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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头打工简史:打螺丝工资高,找女朋友去玩具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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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毕业后,面临两个问题:是读技校? 还是外出打工?想想那点学习成绩与家境,自然是打工无疑。

我的思想是复杂的,既想快速离开故乡,早点打工挣钱,又有点舍不得离开故乡。毕竟,在故土生活了16年,突然去一个远在几千里外的南方城市,当然不习惯。

这一年,我16岁,父亲57岁,院子里经常在洋槐树下打盹的老母羊也已7岁,它是2000年出生的,被父亲从邻居家买回来,靠每年生两窝羊仔产生效益。他是母亲最好的朋友,经常待在母亲身边,和母亲玩耍。

确定了大概出行时间后,白天照例还是跟父亲去田地锄草,去棉花地摘棉花;晚上还是下渔网,偶尔与邻居家王楠、双园一起去逮蝎子。

走的前一天,我将邻居家的电话记在了笔记本上,另外带了初中毕业照。邻居们说,刚去广东可能不习惯,会想家。想家的滋味体验过,那是在离家五公里外的高小上学,需要住校时体验的。

到汕头后,在澄海区一个叫丰泽园的小区待了下来,这是澄海区的繁华地带。我是跟堂姐一起来的,堂姐和堂姐夫一起经营化妆品生意。由于自己普通话不标准,堂姐也不放心我去工厂上班,只得暂时在堂姐这里帮忙一段时间。

两个月后,我在澄海区莲下镇程洋岗村一家小加工厂上班。是石棉瓦搭的棚子,里面放着5台黑,嗡嗡乱响的注塑机。每台机器旁边站一位操作工人,有中年男女,也有像我一样刚下学来这里打工的。

由于车间闷热,旁边的牛角风扇不停吹着,有的男性实在无法忍受,只得脱了上衣,穿短裤生产。规模小的厂,没有什么规矩,只要把产品做好就行。

在这里,我学会了操作注塑机。

厂包吃包住。住的地方与车间连在一起。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夹层,用三合板隔开,变成五间宿舍,下面是六根木柱子支撑着,下面是一堆又一堆的塑胶原料。晚上,老鼠在上面折腾,一会跑过来,一会跑过去,时常钻到员工床上,摸吃的。有的从熟睡员工肚皮上爬过去,有的从员工枕头上爬过来,有的则在上面咬架,加之车间机器的轰轰声,不是累得半死 ,基本睡不着。

加工厂上班有个特殊要求。上六个小时,休息六个小时,再上六个小时,再休息六个小时。一个班22元,一天上两个班,大概是44元,一个月一天不休息,也就是1300元的工资。十来平方米隔成的五间宿舍,住的有夫妻,有单身汉,也有刚下学的学生。往往是,一张床两个人睡,白班女的上班后,夜班女的睡在白班女性的床位上。白班男性上班后,夜班这位男性再睡在白班这位男性的床上。也有一部分人愿意花80元,或者100元,租一间老村的房子。凡是能凑合住工厂的,基本不愿多花钱。

刚去的时候,上白班,师傅是河南人,因为是老乡,也就特别照顾。师傅知道我是刚下学,说:刚下学的,上夜班受不了,先上白班。于是,我从早上6:00,上到中午12:00下班,再从下午18:00,上到凌晨24:00。

因为睡得比较死,总是被对班催。24:00下班吃夜宵,一份2.5元的炒河粉足以应付,汕头那边叫炒粿条。师傅可以调试机器、上下模具,调配色粉,工资比普通操作工高出几百元,吃喝跟着老板。老板与老板娘,40岁左右的人,加工厂就开在一个叫莲下镇的地方,挨着刘若英代言的“蒂花之秀”工厂。

老板是本地人,又在蒂花之秀当过管理,许多桶装的,或者距离过期不远的洗发液,被他从厂里带出来分给员工。员工拿洗发液洗衣服,衣服总有一股芳香味。

注塑机原材料普遍配了色粉后才加工,操作者的身上,衣服上,难免有些颜料,有时吐一口痰出来,便是五颜六色的。来到注塑加工厂,已是11月中旬,微微有些凉意。起初用了几天冷水,月底就用热得快烧水冲凉。一轮下来,一个小时已经过去,折折腾腾,每天能睡上六个小时已属万幸。

加工厂门口是一条公路,从莲下镇往西去,通往潮州。凌晨下班,一个人站在加工厂门口看着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汽车的尾灯变成一个小圆点,到消失不见。也看着零零散散的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偶有虫鸣,灯光昏暗的道路上。

一位大我三岁的柳州小哥,带我逛了附近的夜市。因为周六晚上不加班,那些在周边玩具厂上班的年轻男女,一个个出来散步。

柳州小哥,指着一群年轻女孩向我道:“看到没有,那些穿牛仔裤是刚下学的,保守点。那些穿短裙、短裤,露大白腿的,是打几年工的,手里有点钱,敢打扮。有空了,你扣一个。”

柳州小哥龇牙咧嘴地向我笑,我也地向他笑。

“她们都是做什么的?”我问

“装配、打螺丝、焊锡、包装,计件手快的,比我们工资还高。找女朋友,就要去玩具厂,注塑厂全是大妈。”

我沉默着,只是跟柳州小哥逛。路上,柳州小哥说,他再干几天就辞职。柳州小哥教了我不少注塑机上的知识,我请他吃烧烤,买了两只烤鸡翅,两只烤秋刀鱼,还有两瓶易拉罐啤酒平分。

回来路上,柳州小哥抓了几把青草在手上擦油污,我也学他。到一拐角处,柳州小哥停在一位骑三轮车,贩卖影碟的中年男子身边。翻一阵后,柳州小哥向中年男子小声道:“把那个拿出来看看。”

中年男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从三轮车上取出一个大黑塑料袋子给柳州小哥。柳州小哥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蹲下来,迎着三轮车上的灯光打开袋子。只见里面一包散乱的碟片,碟片上印着一对男女,两人像是在咬架,抱在一起。

月底,柳州小哥果然走了。

他留下几包吃剩的方便面给我,说可以当夜宵。

半个月后,我也辞职了。在韩江边一家玩具厂做装配,因为手慢,也只上了三个多月班,又开注塑机。这是澄海区被称为外埔的地方,做的是玩具装配,一天按三个班算,早上8:00到12:00下午13:30到17:30,晚上18:30到22:30,每个班在12到15元左右,按计时,上满班与开注塑机工资差不了多少。

有一位湖南人做移印,老板平时除了自己动手做手工活,还要去送货,就招聘了一个工人。一个车间,分两家公司,我是另外一家。

湖南人有个绰号叫“马钱”,从搬进宿舍和他一起住,他的桌子上、床上,便散乱地丢一些六合彩报纸。每天下班,都要拿支笔,在码报上仔细研究,圈来画去的。但往往是赢得少,亏得多。

春节时,马钱不回家。那一年,我也没有回家。宿舍的后面就是韩江,马钱买了一个电热锅,煮点面条,炖点鸡蛋。当问起马钱为什么不回家时,马钱说:我有七八年没有回家,一直在汕头。

马钱说,他的父亲在东莞打工时跟另外一个女人好上了,他的母亲是自杀的,他只有跟着奶奶过。自己是奶奶带大的,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偶尔清明回去,给亲人烧完纸,就又来到汕头。

汕头加工厂多,哪里有活去哪里干,一年换几个工厂是正常不过。A工厂干两个月生意淡了,可以去隔壁的B工厂加班;等A工厂来了一批货源需要加工时,可以再回来,干多少活给多少钱。

在保持每个星期给家里通一次电话的情况下,我开始试着拨打同学的电话,电话通了,聊着彼此的去向。有的上了高中,有的上了技校,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去新疆当兵。万幸的是,在父亲口中得到一个信息,隔壁村玩得较好的朋友,也在澄海打工。

我托父亲到朋友家中,拿来了在澄海朋友的电话。失联半年后,我们又重新聚集在一起。通过,又认识了另外一个朋友。

步行30分钟,就可以到达朋友那里,偶尔在路边摊位点几个菜,喝几瓶啤酒。为了更方便,我们各自买了一辆自行车,夜市与公园是逛得最多的。下班时候,就在河沟里逮鱼,有下网,有,普遍逮到的是巴掌大的罗非鱼。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大家搬得相对远一些,也就往来少了。

我是一个宅不到宿舍的人,一旦下班,也就骑上自行车闲逛,到公园品夜之微凉,到夜市看灯之璀璨,到韩江边扶着栏杆听轻涛拍岸,也看着不远处跨江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消失在夜色中。

澄海人民公园有个溜冰场,是我喜欢的,自己并不敢穿了鞋子上去,只看别人溜冰。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溜,看打扮成非主流的男生溜,看他们五六个男女手牵手,排成一排溜,像黑夜的精灵。

打工期间,我学会了使用电脑,学会了下载MP3。为了打发无聊时光,花四百多块买了一台10寸大小的移动电视,外型像笔记本电脑,可以使用读卡器播放MP3、MP4,DVD光碟。

电视买回来后,盗版的《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蜀山剑侠传》《铁齿铜牙纪晓岚》《亮剑》《妻子的诱惑》《下一站幸福》《一帘幽梦》等大陆、港台、日韩电视剧碟片都被相继买了回来。还有港台欧美日韩的音乐,比如周杰伦、蔡依林、萧亚轩、张韶涵、王心凌、林俊杰,李贞贤、高耀太、蔡妍等人的音乐专辑,都买了回来。

因为开的是注塑机,上班可以在工作台上边看电视剧,边听歌,边干活,老板与师傅基本不管,只要把产品做好就行。往往是,三四天看完一部电视剧。而看完的碟片,可以用两部碟片,再去更换一部,一部碟片,基本在5元。

在汕头的三年多,恶补了几十部电视剧,几十部电影,几十位明星的歌曲专辑。下载了鲁迅、朱自清、歌德、莎士比亚、萧伯纳、高尔基、普希金、川端康成等人的语音书。

2009年,迈克尔杰克逊去世了。

由于生产的产品需要报纸包裹,可以顺带看一些新闻。在一篇报道迈克尔杰克逊去世的报纸上,另外看到了一则报道,是深圳,还是广州的一个农民工作家,出版了自己的作品。后来,看到另外一些作家的豆腐块发在广州、深圳的副刊上,便有了去广州或深圳的打算。

三个月后,我结束了在汕头三年半的生涯,以120元的车票,上了去深圳的大巴。

作者简介:王国军,笔名东方维特,1990生于河南新野,作品散见于《作文指导报》、《宝安日报》、《山水石岩》、《诗歌周刊》、《信宜文艺》等,五部长篇武侠、仙侠小说连载于起点中文网等网络媒体。
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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