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妓院”要关张？西班牙宁放弃数十亿收入，也要关闭卖淫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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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一个充满热情的欧洲旅游目的地。

在数千万游客中，还有一批数量庞大且特殊的“买春客”，其背后是西班牙卖淫规模居全球第三位的灰色现实。在这个国家中，有着超过20万的性工作从业者，每年为西班牙带来近40亿美元的收入，西班牙也被冠以“欧洲妓院”的名号。但90%的性工作者来自国外，这些人大都是被拐骗而来，被西班牙当地黑帮控制，成为黑帮敛财的工具。

西班牙的卖淫业给社会治理带来了诸多问题，这些被拐卖来的外国女性也堕入了人生地狱。而与西班牙文化相近，经济落后的拉丁美洲就成为人口贩卖——强迫卖淫产业的重灾区。

▲西班牙美景

一、美洲来的女人

图克雷斯，一个坐落在美洲安第斯山脉中的普通小镇。18岁的阿莱达刚刚在镇上买完东西，正准备返回5公里外的家中。她的父母都是朴实的哥伦比亚农民，一片不大的咖啡园供应着整个家庭的开销。

自从父亲出车祸以来，家里的收入锐减，生活的重担让这个家庭有些喘不过气来。除了照顾残疾的父亲，她和姐姐每天都需要到咖啡园里去劳作。虽然这里生产的娜玲珑咖啡享有盛誉，可作为最底层的种植者，这些咖啡豆并不能改变家庭贫苦的现状。

▲哥伦比亚女孩

阿莱达回到家中，几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桌边。为首的一个光头男人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阿莱达一番。他嘴角微微上扬，向靠在床上的阿莱达父亲说道：“看来，这就是您的小女儿了，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啊”。阿莱达不解的看向父亲，父亲躲避了她的目光，低着头说道“这些人给你介绍去西班牙的工作”。

“西班牙？”阿莱达很吃惊：“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光头男子走到阿莱达身旁轻声说道“去那里你每月都能挣四千欧，比你在咖啡园里忙活一年挣得都多”。听到这个数字，阿莱达动心了，她的家庭实在太贫苦了，有姐姐和母亲在家照顾父亲，自己去欧洲挣几年钱也未尝不可。既然父母也同意，自己就跟他们去西班牙开开眼界。她按照要求签署了“工作合同”，收拾行李和这些人离开了图克雷斯。

▲哥伦比亚小镇

包括哥伦比亚在内的绝大多数拉美国家在历史上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以西班牙语为官方语言。时至今日，这些国家的民众要想进入欧洲打工大都以西班牙为跳板，或者干脆将西班牙作为目的地。

西班牙属于欧洲申根区，区内国家公民可以免签证入境申根区内的任何国家。哥伦比亚的公民享有免签证入境申根区的待遇，阿莱达得以顺利入境西班牙。与阿莱达同行的还有临近村镇的9名女孩子，她们和阿莱达一样都怀揣着在西班牙挣钱的梦想。但阿莱达没想到的是，她们已经踏入深渊。

▲拉美大都是西语国家

阿莱达被带到西班牙南部城市格拉纳达的一家Whiskerias（威士忌酒屋），光头男人向老板介绍说“是个哥伦比亚姑娘，可能是祖上有点西班牙血统吧，还是很耐看的”。老板点了点头，将阿莱达留在了酒店。

夜晚，灯火照亮了格拉纳达的每条街道。客人们陆续进入酒店，但却没有一个人喝酒。阿莱达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直到此时阿莱达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工作，自己被人卖到了西班牙当妓女！可她无力反抗，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扑向了她……

▲夜幕下的西班牙街道

阿莱达向老板讨要说法，可换来的却是几个耳光。老板恶狠狠地告诉她“你来西班牙的时候就应该想好，在合同上可是注明你来这里的所有花销都是从你的工资中扣除的。现在你欠我2万欧元，卖淫在西班牙并不违法，警察帮不到你。管理这里的是黑帮，你应该清楚和黑帮作对的下场”。

看到阿莱达面露恐慌，酒店老板点燃了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圈接着说道“格拉纳达离非洲不远，城市治安并不太好。我想你也不想在某一天成为柏柏尔强盗的刀下鬼吧？”

面对酒店主人的威逼，没受过多少教育的阿莱达退缩了。她只希望把“欠款”还清，尽早回到哥伦比亚。

▲准备偷渡进入西班牙的北非移民

其实卖淫业在西班牙由来已久，早在中世纪时期，西班牙政府就默认卖淫业的存在。20世纪初，西班牙的君主制度被推翻，新兴的共和政府立法禁止了卖淫。可到了三十年代西班牙内战结束后，禁止卖淫的法律再度被废除，仅保留一部分处罚规定。

1995年，西班牙在《刑法》修改过程中废除了卖淫处罚条目，使这一行业愈发失去了法律的监管。在此之前，西班牙的性服务者大都是本地女性，随着西班牙对卖淫业限制的取消，一些黑帮和贩卖人口的非法组织打起了歪心思。他们沆瀣一气，将拉美、非洲甚至亚洲的女性诱骗至西班牙卖淫。在2006年，西班牙的性工作者中已有七成是外国女性。仅仅三年后，这一数据又窜升至九成。拉美成为西班牙拐卖-卖淫产业的重灾区，西班牙近半数的妓女都是像阿莱达这样的年轻拉美女孩。

▲她们大都遭受胁迫

阿莱达也想过逃走，但看到身边那些因想逃走而被毒打的女孩，阿莱达心有余悸。她的护照被没收，即便是外出“工作”，也有几名黑帮分子跟随，“完工”后就会立刻被带回店里，压根没有逃跑的机会。每次的收入大都被黑帮收走，阿莱达能拿到手的也就10欧元左右。阿莱达认为，自己的生命或许就要终结在西班牙了。

二、“欧洲妓院”

在西班牙待了许久，阿莱达迎来了2017年的新年。这一天店里来了一名摩登的棕发女郎，从她性感的打扮来看，这也是一名性工作者。可老板对她却并不看管，任她来去自由。

▲街头揽客

或许是看出了阿莱达的好奇，半个月后的一天，这名女郎主动地坐到了阿莱达身旁。“你好，我叫泰莎”。女郎端着一杯威士忌向阿莱达点头示意。阿莱达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熟络后，阿莱达才渐渐明白，这个叫泰莎的女孩是西班牙人，今年已经25岁了。虽说也是一名性工作者，但她和老板更像是合作关系，她借用老板的酒店来揽客，而老板会每周向泰莎收取一定数额的“加盟费”。

泰莎的家乡在西班牙第三大城市瓦伦西亚，她向阿莱达分享了自己成为性工作者的经历。

▲瓦伦西亚

“在瓦伦西亚有一所名为特拉巴霍亚的学校，这是一所专门培训妓女的学校，这或许是全世界唯一一家被政府认可的妓女学校”。关于妓女学校的故事，阿莱达还是第一次听说。泰莎继续说道“那里的校长叫莫莱丝，以前也是一名性工作者。她开的这所学校遭受了许多非议，但办学校的初衷还是为那些失业的女性提供一种工作技能，哪怕这种工作在道德上总受到批驳”。

从泰莎的描述中，阿莱达了解到，这个特拉巴霍亚学校每周只向学员收取一百欧元的学费，可谓是价格低廉。但教授的课程除了必要的实践技能外，还包括性交易的营销策略以及西班牙风俗业的发展史等等。

▲课程进行中

看着黑帮在阿莱达手腕上刺上去表示归属的“二维码”和欠钱的数目，泰莎表示同情但也无能为力。毕竟在西班牙有着十数万被迫卖淫的外国女孩，她们有的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出卖肉体维持生活。这个群体的规模巨大，西班牙警察也无力解决。

或许是上帝眷顾阿莱达，2017年西班牙警方在全国发起了多轮行动，拯救被迫卖淫的妇女。阿莱达成为当年被解救的1.3万名女性中的一员，威士忌酒店被关停，阿莱达踏上了回家的路。

▲被刻在手腕的“二维码”

回家后的阿莱达却高兴不起来，她得知了父亲以每月650美元的价格将她交给黑帮去卖淫。她愤怒地质问父亲为何要这样做，父亲无奈地说“我们惹不起那帮人，如果你不去就只能你的姐姐去”。

阿莱达伤心地离开了家，但她没有去大城市打拼的能力。几经辗转她来到了邻国厄瓜多尔，这个国家也允许性交易。在这里的近3万名性工作者中，超过70%来自临近的哥伦比亚贫困地区。阿莱达在这里化名法西娅，重新堕入出卖肉体的行业。

▲夜幕下的厄瓜多尔

阿莱达离开了，但西班牙依然是全球仅次于泰国和波多黎各的第三大卖淫业中心。其全境分布着1500家妓院，该数目是西班牙大型医院数量的三倍之多。风俗业每年为西班牙创造近40亿美元的GDP，该数值更是位居全球首位。

根据西班牙相关部门统计近40%的西班牙男性购买过性服务，而这一数据在以“性开放”著称的荷兰也不过才14%。而且自1998年至2008年间，西班牙嫖客的平均年龄从40多岁下降到不足30岁。愈来愈多的西班牙年轻人以“买春”为乐，这期间又往往伴随着毒品买卖等一系列非法活动，给西班牙的发展和社会治理带来了诸多问题。

面对这一现状，西班牙政府决定出手了。

▲西班牙决定改善国家形象

三、积重难返

2018年6月1日，桑切斯成为西班牙新任首相。

上台伊始，桑切斯就宣布将起草一项法案，旨在惩处从事色情行业的相关人员。将处于灰色地带的色情业纳入法律监管直至彻底取缔。除了对嫖客和皮条客给予罚款和监禁，桑切斯还计划在五年内关闭所有的妓院。由于70%以上的性工作者都经历过恐吓和暴力，桑切斯还计划为这些遭受“性剥削”的人们提供心理治疗，并设立特别检察官办公室处理在过往的性服务中发生的违法事件。

▲桑切斯

卖淫业也让大量的西班牙女性气愤不已，她们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被描绘成一所巨大的妓院。西班牙女导演莱蒂西亚·多莱拉就毫不掩饰自己对卖淫业的反感，她在推特上表示“嫖娼之国！西班牙的卖淫业在全球遥遥领先，这一切都令人厌恶……80%从事性服务的女性都是被剥削的受害者，下次再去嫖娼的时候请想想这些！”

桑切斯也准备呼应这样的呼声，他在上台之前就以平权主义者自居，宣称要为西班牙女性提供更为公平合理的工作生活环境。性工作者的九成是女性，所以在桑切斯看来，从这个行业入手，是展现自己女性平权追求的最好途径。

▲多莱拉的推特

可西班牙的实际状况却没那么简单。虽然在彻底取缔卖淫业之前政府将向性工作者提供补贴，以让她们可以脱离这项工作，但并不是每名性工作者都买账。

泰莎就是不愿意“从良”的一个，自从格拉纳达的那家威士忌酒店倒闭以来，泰莎辗转西班牙多地，继续以卖淫为生。在她看来“那点可怜的补贴根本无法满足生活所需，卖淫虽然在道德上不算高尚，但靠这个吃饭也不能算是违法”。

▲西班牙路边的性工作者

泰莎最终来到位于西班牙北部与法国交界的小镇拉琼奎拉。你或许会好奇，泰莎为什么放弃在大城市马德里招揽生意，反倒是跑到一个边境小镇上去揽客？这大可不必奇怪。拉琼奎拉虽小，可这里却有着整个欧洲规模最大的妓院，超过一千名性工作者在这里工作。之所以选择在边境城镇，主要还是要面向对面的法国人。在法国卖淫业虽然也合法，但主动拉客的行为却是非法的。这就严格限制了该行业在法国的“发展”。虽然法国的男人们在二战中无论是撤退还是投降都以“快”著称，但这并不妨碍法国男人到西班牙去发挥。

一到假期，就会有大量法国客户到小镇找乐子。在泰莎眼中，拉琼奎拉可谓“商机无限”。

▲拉琼奎拉

泰莎来到了镇上规模最大的“天堂夜总会”，这间夜总会有101个房间，超过150名女性从业者在这里工作。泰莎见到了老板莫莱纳，就在几年前，小镇以卖淫业不合法为由要求莫莱纳搬出拉琼奎拉。行走江湖多年的莫莱纳却不吃这套，他直接将小镇政府告上了法院。最终在法院判决下莫莱纳胜诉，取得了在拉琼奎拉经营妓院的许可证。

与绝大多数国家不同，卖淫在西班牙被看作一项正式职业。性工作者甚至有自己的工会组织——西班牙性工作者工会。自2015年起，西班牙部分地区便要求老板与性工作者签订劳动合同，享受正规的社会保障，当然像阿莱达那样被贩卖过来强迫卖淫的并不享受这类待遇。

▲西班牙警方盘问性工作者是否为被拐卖人口

所幸泰莎是位自由从业者，她和老板莫莱纳签订了合同成为了天堂夜总会的正式一员。但天堂夜总会中也并非都是“合同工”，像阿莱达那样被诓骗来的女性也大有人在。但被骗来工作的并非本地人，大都是来自乌克兰、罗马尼亚等相对落后的东欧国家的女性。

2019年，西班牙再度举行议会大选，桑切斯以“取缔卖淫”等口号，赢得了大量民众的支持，成功连任西班牙首相。经过几年的准备，2021年10月17日，桑切斯在一场政治集会上承诺“将取消该国长期以来的卖淫合法化政策”，对于这一决定，桑切斯解释道“卖淫是对女性的奴役”

▲桑切斯宣布取缔卖淫

桑切斯的表态一经报道，旋即在西班牙国内引起了激烈讨论。一部分民众表示“支持取缔法的出台，要改善西班牙作为买春地的形象”。另一方面，西班牙国内也出现了对取缔卖淫业的反对之声，其中最激烈的当属性工作者工会。

工会主席布瑞尔女士表示“取缔卖淫业将让40万从业者失去工作并因此流落街头，因为除了取缔该行业之外，桑切斯首相并没有给出可行的后续政策，也没有任何补贴”。

▲工会成员

在拉琼奎拉工作的泰莎也面临失业，对此她的看法则是“首相先生的取缔政策真的是为了女性吗？或许吧，但我更愿意相信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西班牙女性手里的选票”。

卖淫业在西班牙社会中根深蒂固，很难一朝拔除。即便是彻底取缔该行业，如何为数十万的从业者找到更合适的工作也考验着桑切斯政府。在从业者强力反对的情况下，要想将色情国度的帽子从头上摘下，西班牙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支持取缔卖淫的民众