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初，李小中网购了两罐煤气。
到货后，她吩咐保姆搬到房内合适的位置。
保姆问她，买煤气做什么？
李小中说，手没力，练练手劲。
李小中在说谎。
自从生病后，她身体每况愈下，别说拧开煤气阀门，连拧瓶盖都很困难。
李小中真实计划是，利用煤气自杀。
网购煤气只是第一步。
接着，李小中需要找到愿意帮忙拧开阀门的人。
她知道，协助他人自杀是违法行为。
因此，只能雇凶。
那段时间，李小中在网上逢人就问：认不认识非常急缺钱的人？比如瘾君子，或欠债走投无路的人......
有人出来接手了。
他是李小中闺蜜的男朋友。
经过协商，两人通过微信达成协议：先款，雇凶费2万。
那天上午，李小中支开了保姆。
中午12点左右，“凶手”来了。
这个男人显得有些慌张。
推开门，二话不说，转开2瓶煤气罐阀门，就像贼一样溜走了。
煤气“呼呼呼”喷了出来。
李小中躺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静待死神的降临。
但打起精神，定眼一看，李小中急了。
房门居然没关紧！
间隙差不多有10CM宽。
李小中就发微信给“凶手”，让他赶紧回来关门。
但“凶手”没有同意。
昏迷两天后，李小中自行苏醒。
第一次雇凶，失败了。
对于这次的失败，李小中没有过多责怪对方。
在拿回2万元雇凶费后，李小中开出了更诱人的价格：5万。
对方爽快答应。
“凶手”，还是同一个人。
这一次，对方采用的办法是毒药。
他告诉李小中：这个毒药，10克就足以毒死一头牛。
2020年10月18日晚上，李小中在支开保姆后，“凶手”走进家门。
看得出来，这一次“凶手”不怎么慌。
他走到李小中身边，掏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物缓缓倒入粥内。
李小中说：倒20克吧，怕死得不干脆。
“凶手”表示同意。
然后端起粥，一勺一勺喂。
一切搞定后，李小中把尾款付给了对方。
接着，她准备开始删聊天记录。
李小中心想，这事可不能连累别人，所有记录都要抹除干净。
就在这时，“凶手”忽然把手机抢走，扔下一句“我帮你删吧！”，然后逃之夭夭。
李小中预感不妙。
他跑什么？这不会是假药吧？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药物毫无发作迹象，李小中彻底失望。
原来，毒药是假的，成分只是淀粉。
“凶手”根本没有打算杀死自己，只是骗钱罢了。
李小中只能继续活着。
事情败露后，李小中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雇凶杀己”一事，被登上多家媒体的头条新闻。
很多网友在问，究竟是怎么样的痛苦，会把一个人逼到这种地步？
答案是，绝症。
李小中是个要强的女人。
2017年，她不顾丈夫反对，坚持要跑到北京创业。
那时，李小中年过四旬。
她跟闺蜜合伙开了一家理发店。
因为手艺好，店铺客源不断。
李小中经常加班到凌晨。
有几次，累得进了医院。
李小中喜欢这样充实的生活。
作为女人，年过不惑，依然在创业路上奔跑。
图：李小中
直到一场意外突然降临。
2017年7月一天，李小中在店里喷消毒液。
右腿忽然觉得无力，跪了下去。
膝盖有明显撞伤。
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只是韧带拉伤，休息一段时间即可。
可是，李小中在家休息足足3个月，情况还是不见好转。
不止是右腿，连左腿也渐渐丧失力量。
李小中到大医院问诊。
但检查无果，医生给不出原因。
没办法，李小中只能离开北京，回湖南老家治病。
2018年5月14日，李小中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北京，暂时告别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对于梦想，却是永远地告别。
李小中像是染上一种怪病。
先是右腿，再是左腿，接着全身器官组织都开始出现异常。
有一次，她女儿参加婚礼。
中间有个环节，女婿改口喊李小中“妈”。
李小中兴奋回应：哎。
可是，喉咙打开之后，声音就像哑火的子弹，怎么都发射不出去。
李小中，彻底病了。
2019年1月，她被武汉同济医院确诊为“渐冻症”。
作家米奇·阿尔博姆，曾这样描述渐冻症过程：
发病
它如一支点燃的蜡烛，不断融化你的神经，使你的躯体变成一堆蜡。
通常，“燃烧”从腿部慢慢向上，最终只能靠插在喉部的管子呼吸，而你清醒的神志像被紧固在一个软壳内。
通俗来讲就是，患者将残疾到舌头都不能控制，可大脑意识却依然清晰。
李小中问医生，能治疗好吗？
医生摇摇头：绝症，生存期3年左右。
李小中瘫坐在那，冒出绝望的念想：忙碌大半辈子，就这么完了。
可李小中不甘心，西医不行，就求助中医。
针灸，拔罐，土秘方，凡能想到的都试了。
但没用。
有一次，有中医说：“中药加砒霜，以毒攻毒，也许有效。”
砒霜，那可是能致人死亡的毒药。
李小中也不怕，坚持赌一把。
但因为医生不敢开，也就没了后续。
李小中有过迷信。
她脸上被画上鬼符。
道士在那手持法器，神神叨叨，说要帮她“驱邪”。
但是，几次折腾下来，李小中非但没有好转，身体病情急转直下。
几个月后，李小中坐上轮椅。
并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坐上轮椅后，李小中似乎认命了。
她不再四处奔波求医，而是带着某种决心，回到了老家。
她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到家后，不能哭，不能透露出一点悲观的念头。
生命最后的时间，要好好陪陪家人。
同时，背地里，要为自杀做准备。
她通过网络联系朋友，帮忙代购安眠药。
一粒一粒积攒。
几周时间，攒了足足2瓶。
李小中知道，患上渐冻症，身体只会一日不如一日。
自己一定要掐准时间，在完全瘫痪之前，自我了断。
她暗下决心：
生，就好好的生。
死，就痛痛快快地死。
2020年1月左右，李小中病情恶化。
她知道，是时候了。
那天，她叫保姆倒好酸奶，然后把人支走。
93颗安眠药，一次性全部倒入碗中。
吃第一口的时候，李小中心跳急剧加速。
真到临死关头，没有几个人是不恋生的。
李小中就暗自打气：加油，不要犹豫！
咕噜咕噜，一碗安眠药倒进腹中。
她使出浑身力气，准备打开第二罐。
这是一瓶药效更强的安眠药。
她准备全部吞下。
但不料，由于动作迟缓，第一瓶药已经开始发作。她开始丧失最后的力气，陷入昏睡。
三天后，李小中睁开了眼睛。
第一句话是：我为什么还活着？
很快，李小中又筹划第二次自杀。
2020年6月28日，她网购了几根铁丝。
到货后，李小中编了些理由，让保姆挂在客厅上方。
保姆走了。
李小中就挪动身体，用手拽住一根最细的铁丝，套住脖子，拧两圈。
然后憋足力气，用力打结......
又失败了。
李小中告诉记者：那时，我差一点就能卡到脖子。
随着时间推移，李小中愈发接近于“植物人”状态。
她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只能通过转动眼珠配合“眼控仪电脑”，来跟外界沟通。
穷尽所有自杀办法后，李小中想到了雇凶。
之后，也就发生了文初那戏剧性的一幕。
李小中想死，有多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疾病的折磨。
对于她而言，一碗粥需要喂2个小时。
洗澡至少要2个人帮忙。
身体经常抽痛，夜不能寐。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
有时，臀部会长出褥疮，更是痛不欲生。
她吃过最多的药，不是治病，而是止痛。
渐冻症患者的痛苦，非我们健全人所能想象。
此外，李小中还谈到了一个残酷的现象。
刚患病那会，丈夫对自己百依百顺。
但时间久了，态度也变了。
喂饭的时候，嘲讽自己像个“母猪”。
冷落也是常有的事。
对此，李小中没用怨言。
久病床前无孝子。
绝症面前，又有几个好丈夫？
她只觉得自己连累了家人。
两次雇凶自杀失败后，李小中成了“名人”。
被多家媒体报道。
不过，社会关注并没有化解李小中自杀的念头。
她依然活跃在各个社交平台。
有机会就问，能不能帮我了断？
但是，再没人接单。
原因如其所言：
谁还敢来呢，我都闹上新闻了，要钱不要命吗？
李小中还有一个担心。
渐冻症发病过程中，是从下至上。
到最后，患者连呼吸也会变得困难，需要上呼吸机。
有人形容，这种痛苦，就像“慢刀子割”。
为避免这一天的到来，李小中跟采访记者有个交代。
我希望“安乐死”能合法化。
一定要把这写上去。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但我国法律不允许“安乐死”。
有律师表示，辅助他人自杀，很可能将以“故意杀人罪”论处。
她只能熬下去。
痛苦地熬下去。
李小中有一个病友群。
群友都是绝症患者。每天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痛苦，死亡，药。
她表示：希望安乐死合法，也是一些病友的共同愿望。
我不是希望李小中去死。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李小中，以及这群人的痛苦。
他们在忍受无边无际的煎熬。
痛不欲生。
生不如死。
无人能感同身受。
对于李小中，你可以跟她说，要坚强，要乐观。
可然后呢？
希望不会将此出现。
痛苦不会减少分毫。
作为健全人，我们是否应该反思，有没有一种更体面、更温柔的方式，给予绝症患者以保全？
这种方式，不论是安乐死，还是找到治疗渐冻症的方式，之于李小中和李小中们，都是一种可能。
至少，生命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继续。
因为这是凌迟，不是活着。
最后我想说，真正的绝症，我们大概率也会面临。
她的痛苦，我们在晚年之时，大概率也会面对。
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
答案我给不出。
而法律与医学，会给予我们什么答案，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卓绝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