

很快一周过去了。

7 月 15 号这天，柒海鲜重新开张，厨师周元感觉烟道不大对劲，炒菜时油烟老是倒灌进厨房，于是黄达成找了个维修工人来检测。这一检测不要紧，竟然在烟道里面发现具尸体。

死尸是个男性，三四十岁左右，穿一套 360 运动服和运动鞋，没有带手机、钥匙之类的，裤兜里有张足球彩票，因为天热的关系已经轻度腐烂，被抬出来时发出阵阵恶臭。

黄达成接连摇头感叹说：“我这是他妈的撞了什么邪了！人都死在店里头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刑警跟法医很快赶到了，因为这案子跟之前的龙虾失窃案有关联，所以老侯跟小陆也到了现场协助调查。

经过鉴定，死者正是之前找不到人的农贸市场海鲜摊摊主陈喜星。

尸检报告显示，陈喜星四肢有轻微挤压伤，为广泛软组织、肌肉挫伤，颅骨有轻微骨裂，颅内及胸、腹腔未见积血，全身未见挫伤、骨折，全身多器官衰竭。

结合老侯之前调查龙虾失窃案的线索，刑警初步判断了陈喜星的死因。

陈喜星多次潜入柒海鲜偷窃龙虾，然后通过烟道逃出，在 7 月 6 号这天晚上，他并不知道黄达成第二天要停业，店里头没有进龙虾，所以再次在柒海鲜关门之前偷偷潜入，但不想黄达成把烟道顶上的盖子给锁上了，相当于是把唯一通路封死了。这条烟道非常狭窄，即使是陈喜星这样身材瘦小的人，也只能勉强挤得进去，依靠蠕动往上爬，没办法后退。所以当他爬到了烟道顶端时，就被堵在了那里。几天没吃没喝，死于重度脱水造成的肝、肾衰竭。

初步判断为意外死亡。但目前还有最大的疑点需要进一步的核实：那就是黄达成在将他的海鲜店彻底封锁时，是否知道其实他的店里头还藏有个人。

因为头一天陈喜星刚好被困在了店里头，第二天他就把店彻底关门歇业，这时间上也太过于巧合了。

不过黄达成拿出了两份证据，头一份是他去深州的电子机票订单，上面显示他早在 7 月 3 号，自己店里的龙虾第三次被偷当晚就订好了去深州的往返机票，第二份是跟另外一家中餐厅的买卖协议，在 7 月 4 号上午，他就把店里头的大部分海鲜低价处理给了这家中餐厅。

这两份证据都足以证明他不是在陈喜星潜入了自己店里过后才临时决定要停业的。

至于他知道不知道有人在关门前进了店，黄达成的口供是这么讲的：“我这个店是每天晚上 11 点停止营业，到了 11 点钟，厨师周元，还有个服务员庆婶会进行清场检查，就是看看像包间啊，厨房啊，厕所之类的地方还有没有人。这段时间我的龙虾丢了几次，所以 7 月 6 号那晚，我是亲自带着周元跟庆嫂，把餐厅里面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个遍，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躲着只耗子都能找得出来。”

厨师周元，服务员庆嫂的口供也都是这么说的，当天晚上他们仔仔细细地把餐厅都检查过了，绝对没有发现还有人躲在里面。

如果三人所说不假的话，那现在陈喜星是怎么进到柒海鲜店的也成了个疑问。

7 月 6 号 11 点之前，柒海鲜店里头还有人在，他不可能钻烟道不弄出动静来不被发现，可 11 店里的三人开始检查了一遍过后，便由庆嫂拿钥匙上了二楼，从露台上把烟道口给锁上了，接着她又把进露台的后门反锁了。然后三人离开吃海鲜，黄达成亲自把大门锁上了。

那这家伙是不是找了个地缝才能钻进去了？

老侯跟小陆在柒海鲜店里面搜索了几圈，没发现有什么地道暗门之类的，只得小陆在厕所角落的一个隔间里面，捡到了两根早已干枯的烟头，都是同样的黄鹤楼牌的。

刑警队那边对死者陈喜星也做了进一步的调查，发现他最近已经刷爆了七张信用卡，透支额度达到 16 万，这些钱全都用在了赌球上打了水漂。他虽然还经营着个海鲜摊铺，但其实早就入不敷入，最近信用卡方催他还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那陈喜星盗窃的动机也很清楚了，他因为赌球输了贷款走投无路，所以才打了柒海鲜店里偷龙虾的主意。他之前作案进出都走的烟道，最后这次也轻车熟路地进来打算再次行窃。当店里头的人都走光了，前后门都已经被锁死过后，陈喜星到厨房里找了阵，却并没有找到龙虾。他没想到黄达成要停业一周锁上了烟道的盖子，所以出去自然也是像之前一样走烟道，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在了这条只能进不能退的“单行道”里面。

因为陈喜星离婚过后嗜赌成性，跟所有亲戚都断了联系，所以即使是现在他死了，也没有个人过来替他收尸，更别说要深究死因之类的了。刑警这边写好了调查报告，老侯也基本没啥意见，虽然陈喜星在 7 月 6 号那晚怎么进的柒海鲜还没完全弄清楚，但假设他是提前就钻到了烟道里面，一直就卡在半空等到店里头关门过后才出来，也能勉强说得通。

这一道看似不痛不痒的“坎”，老侯在心里头却始终迈不过去：这烟道是不锈钢做成的，人钻到里面去不可能弄不出响动来。要么他另外找到了通道进到柒海鲜，要么就是店里头的三个人在说谎。

老侯走出了柒海鲜的店门，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个餐厅的外墙，想要确认除了烟道之外，还有没有什么缝隙能够钻得进去。

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街上行人如织，有不少人听闻了柒海鲜烟道里面掉出个了死人的小道消息，纷纷过来观望打听。

因为案子还没破，黄达成被要求暂时停业，他就拿了个大喇叭站在店门口，冲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发泄自己的不满。

“沧浪公安吃干饭，拖拖拉拉不破案！”

只要有人好奇向他打听事情的经过，黄达成就拿着那个高音喇叭给详细地解释上一番。后来他嗓子都说哑了，索性就按照自己所想的情节把这桩死了人的案子录了一段音，用大喇叭架在店门口循环播放。

老侯提醒过他这案子还没破，他这么做相当于是散布谣言，但黄达成还是那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的样子，等到老侯或者是刑警在，他就把大喇叭关上，他们要是一走开，“老黄说书”又昂昂昂地开讲了。

老侯又绕着柒海鲜看了一圈，除了烟道跟前后门之外，的确是没有其他出入口了。他心里正反复地琢磨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突然有个清洁工叫住了他。

“你是警察吧。”他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儿，穿着印有环卫字样的桔黄色工作服，袖口处还戴着个红袖笼，上面印着义务监督员几个字。

“恩。大爷你有事吗？”老侯问他。

“你们是在调查柒海鲜死了人这事吧，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给你说说。”

“您说，您说。”老侯睁大了眼。

这个清洁工大爷告诉老侯，他就在这片区域负责晚上七点到十二点的夜间保洁，对于周围店家的作息时间很了解。

有一天晚上，他路过柒海鲜时，感觉这家店关门关得有点早，一看手机，那时是晚上 10 点 17 分。

“因为柒海鲜每晚都是 11 点关门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后来我听说那家店里面死了人，就一直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事跟你们警察说一下，可是吧，这事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今天要不是遇上了你，说不定我也就没想说出来了。”清洁工大爷有点拘谨地说。

“您说柒海鲜提前关门那天，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记得，就是 7 月 6 号，从第二天起它就没有再开张了。”

“大爷，谢谢您了！”老侯真诚地望着清洁工大爷的眼睛说，“您提供的这条线索太有价值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清洁工大爷咧嘴笑了下，走开了。

按照黄达成的口供，他在 7 月 6 号这天是 11 点准时关的门，可现在清洁工的说法是在 10 点 17 分之前柒海鲜就已经关门了。

老侯又去向隔壁的几家店铺打听了下，最后证实，如同清洁工所说，7 月 6号，柒海鲜大概提前了一个小时，在晚上 10 点左右就关门了。

于是老侯去问黄达成，他为什么那天要提前一个小时关门，可黄达成却矢口否认。

“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 10 点钟就关门了？虽然那天从 9 点多钟起店里头就没有了客人，但是我做生意做了十几年了，都是要等到 11 点钟才准时关门的。”黄达成说：“在 10 点 50 几分的时候我还专门看了一眼手机，而且，我这个手机有闹钟提醒，都是设在晚上 11 点的。”

“那晚你手机闹钟响了没？”老侯问。

“没响，是振动的，11 点整。我一感觉到了震动，就跟周元、庆嫂三个就开始清场检查了。”

“你的手机给我瞧瞧。”

“我说你们当公安的烦不烦啊？这案子早就该结了，怎么？你还怀疑是我杀了那个贼不成？”黄达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个普通的苹果 10 智能手机，老侯看了几眼，见到上面的显示时间没错。

他多了个心，再问了句：“那晚你设闹钟是用的这个手机吗？”

“不是，我店里头还有个手机，就放在吧台，平时到店里我都不带这个苹果的。”

原来黄达成最近几年迷上了在手机上斗地主，因为这耽误了事，接连几次都收错了客人的钱。所以他才痛下决心买了个老年机丢在店里，苹果智能手机只得在家里面休息时才拿出来斗斗地主。

老侯跟黄达成进到店里，让他把那台老年机找了出来，一看，显示的时间也没错。

“这老年机你平时都揣兜里面？”

“没有，我就放吧台上，反正这么个破手机也没谁要。”

老侯把智能机让刑警带回去做了个指纹鉴定，结果发现上面除了黄达成的指纹之外，还有就是厨师周元的指纹。

周元说，他有时会抓起吧台上老板的手机看下时间，上面有他的指纹很正常。至于那天柒海鲜的关门时间，他感觉跟平常也没什么差别。

庆嫂也记不太清那天是不是提前了一小时关门了，只是说，反正老板让几点关门那就几点关门。

这几方人当中，肯定有一方是在说谎。但清洁工跟其他店铺平白无故说谎的可能性太小，那么就是说黄达成跟周元，或者是庆嫂，有人在 10 点到 11点这个时间上面说了谎。

10 点，11 点？这当中相差的一个小时，究竟可以做出什么事呢？这跟陈喜星的死又有什么关联呢？

老侯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把所有已知的线索都一条一条地重新写上去了一遍。现在几乎所有线索都可以像环一样两两扣上了，只得还有一条，显得有点孤立，也有点突兀。

那就是死者陈喜星裤兜里面的那张足球彩票。

老侯从刑警队拍的照片里面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场次竞猜的彩票，大概就是英超、西甲、意甲等联赛的 14 场比赛中任选 9 场，要是全都猜中了胜负就能获得大奖。

对了，7 月 6 号那天晚上，是不是有球赛。

老侯让小陆在网上查了一下，果然在 7 月 6 号晚上 11 点 05 分，有场埃弗顿对曼联的英超联赛，这一场也正好出现在了陈喜星有奖竞猜彩票所选的场次里面。

现在老侯心里头对着案子隐隐地已经有了点新的轮廓，他立马给黄达成打了电话：“你店里头的员工，有没有谁是球迷？”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成天拿着纳税人的钱，就知道打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我说，这案子要是再不结的话，我可以要去信访了啊！”老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听黄达成抱怨一番，等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过后，老侯的语气变得严峻了起来：“黄老板，我希望你配合调查，否则有可能被认定为这起谋杀案的共犯。”

“什么，谋杀案？不是早就定了是意外死亡了吗？”黄达成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现在我高度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

于是黄达成在电话里掰起指头给老侯数出了他员工里面的球迷，有服务生齐某某、罗某某，有采购范某某，还有就是厨师周元。

“那就对了！”老侯兴奋的说，“你再仔细想想，7 月 6 号晚上清场的时候，你是不是把每个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亲眼见了一遍，注意，是亲眼。”

“我想想看。”黄达成回忆了阵，说：“对了，就在清场过后不久，周元说他肚子痛，跑到厕所里面的一个蹲坑里面去了。可后来我进厕所挨着检查时，见到有个蹲坑门关着，便喊了声，的确是周元在里头答应。”

“那所有的谜团全都解开了！”老侯突然在电话那头大吼了一声，听得黄达成犹如坠入了五里云雾里。

当天，刑警队就传唤了犯罪嫌疑人周元。

一开始，周元只是承认了他认识陈喜星，因为他们两个曾经合伙买过足彩，但是对于他到了柒海鲜屡次行窃并最终死在了烟道里面的事，周元说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刑警队向他出示了第一份证据。

就是发现陈喜星尸体那天，小陆在柒海鲜厕所的一个蹲坑里面捡到的两根烟头。经过鉴定，上面的 DNA 残留一根是陈喜星的，另一根是周元的，从DNA 降解的时间上判断，这两根烟是在同一时间抽完的。

根据黄达成回忆，7 月 6 号晚上清场时，周元临时喊肚子痛蹲进了厕所里，其实那个时候厕所里还躲着一个人，就是陈喜星。

周元额头上的汗涔涔地流了下来，但他还是嘴硬说：“那时候我去厕所拉屎的时候是抽了根烟，但并没有见到有人在，或许陈喜星是蹲在另外一个蹲坑，抽完了烟把烟头扔我这边来了，这是巧合……”

于是刑警又出示了第二份证据。就是黄达成的那个老年机。在屏幕上有周元的指纹。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时候会拿我老板的手机看下时间。”

“只是看时间的话，按一下启动键就行了。但这个老年机的很多按键上都有你的指纹。”坐在两个刑警旁边的老侯这时开口说：“老年机跟智能手机不一样，没有触屏，很多设置都只能用按键来完成。你留在那台老年机上的指纹分布很有意思，除了启动键之外，还有数字键上的 0、2、5”

“我···我就是胡乱按了几下呗。”周元说话的语气明显有点慌了。

“你并不是胡乱在按，你是在重设手机时间。”老侯盯着他严肃的说：“你拿到这部天语 T2 手机是在 19 点 55，经过重设，就变成了 20 点 55。”

“你们在说着玩吧？我...我为什么要把老板的手机给调快了一个小时？”第三份证据被摆了上来，就是在陈喜星裤兜里发现的那张足球彩票。

“7 月 6 号晚上 11 点有场球赛，你是想早点做完案回去看球吧！”

周元像个霜打的茄子般咽下去，有气无力地说：“前头你们都猜对了，可那场球赛不是我想回去看，是陈喜星。”

他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周元跟陈喜星两个都是球迷，时常合伙买足彩，但最近这一年他们越陷越深，将本来是娱乐性质的足彩变成了赌博，周元把自己的十几万块钱积蓄全都输光了，而陈喜星更是透支了七张信用卡欠下十六万。

两人输红了眼，便商量从周元老板黄达成的店里面偷龙虾出来卖，由周元做内应，事先告知陈喜星哪天店里头会进龙虾，陈喜星在当晚 9 点左右混在顾客里面进到柒海鲜，然后躲进厕所的一个蹲坑里面等到 11 点关门。因为之前的三次都是周元负责检查厕所，所以陈喜星都顺利地蒙混过关。等他偷了龙虾过后，就全部装在个塑料袋里面，绑在腿上，然后从烟道勉强地钻出去。

头几次两人作案成功，陈喜星把龙虾卖了一万多块钱，又全都拿去买足彩，结果还是血本无归。这个时候他的信用卡放贷方已经开始天天催他还贷，陈喜星见偷龙虾来钱还是太慢，于是缠着周元，想让他先拿出十万出来两人一次梭哈，等翻了本就能还清贷款了。

但周元哪里还有钱，陈喜星便威胁周元，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哪天去自首，把两个合伙偷黄达成龙虾的事都交待出来。周元从那个时候起便就起了杀心。

当周元得知了老板黄达成要歇业时，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便在他的脑海里面浮现。按照惯例，黄达成在几天不营业时，都会把烟道盖子给锁上，如果对此毫不知情的陈喜星那个时候待在从只能往前不能后退的烟道往外面钻的话，就会被卡在里面。

于是周元骗陈喜星，说黄达成又进了一批龙虾，让他在 7 月 6 号晚上过来偷。不过因为 7 月 6 号晚上 11 点 5 分有场足彩的球赛，所以陈喜星一开始并不打算来。

可要是错过 7 月 6 号这天，想要再等到柒海鲜歇业又是遥遥无期了，所以周元决定扫清这个杀人计划的最后一个障碍。

他先是骗陈喜星说今晚黄达成会提前一个小时关门，这样陈喜星过来偷一趟龙虾回去还不到 11 点，完全不影响他看球。同时也假装承诺等这票干成过后，帮他在信用卡还贷上面想想办法。陈喜星不知是何计，便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在 7 月 6 号晚上 8 点左右，周元趁着黄达成上厕所之际，把他摆在吧台上的老年机的时间调快了一个小时。他清楚自己的这个老板大大咧咧，肯定会蒙混过关。果然到了 10 点，手机闹钟一震动，黄达成就要清场关门了。此时陈喜星已经躲在了厕所的蹲坑里面多时了。

原本按照头几次那样周元只要过去看一眼，说厕所没人就行了。但这次黄达成要跟着周元一起去检查，于是周元急中生智，临时说自己肚子痛先跑进了厕所，敲开了陈喜星所在的那个蹲坑，对他讲明了情况，两个人便共同挤在同一个蹲坑里。

黄达成把厕所的其他蹲坑都检查完了，最后在这个还反锁着的蹲坑前面问了句，听到是周元在答应，也没有起什么疑心。这段时间里，陈喜星让周元给他发了根烟，两人最终在厕所里面留下了两根烟蒂。

接下来，所有的剧情都开始按照周元的剧本上演。他相当于是精心设计了一个捕鼠之笼，引诱陈喜星这只硕鼠一步一步地踏进了死亡陷阱。

7 月 3 号，陈喜星第三次作案偷了一批龙虾，本来还没有卖完，打算卖完再偷下一次，但是周元骗他说要借钱给陈喜星还债，又骗他说 7 月 6 号黄老板进了大批龙虾，所以陈喜星才决定偷 7 月 6 号的龙虾跟 3 号没卖完的一起卖。

陈喜星等到店里没人进了厨房过后，发现没有龙虾，此时前后门都锁死，本来通过暴力破坏也可以出去，但是陈喜星不知道烟道被封了，所以还是按照惯常走的烟道，结果被堵在里面死了。他 3 号没卖完的龙虾几天后自然就臭了，被公租房农贸市场管理方给丢到了垃圾堆里。

周元一直假装不知道有人死在了烟道里，等到 7 月 15 号柒海鲜重新营业后来继续上班，自然陈喜星的死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老侯点了根烟，缓缓地吐出口烟雾：“你知道在所有的死法当中，活活渴死是最难受的吗？当人体失掉体重 2% 的水分时，就会有强烈的口渴感，心脏会加剧跳动。当失掉 4% 过后，人就会变得昏昏沉沉，同时伴随着动脉供血不足造成的剧烈胸痛、腹痛，当失掉了 7% 时，部分器官开始衰竭，全身因为没有办法降温就好像遭受到野火灼烧一样，最后人会因为低血容量性休克昏死过去，直至死亡。这样的过程会持续 3 到 5 天，当然，在那种动弹不得的密闭空间里，在极度的恐惧跟绝望之下，死亡速度或许会加快……”

周元把头低了下去，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凶手，我只是把他关在了餐厅里面而已。”

“不！”老侯厉声喝道，“你是比绝大多数杀人犯都要更为残酷冷血的凶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就是个恶魔。”

“我不是凶手，我不是，我不是……”周元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歇斯底里地喊道。

因为陈喜星的前妻拒绝为他收尸，经过沧浪区公安局签署意见确认为无人认领，交由民政局按规定进行了火化。

柒海鲜在三天过后重新开张了，黄达成贴了张大海报在门口：热烈庆祝沧浪区 76 杀人案告破，柒海鲜全场 76 折。

但终究他店里的烟道里头死过人，人们都传言后厨炒出来的海鲜有股怪味，黄达成的生意大不如前，一个多月后就彻底关门了。

与此同时，当地电视台播出了一条新闻：“沧浪区第 40580400 号足彩销售站开出单场竞猜第 836 期头奖，奖金高达 630 万元。根据《彩票管理条例》第二十五条规定，彩票中奖者应当自开奖之日起 60 个自然日内，持中奖彩票到指定的地点兑奖。因为兑奖者逾期未兑奖视为弃奖，我们很遗憾这630 万元将重新归入奖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