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道森家属称：“父母曾给他贷款创业”，为何这般回应注定被骂？

“鹿道森”（周鹏）被确认身亡后，遗书再次成为舆论焦点。有记者就遗书中“鹿道森”的“缺少爱”和“遭霸凌”向家属求证时，家属称：“家人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爸爸妈妈对他非常好（父母都是农民，其父亲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疼儿子），曾贷款让他创业。”至于遭霸凌的事情，家属只是说“鹿道森”有过留守的经历，对于他在校期间被霸凌的事儿不知情。

有必要强调的是，即使家属的回应看起来有偏向“鹿道森”的父母，但也只仅限于“看起来有”，因为回到采访场景中，家属们更多是为“鹿道森”的轻生而感到惋惜。可吊诡的是，舆论层面在看待这般回应时，却呈现出极大的不满，甚至破口大骂。

普遍的反应是：“人都死了，还在谈钱，简直不可理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显然舆论层面更倾向于同情和理解“鹿道森”，同情他的不幸经历，理解他的以死解脱。这样来看，反倒“鹿道森”的家属显得不够意思。

不得不承认，如果我们只是停留在语言层面看待家属的回应，而不是基于各方立场及认知看待家属的回应，最终的局面自然就是鸡同鸭讲。事实上，我们很清楚家属对“鹿道森”轻生的看法是：以陈旧的道德审视为主，也就是“轻生是不道德的”，而对于“鹿道森”既定的感受自然是不怎么考虑。

这使得家属在强调“父母曾给他贷款创业”时，本身就透着极强的“绑架逻辑”，简而言之：“为你花钱就是爱你”。而就舆论层面的主流看法，显然更希望家属此时少找借口，就算不用为“鹿道森”的轻生负责，也该面对遗书低头反思。

就此而言，家属的回应和舆论的看法自然呈现出水火不容的图景。然而，如果我们设身处地的重估家属的回应和舆论的看法时，就会发现家属的回应也只是以他（她）们的认知阐述他（她）们的常理，而舆论的看法则是站在更为本真性的层面理解人的处境。因此出现认知和意见上的相左，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要知道，家属所称的“爸爸妈妈对他非常好”，更多强调的是真情实意，并且应该也是客观事实。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以“父母曾给他贷款创业”来证明父母的好（爱）不那么恰当，但是对于寻常经济条件的家庭来讲。父母“为你花钱就是爱你”确实也是常理。

之所以这样讲，倒不是为“鹿道森”的父母开脱或美化他（她）们既定的表达及观念。而是基于“鹿道森”的父母所惯用的话语体系和观念范畴而言的，并且这样的父母在国内是比较多的，不能说十之八九，但是过半总是差不多的。

在这个事情上，如果一味地怪罪父母的觉知低，即便指向再怎么显得正确，但是却未必是好的解决方式。以“鹿道森”的轻生来讲，在他看来“逃离”父母算是“解脱”，但是对于父母来讲，却可能是永生之痛。如此强调，并不是要批判“鹿道森”轻生，而是在“以生为重”的观念里，能活下去才是勇者。

另外，无论是代际间的不理解，还是人群中的不理解，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价值观的问题，而是在面对不同价值观时，我们如何用人类最根本的共通性去体味对方的价值观，以求彼此尽可能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而不是要求或苛责对方理解自己或按自己的方式行事。

以“鹿道森”和他的父母来讲，从“鹿道森”的立场看，是父母不理解他，从父母的立场看，就是他不理解父母。就比如“留守儿童”的表述，显然是以儿童为主体的叙事，但是转向反面，以父母为主体叙事时，就变成“离乡民工”。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鹿道森”提及自己“留守儿童”的经历，显然是对父母的控诉。可是就事论事的讲，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的父母又怎么会愿意变成“离乡民工”呢？如此来讲，他的父母或许也是需要他去理解的，即便此刻提出这个要求并不适当。

与此同时，如果说“鹿道森”和父母的互相不理解是悲剧的根源，那么舆论对家属的批骂，更像是隐喻。说到底，但凡各方都能以“不是听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听对方真要表达什么”的方式理解世间的运转时，大概类似的悲剧就能减少很多。

只是不可阻挡的是，当如今的年轻人们在受过“现代性”洗礼后，很容易陷入一种相当肤浅的相对主义，每个人都有他（她）自己的价值观，并且对于这些价值观还无法论证。如此之下，还强调别人不理解他（她）们。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他（她）们以死捍卫自己的所谓价值（理想、尊严、选择等等）。毕竟在崇尚轻生的世界里，轻生总是令人难过的。

然而比这更为不乐观的是，对于沉浸在“现代性”的本真文化中的年轻人们，用理性跟他（她）们讲话实在太难。因为深陷柔性相对主义的人们，或者除却自身发展之外不忠实于任何别的事业的人们——比如说，那些为理想向上爬不顾父母感受、那些为得到理解以死明志、那些为浪漫主义不顾现实生存的人，你能用理性跟他（她）们交谈吗？循此再看舆论层面对家属回应的批骂，就算再怎么不可避免，也还是要重新审视为好，要不然“鹿道森”的轻生就只是一个年轻人的轻生，非但起不到警醒作用，还可能引发消极分子的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