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族村寨的凤尾竹密密麻麻，为何不让砍一根？除了美丽，另有大用

大学生连记事21

茅屋为春风所破后，我们大学生连的连长、指导员暂住于牛厩之内，指挥全连重建家园。

细究下来，这茅草房是1966年40师120团才建造好的，估计有的木料还可供重建之用，连里要我们在废墟中将可用的柱、梁清理出来。这话不错，被清理出来的那些梁柱，看上去也还是挺新的，而且也还算完整，孰料柱脚却都是空空的，稍一搬动，便立马成了细面灰土一堆，再仔细往里看，柱内竟有成千上万的白蚂蚁在里面蠕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的竹篱茅舍也正是毁于蚁穴！

蚁穴

茅屋之倒塌，风是外因，柱脚被蚁们掏尽蛀空，根基不牢是内因，这应该就是事故的真相！

说起孟定的蚂蚁，还真是小看它不得。第一次知道它们的厉害，要从与肖云和站岗的事说起。

那夜，我俩站的是第三班岗，整个孟定坝子的人都在熟睡之中，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忽听得有“唰唰唰”之声不绝于耳，我俩趁着月色，满地循声而去，但见成群结队的万千蚂蚁挨挨挤挤，浩浩荡荡，匆匆忙忙，“唰唰唰”地汹涌而去。我们好生奇怪，便尾随其后，欲看个究竟，哪知蚁们竟突然将后队改为前队，群情激愤，汹涌而来，一个劲地向我们逼近。我俩还没有弄清它们这是所为何来，跑在前面的几匹蚂蚁，早已乘势钻入裤内，我俩正忙着拍打，大队蚂蚁已经涌上脚背，见势不妙，我俩方落荒而逃。那夜，臀部、大腿彻夜痒痛难熬，天亮一看，整个臀部又红又肿，艳若桃花；溃烂之处，美如乳酪，与小林初到孟定那晚屁股被蚊虫叮咬的情形非常相似。

这蚂蚁与人好像有着深仇大恨，只见它叮人时，将屁股高高地翘于空中，着肩倒立状，倾尽全身之力，将那尖嘴深深地扎进人的皮肉之中。你分明已经咬牙切齿地将它掐为两段，它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至死也不肯将嘴松开少许。

蚁们尤喜食糖。时，连里搞来一批白糖，每人分得二斤，定甲兄深知蚂蚁尤喜食糖，特将那糖储于奶粉瓶内，用报纸裹了个严实，还不放心，再用线勒住瓶口并悬空吊于床头之上，如此这般之后，定甲兄方以为万无一失。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次日，待定甲打开瓶口，里面分明是一黑白世界也。黑者蚂蚁，整整半瓶！

连里六班老王，能吃能干又能睡，只要屁股落地，说话间便能酣然睡去。一日中饭后，嘴里含着的水果糖还未化尽的老王，便流着口水呼呼地进入了梦乡，起床哨吹过，仍是鼾声如雷。班长老施近前，欲将其唤醒，只见老王嘴角垂一黑线，如血迹，过肚皮直贯床脚下地，不禁大惊，急呼众人。大家一拥而上，见那黑线竟在蠕动，也着实吃惊不小，端视良久，原来又是一队蚂蚁正在舔舐从老王口里流出的“糖水”。

都说“666”粉杀虫功能强，各班便沿宿舍四周墙脚，洒满了“666”粉，霎时间，只见蚁们尸横遍地，黑压压一片了。正欲庆贺着大功告成，哪里知道这蚂蚁竟是斩不尽杀不绝的东西，没过两日，蚁们又浩浩荡荡汹涌澎湃地卷土重来，依旧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尽皆无退缩之意。

后有人在被蚊虫叮后的红肿处擦了万金油（亦即清凉油），见蚁们闻到气味转身就逃，又试着在有糖处置上一盒，蚁们竟不敢再越雷池。蚁们怕万金油，屡试不爽，连中男女便视这万金油为灵丹妙药，争相竞购，一时间万金油为之身价百倍，在来自上海、成都、昆明等地的包裹中，总少不了这几盒令蚁们闻风丧胆的万金油。

世上的蚂蚁见过千千万，还没有见过有孟定这样独特凶残的，以至现在提起当年所领教过的那些蚂蚁，还心有余悸。

不过，尽管茅舍的倒塌与梁柱被蚂蚁吃尽蛀空有关，但周边那成片黄竹挡风的威力，亦不可小觑。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诗以明志，文人雅士们所以反复吟唱着苏轼的这一名句估计是因竹代表着的是超凡脱俗，清新高雅，竹坚而“节”多，从竹的身上看到做人要讲气节和风骨。至于傣族老乡，他们不来虚的，不会装腔作势，不懂附庸风雅，他们逐水而居，山上山下，房前屋后满眼是竹，祖祖辈辈过着的是平实细碎的生活，这生活桩桩件件都与竹形影相随，不离左右。

比如他们住的竹楼就真个名副其实，竹柱、竹梁、竹檩、竹椽、竹门、竹墙，栏杆、楼板也是竹，甚至连接竹楼各个部位的地方用的都是竹钉子、竹楔子，有的房顶索性将竹一剖两半当瓦做顶，上下用的是竹楼梯。室内陈设简朴，除锅、盆外，绝大部分均为竹制品，比如桌、椅、床、箱、筐、笼、篓、筷箩、饭盒乃至四周墙壁都全是竹篾编制而成。吃的是竹筒饭，喝的是竹筒茶、饮的是竹筒酒。

总之，这竹与人们的生活形影相随，须臾也离它不得，这且不说，他们尤其把寨子四周的凤尾竹看得很重乃至神圣，连里曾有人图方便也就只砍了那么一棵，村民们便都惶恐起来，寨里头人还专程到连里通牒说：“再砍不得了、再砍不得了！”

寨子四周都是厚厚实实密密麻麻的凤尾竹，多得不计其数，为什么就一毛不拔砍它不得呢？

风灾过后，我们来到与我们仅一路之隔的芒掌寨，寨子里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依然和平宁静，幢幢竹楼风雨不动安如山，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什么风灾似的。

若论房子的结实程度，我们的屋顶上面，都覆盖着几重厚厚的茅草，他们的屋顶说来真有些个抽象，有的只是用一简单的草片铺就。这片上的草叶，每根宽约一公分，长约一米七八，将其均匀地对折为二，以竹条为筋，简单地编织为一长块一长块规格相同的草片，在建造房屋时，把这些预先编织好的草片子如汉族建房盖瓦那样一层层铺设上屋顶即可，村民们把它叫做“草片顶”。你站在竹楼里，透过草片能将蓝天白云看个清楚，就是夜晚那月亮星星也能依稀可见，这就是所谓“云南十八怪，月亮星星当被盖”中的一怪。

这看似简单抽象的屋顶，不仅风吹它不倒，就是雨季如注的暴雨，也奈何它不得，下雨时，那原本稀疏的草片在雨水的润湿作用下，很快就由蜷缩状变为平铺状，那雨水也就顺流直下，屋里便无漏雨之忧。

总之，若非亲眼所见，而且不是自己也亲手编织过那草片并盖过那样的房子，是断难使人相信仅凭这么简单的草片做顶就能遮风挡雨的。

说到为什么一样风灾，却有两番景象时，村民指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凤尾竹说：“我们就靠这东东护着呢。昨晚那点风不算什么的，大风还在后头呢。你们那里原先还有一片黄竹挡着，人家以前的部队都没有动它，后来你们说要种什么菜，把它挖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了挡风的林木，不倒才怪。以后砍不得了。”

至此方才明白，原来四周密密麻麻将傣家村村寨寨围了个严严实实的那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的凤尾竹，还真有着遮风挡雨守护家园的妙用。这或许就是作曲家和歌手们执意要把月光下的凤尾竹，作为傣家的一个象征而反复吟唱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