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安妮宝贝《彼岸花》有感：我们在等待什么？

我们在等什么？

作者是一个优伤的人，至少在这本书里呈现出来的她是这样的：

在绢生去北京的这段时间里，我要服食比平时多一倍的镇静剂才能入睡。可是副作用也很明显，头晕，出现幻觉。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我觉得自己血液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黑暗中，万籁俱寂，我痛恨这种失明失聪般的包围。我躺在床上观望着自己的痛恨。

如果我的背后有一个男人。我希望他抚摸我睡觉时蜷缩起来的膝盖。用温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我，把我冰冷的身体扳直。我蜷缩得像回到母亲子宫的胎儿……我害怕自己的身体以扭曲的姿势僵硬。他要完全地占据我。这样我才能安全。

我穿黑色的吊带裙子，趴在吧台上抽烟。凌晨一两点左右，乐队开始唱非常老的英文歌。小小的舞池却已经空无一人。我跳下高脚凳子想去洗手间，丝绒的细跟凉鞋扭了一下，这双漂亮的高跟鞋是绢生的。我踢掉了它们。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醺然的脸，红得像一朵蔷薇。

有时，我们不知道在等什么，所以我们需要朋友，需要有人在身边作伴，孤独噬食着我们，我们没有独自赶走它们的能力，所以需要抱团取暖。

我也曾试过那个阶段，失眠、掉发、喝点酒就以为全世界都是我的，实际上只想有人拥我入怀，告诉我，这世界很大，我值得被呵护。

我抽烟，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烟上，然而徒劳，颓废的时候一个人都不想见，但又渴望那个懂我的人出现。

然而，我喝多了，但并没有借故堕落。

女人存在的价值并不是十五岁等二十岁的男人倾慕，到了三十岁又等三十五岁的男人垂怜，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书中的作者一样，遇到一个仅仅只是送她回家的男人，然后转身离开。

很多男人，他们希望得到女人的全部，无论是身体、金钱，还有女人为他为奴为婢。

幸福的瞬间

如果在一起是幸福的，那么，在一起，我所为你做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直到我离开，永远地离开。

作者深夜回到家里，绢生已经回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带一个男人回来。

凌晨三点，绢生坐在客厅的窗台上抽烟，而她带回来的男人却在睡觉。

绢生说起她与那男人的故事，不过是又老土又俗气的都市爱情故事，在一个下着雪的夜里，可能是下着雪，总是会让人想起白头到老，想起那该死的爱情。

她是为了他才来到这座城市，他说：我会对你好，一直不离开你。

可什么是好？

因为这样一个男人。一个没有职业却有6年同居史的男人。

在这六年里，她离开了熟悉的地方，来到这里，她不认识任何人，只有他，而在这六年里，绢生的付出与收获明显是不对等的。

她记得。他的手抚摩在她的皮肤上的温情。他的亲吻像鸟群在天空掠过。他在她身体里面的暴戾和放纵。他入睡时候的样子充满纯真。她记得。清晨她醒过来的一刻，他在她的身边。她睁着眼睛，看曙光透过窗帘一点一点地照射进来。她的心里因为幸福而疼痛。

她记得。

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也莫名其妙地感到疼痛，就好像我就是绢生一样，我知道爱是不计较地付出，是奉献，可久了，永远在付出的那个人会累，会忍不住伤心难过，落泪，甚至歇斯底里。

书里是这么写的：他们想问题不会有相同的结果，看事情不会有相同的角度。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会更加寂寞。最起码，现在他已经让她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我走出门去。我轻声问绢生，他需要一直留下来吗，我可以暂时住到别处，然后另找房子。

绢生说，不，他在上海有自己的家，他住家里。

如果他爱你，他应该过来和你一起住。

绢生不语。然后说，他不喜欢出来住，他依赖他的家庭。

这样是不对的。除非他不爱你。我说。

也许他是不爱我。

有问题，绢生。如果他要走，走了以后我们好好谈一下。

但是我没想到晚上他就走了。

我刻意在酒吧里喝了几杯，深夜十一点多才回家，打开门看到房间里窗帘紧闭，一团漆黑。

我走到绢生的房间。她坐在床上，没开电视，只是在抽烟。

我说，他走了？绢生淡淡地说，是的，他走了。

床边的地板上是空掉的酒瓶和肮脏的烟灰烟头。绢生的手指冰冷。

看到这里，我的拳头就握紧了。

不爱，却要偶尔来一宿，不爱，却要承诺别人，不爱，却还是要占着绢生男朋友的位置，我想请他好好做人。

可我知道，在都市里，很多像绢生男友这样的男人，他们无比自私，不工作，在家里混吃等死，那是因为他们有条件，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只能这样。

更过分的是，很多家庭没有这样的条件，至少父母都是劳动人民，也没什么积蓄，可仍然心安理得地混吃等死，要么就找一个像绢生一样有能力的女人去供养着他，以确保他衣食无忧。

我就搞不懂了，离开这么一个男人很难吗？

是的，答案是很难的，因为哪怕是短暂的幸福，要忘记也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哪怕在日后的生活里，一旦不愉快了，仍然会勾起那时幸福的瞬间，如影随形，根本无法忘记。

爱情是个谎

男人只要开了个头，女人自己就会圆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起。绢生又说了一些事情。他的富足而自私的家庭。无法容忍漂泊异乡野性难驯的女孩。自尊和争执。每天加班，忙碌的工作。他颓废而无可挽救的生活，看电视，睡觉，没有收入。曾经也是有过事业的男人，只是太年轻，挥霍加上散漫，很快一无所有。还有多年的同居史，女人的离开让他从此收敛起自己的温柔，变得粗暴而冷漠。

这么混乱的生活。她的印象里只有四件事情。

那条上班必须经过的路。路面污浊不堪，旁边是漆黑的死水沟，腐烂的水的臭味能让人呕吐。

寒冷凛冽，路灯昏暗，不时还有面目模糊的民工慢慢地在那里徘徊。每次她都希望他能来接送她回家，但从不提出，自然他也从未曾了解她心里的期待。

她希望他送她一个戒指，他没钱的时候没有办法给她买。有钱的时候，忘记给她买。

只有晚上他们是在一起的。他靠近她，拥抱她。他的手指和皮肤。她看着他，心里柔软而疼痛。她想，她还是爱他。她不想抱怨什么。每天晚上他们都在做爱。她不知道，除了这种接触，她的安全感和温暖，还能从哪里取得。她喜欢那一瞬间。仿佛在黑暗的大海上，漂向世界的尽头。

能够逃避生命的空虚和寒冷。

一个月后她怀孕了。她必须得有工作，不能保留这个孩子。

然后她离开了他的家。

三个月的时间，她没有男人。因为她离开了他。虽然他只是地球上所有男人中的一个。他消失在人潮里的时候，她身边的男人仍然在蓬勃地生长，像永远除之不尽的植物。更何况，那时候她工作顺利，前途也有好的开始。但是她记得他的气味。他的头发和手指的气味。他的纯棉内衣的气味。他衬衣领子上的气味。他隔了一夜之后消褪的阿玛尼香水气味……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深刻地怀念和记得另一个人的气味。一个男人离开以后的气味。那些气味在空气中漂浮，像断裂了翅膀的鸟群，无声而缓慢地盘旋。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有些感觉总是很难对别人描述。当无法表达的时候，就只能选择沉默。

每次失眠的时候，我就重复地去阅读这些文字，我知道很多女人都会像绢生一样，不是天下男人多，而轻易忘记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也不会因为这个男人伤害了她，她就会勇敢地转身，不爱了。

爱情这种事，终归是易放难收。

我不知道男人对于女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大概就是，鱼我想要，熊掌我也想要，这是人性的欲念在作怪，又或者，始终都在找更好的，你不是我的终点。

有些男人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有些男人却什么都想要。

直到我读到以下这段，作者与绢生的对话：

那就是说他还是无法给你稳定的家庭，只能偶尔来看你。而这偶尔的一天是，他不停地看VCD，你给他煮饭洗衣服，另外再附送做爱和借钱给他，而他甚至都不和你交谈或多陪你一些时间。

她不做声。

绢生，何苦如此作践自己。身边这么多男人喜欢你，有些比他好得多。

我现在已经无法相信身边的男人。我亦不喜欢抛头露面和尔虞我诈的商业。我很疲倦。不愿意做女强人。

你需要有人陪伴你。绢生。下班以后接你吃饭，偶尔一起看电影在大街上散步，难过的时候给你擦眼泪，失眠的时候抚摸你。能给你家庭，能让你生孩子在家安心做饭洗衣服。你一直挑剔你身边的男人，没有想过他们也许可以带来温暖。

绢生说她已经不再相信男人。

我明白，因为在男人身上摔跤了，所以害怕了，害怕以后再付出也是白高兴一场，害怕再怎么用力去爱，到最后还是梦一场。

是倦了，累了，没有能力去爱了。

是，褪掉繁华和名利带给的空洞安慰，她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不爱任何人，亦不相信有人会爱她。

作者写道：

绢生，我一直依靠酒精，香烟，写作，镇静剂在生活，因为我要生活下去。即使我感觉空洞，但我却要活下去。

任何东西都可被替代。爱情，往事，记忆，失望，时间……都可以被替代。但是你不能无力自拔。

在EMAIL里，她对我说：在长时间的彼此伤害和逃避以后，所有的意图和结局已经模糊不清。

爱情可以仅仅是某种理想的代名词。而我，只是想和他一起看一场烟花。

谁也没想到，在杭州的酒店，她坐在窗台抽了一整晚的烟，然后在黎明初现的时候一跃而下。

绢生是在清晨三点多的时候，在酒店里自杀。（他并不在现场。他凌晨一点和朋友出去，在巴那那夜总会和小姐在玩牌。）

她如一场烟花一样，绽放、坠落、销毁。

至今，我的心仍然是痛的，尽管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不下十次，但每一次看，都有新的疼痛从内心深处传出来，告诉我，有人因为爱情死了。

似乎这样，可以稍稍减少一下我的悲伤，每当我想放弃生命的时候，我会想起作者那句：我还是一个人住。没有人在黑暗中抚摸我蜷缩的膝盖，没有人把我扭曲的身体扳直……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活下去比死难多了，我没有勇气，我的责任太重，我又是天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没有人约会我、没有人送我礼物，有时候写稿写得累了，我就劝自己睡一觉，咖啡与奶茶都让我兴奋不已，所以我很少去碰这两样东西，我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因为我害怕做出错误的事决定。

我知道有人在等我，也知道有人需要我，生命很宝贵，为一个男人去放弃自己的生命很可耻。

我跟作者一样，都原谅了绢生，因为：有些人的生命是有阴影的。她是透彻的。只是一个容易感觉孤独的人，会想用某些幻觉来麻醉自己。

一个手里紧抓着空洞的女子，最后总是会让自己失望。

一个人不自救，谁都救不了她。

往期回顧：

读安妮宝贝《彼岸花》有感：有些人的生命是有阴影的

梁欢欢，天秤座，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渴望温暖相信爱情，希望爱人与被爱，不停歇地写字，生命温润而绽放，珍惜生命中血脉相连的感情与不愿遗忘的感动，只愿在寻寻觅觅中找到心灵归宿，在颠沛流离中长成一棵大树。已出版《每一个女神都活得很努力》《活得漂亮》《别让生活耗尽你的美好》《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谢谢你曾经爱过我》《确认过眼神 遇见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